第857章 有國才有家

  盧雲瑤的低吼，讓何殤跟齊妙都愣住了。


  梁安還算有些理智，走上前，微微拱手，說：

  「明夫人請直說，殿下到底中了什麼毒？」


  盧雲瑤忙側身還禮，掃了一眼何殤，無奈的道：


  「梁伯父，娘娘，不是民婦不想救，而是……而是殿下中的毒，名叫隕日蠱甲。何殤，你知道這個詞，你來給伯父、娘娘解釋吧。」


  話落，何殤後退好了好幾步，不敢相信的看著獨孤寒。衝到床邊，伸手把脈，咬著嘴唇坐在地上，道：

  「隕日蠱甲，是從百餘種毒草加上蠱王煉化而成。中毒者不能服用任何解毒藥，一旦服下，二者相衝，當場斃命。」


  「……」


  「……」


  「……」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營帳內原本安靜，但齊妙凄慘的笑聲傳來，不禁讓這個營帳格外驚悚。


  齊妙摟緊懷裡的男人，笑過之後兩行清淚落在腮邊。


  深吸口氣，十分平靜的開口問道：


  「盧氏，文彧還有多久？」


  這樣的齊妙跟剛才的齊妙，明顯不是一個人。


  梁安心裡「咯噔」一下，梁漢森走上前打算伸手把人打暈，可是——


  「黑晴，你讓開！」


  怎麼都想不到，就在他要背地裡動手的時候，黑晴直接擋在了跟前。


  齊妙沒有理會哥哥，而是看著盧雲瑤，等她給自己答案。


  「娘娘，如今毒已經浸入五臟六腑，殿下隨時都有可能……」後面的話是在殘忍，盧雲瑤說不下去了。


  齊妙扭頭看著兄長，淡然一笑，開口道：

  「哥，別白費力氣了。你們能看我一時看不了一世。我齊妙是什麼脾氣，旁人不知道，你跟爹爹最清楚。」


  「尚未及笄，我一個人分家，在那個小房子里，每天晚上母親過去陪我入睡。我不是個不知道感恩的人，但有時候……要以大局為重。」


  營帳內所有的人聽到這話，全都木訥的看著齊妙，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


  梁安更是走上前，側身坐在她的對面，道：


  「爹說過，不管你做什麼，爹都不攔著，爹說到做到。但是妙兒，你若是隨了殿下而去，你讓幼子怎麼辦？」


  齊妙輕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處，平靜的說：

  「爹，我們倆只會留一個，不會都走的。」


  一開始，她每天都在獨孤寒耳畔念叨，若是他沒了她就跟著走，如何如何……


  那不過是一個說辭，一個讓他擔心、害怕、不能放棄的說辭。


  現在，中了什麼毒已然知曉，能不能救也都明白。


  既然如此，她也不用再說那些讓他擔心的話了。


  看著大家都納悶的樣子，齊妙抿唇一下，輕鬆地道：


  「何殊曾經說過，本宮成親圓房之後鳳鳴印成熟。眉心處的這滴血，可以起死回生。不過救了人，本宮也就……斃命了。」


  「旁的不想說，只是希望大家能以大局為重。本宮帶幼子完成不了東陵基業，但是殿下可以。爹，別攔著女兒，您說過的，不管我做什麼，您都支持。」


  梁安紅著一雙眼睛，面如死灰。


  此刻，他還真後悔說了這話。


  梁漢森直接掀開帘子出去，不再看她。


  至於帳篷內的其他人，沒有一個說「不」的。畢竟齊妙說的沒有錯，她不帶不了幼子登基，可是獨孤寒卻可以。


  黑晴話到嘴邊，最終也咽了回去。


  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主子走時，會那麼叮囑她。


  或許主子早就已經察覺？


  梁安悵然的嘆口氣，被何殤扶著坐在椅子上，淡淡的說：


  「原本，爹那麼說不過是寬慰你。說句大不敬的話，真要是殿下沒了，有孩子在，你不可能那麼不懂事兒。誰曾想……」


  「人算不如天算，人算不如天算！爹……後悔了，後悔了，行不？」


  這一刻在梁安心裡，沒有什麼太子、沒有什麼東陵。


  有的只是他的女兒——齊妙。


  他養了二十多年的閨女，寶貝了二十多年的閨女。


  有鳳鳴印、有鳳格、祥瑞命運又如何？


  現在能不能不要？能不能不要？

  齊妙看著梁安這樣，深吸口氣走上前，緩緩拉著他的手，說：


  「爹，您別這樣。能做你跟我娘的女兒，我很知足。可文彧我不能不救，他是我丈夫，還是我孩子的父親，更是東陵王朝的當朝太子。」


  「有國才有家。我跟文彧相比，自然文彧更重要。我能救他也是我的福氣，不管怎樣，看在他這條命是我救得份上，定能護我娘家周全。」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我的妙兒啊——」


