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像神棍!
轉天一早,頭周年的正日子,作坊這邊從丑時開始就淅淅瀝瀝的下雨。
也不知道是為李朝陽夫妻慶祝,還是替他們感到惋惜。
孫玉軒的馬車,頂著雨到的。
馬車停下,丫頭趕緊把油紙傘撐起,將裡面的兩個人請下來。
孫玉軒先下了車,回首把丫頭的油紙傘接過來,將新婚嬌妻從車裡面接了出來。
這會兒,齊妙他們正在屋裡吃飯。剛好李嬤嬤出來拿東西,見到他們夫妻倆,趕緊快步迎過來,屈膝行禮,說:
「少莊主,少夫人,您們來了。主子們正在屋裡用早飯,您們吃沒?」
「吃過了。」孫玉軒一手撐傘,一手摟著嬌妻的肩膀。
李嬤嬤見狀,側身讓路,把他們讓進了院子。丫頭跟在後面,車夫則是輕車熟路的把馬車趕到後院。
屋子裡,何殤正勸著齊妙,讓她不要那麼任性,把孩子帶過去上墳。
古人規矩大,小孩兒不上墳。
說是萬一魂魄看到孩子稀罕住了,孩子回來就鬧毛病。
這種鬧病是虛病,需要叫魂、燒聚魂馬才可以。
齊妙是唯物主義者,看著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何殤,嘴角狠狠抽了兩下,說:
「你覺得你自己現在像啥?」
「啥?」何殤納悶的看著她問。
齊妙剜了他一眼,煞有其事的道:
「像神棍!」
「你……」何殤氣的不行,怎麼都沒想到這丫頭居然會這麼說。
高威林跟獨孤寒紛紛低頭,掩飾自己的笑意。
何殤不服氣,放下筷子,瞅著齊妙,據理力爭的說:
「既然你說我是神棍,那你別給李大人燒頭周年啊。你那麼早就過來,巴巴的疊東西,你就不神棍?我是為了恆哥兒好,萬一有事兒呢?」
齊妙本就看他不爽,尤其是那日他瞧不起自己之後更甚。狠狠剜了他一眼,好笑的說:
「你忘了,我是郎中,恆哥兒有病我能看。更何況我疊東西、提前過來,那是我對死者的不尊重。你說的那個……你現在就讓你說的那個出來,讓我看看,怎麼樣?」
面對齊妙的固執,何殤直接站起身,氣呼呼的往外走。
正巧孫玉軒夫妻倆進來,要不是孫玉軒眼尖,把嬌妻往懷裡帶一下,何殤那急匆匆的樣子,肯定就撞到了九公主的身上。
察覺到自己失禮,何殤忙不迭的抱拳一下,禮貌說著:
「讓孫夫人受驚是在下的不對,在下這廂賠罪了。」
「無妨,我沒事兒。」
九公主好說話,看著他搖搖頭,表示沒什麼。孫玉軒則是蹙起眉,看著他不解的問:
「你急什麼,被狗攆了?」
他們兄弟之間對話,永遠都是這麼不按套路出牌。
何殤聽到齊妙放肆的笑聲,扭頭狠瞪了她一眼,然後邁步離開。
多一句話都沒有說。
孫玉軒納悶,雙手背後朝炕桌的方向,邊走邊問:
「那小子怎麼了?受刺激了?」
高威林起身,沖九公主拱手一下,打招呼的說:
「嫂子來了,坐。」
「多謝。」九公主說完,看著獨孤寒側身行禮一下,說,「堂兄,嫂子。」
這一聲「嫂子」,叫的獨孤寒心裡很熨帖。破天荒的沖她點點頭,溫和的問:
「吃了嗎?沒吃在這兒吃點兒。」
九公主搖頭,規矩的坐在一旁,說:
「勞堂兄惦記,小妹在家吃過了。」
「哦,那你坐著,我們吃。」獨孤寒說完,又夾了個小花捲放在齊妙的碗里。
孫玉軒挨著高威林坐,用肩頭碰了他一下,問:
「何殤那小子怎麼回事兒,受刺激了?」
「嗯。」高威林頷首,喝了口粥瞅著他,說,「剛才齊小妞兒說……然後他聽到說是神棍就不願意了唄。」
孫玉軒看著齊妙,輕笑一下,勸著道:
「讓孩子去上墳的確不是什麼明智之舉。老人家都說孩子眼凈,萬一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小孩子會受驚。」
一個說,齊妙可以固執。
兩個說,齊妙可以堅持。
三個說,齊妙就……
重重嘆口氣,瞅著他們幾個聳聳肩,說:
「我也沒想怎麼樣,就是想讓孩子過去給雙親磕個頭,這樣也能讓舅父、舅母他們,泉下安慰。」
「舅父」、「舅母」兩個詞出來,九公主頓時懵了。
怎麼都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反轉。
什麼意思?!
夫君跟她說了,今兒過來是給李朝陽夫妻倆燒頭周年,她為了表達跟丈夫同進同退的決心,所以強烈要求過來。
可是現在……
這個小嫂子居然稱呼他們為「舅父」、「舅母」。
李朝陽