  梁安「猛」地站起身，把齊妙緊緊摟在懷裡，放聲痛哭。


  狼組頭牌紅狼，殺伐果斷，善於刑訊逼供。什麼狠辣的手段沒有？


  但這一刻，他哭的猶如孩子，猶如迷失方向的孩子一般。


  只能緊緊抱著懷裡的寶貝，一刻都不鬆開。


  「爹不要什麼周全，爹寧可回七家屯做老農。妙兒，爹要你，爹要你陪著我跟你娘啊！嗚嗚……嗚嗚嗚……」


  何殤受不了這個，轉身出去了。盧雲瑤深吸口氣，也無聲的退出帳篷。


  黑晴默默站在一旁流淚，心酸不已。


  她也想勸家主不要那麼做，可她自己都清楚，主子跟家主選一個，自然是得主子活命。


  主子能掌管大局，家主……畢竟女流之輩。


  好一會兒，齊妙見父親終於穩定了，這才吸了吸鼻子，說：

  「爹，明天一早我救他，您別難過了，就當……女兒不孝吧，」


  「唉~呀~！疼死爹了，疼死爹了啊……」梁安絕望的閉上眼睛，背對著齊妙。


  終究……還是怪女兒了！


  齊妙抿唇，扶著桌子坐下，淡淡的道：


  「爹，但凡有別的辦法，女兒也不能這麼做。若我帶著幼子，皇長孫年幼登基，到時候那些人不得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嗎？」


  梁安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可他就是受不了這個……這個……


  「爹，您別這樣，女兒真的沒有辦法。」


  梁安轉身，瞧著女兒那般無助，心痛的無可奈何。


  慢慢踱步走到跟前，將人摟在懷裡，輕拍她的後背，重重嘆口氣，道：


  「好，爹支持你，爹懂你！你娘那……爹替你說。等明天之後……爹帶你回家，啊！」


  回家？


  齊妙哭笑著頷首，滿足的閉上眼睛。


  或許，明天之後她再醒來，就回了那個小診所，也說不準啊！


  看異陷天的時候，就是想看看過去，想看看她的那個小診所，到底怎麼樣了。


  可最後呢？


  最後的最後，她在異陷天里什麼都沒有看到。


  晚飯是齊妙親自下廚做的，四菜一湯，兩葷兩素，只有她、梁漢森、梁安三人吃，足夠。


  這頓飯吃的三個人味同嚼蠟，但卻沒有辦法，無力改變。


  一頓飯吃過，梁安被梁漢森扶著離開。齊妙坐在桌前沒有動，讓黑晴準備紙筆，開始寫信。


  既然已經決定了，該交代的，該做的都要寫明白，弄清楚。


  獨孤寒、皇上、太后、曹氏、李紫玫、梁桂芳、黑冰……


  所有人都寫了一封之後停筆，黑晴見那些信里沒有她，不禁苦澀的搖搖頭。


  齊妙喝了口水，看著她紅彤彤的眼睛，說：


  「晴兒，旁人我都寫了，你……我就不寫了。」


  說著，起身拿了個匣子回來，放在桌上之後又道：


  「這個是我給你準備的添妝，至於嫁妝……我讓獨孤寒給你備了。我走之後你就跟白潤在一起吧。想做什麼就做，實在沒有想做的，就去黑冰那裡打理戲園子。」


  「我那一雙兒女你不用照顧，有他爹在不會讓他們吃虧。你且記得一件事情，那邊是我走之後殿下醒來，若是有尋短見，務必攔住他。」


  齊妙還算了解獨孤寒，他那個人的心思跟她一樣，是個情種、痴情的貨。


  她捨命相救，若是他不顧一切追隨，豈不是浪費了她的心血。


  更重要的是稚子年幼，沒有爹爹輔佐，怎麼能成才。


  黑晴用袖子擦淚，「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訴著道：


  「家主，屬下求您，就讓屬下說著兩位小主子吧。待小主子成年，屬下再跟白潤也不遲。您就允許屬下替您多陪陪他們吧。」


  齊妙伸手，摸著膝蓋上的頭，一下一下，甚是安詳。


  看著床上平靜昏睡的男人，齊妙咬唇，一把扣住黑晴的肩頭，壓低聲音，說：

  「若我答應你的要求，你可願意答應我的？」


  「嗯，我答應。」黑晴重重點頭。


  只要讓她能陪在小主子身邊，什麼都會答應。


  齊妙起身，拉著黑晴往床邊走，隨後將匕首拿出來看她，道：


  「我講鳳鳴印破除，你把血餵給文彧。我們現在就做。」


  「什麼？！」黑晴瘋了，說好了明天，怎麼又突然改到了現在？


  齊妙緊緊握著她的手，不住地搖頭，道：

  「乖，你聽我說，明日我怕出事，盧雲瑤說過，他隨時可能斃命，我們現在就做，即刻就做。」


  話落，齊妙將寒光匕首放在眉心處——


  「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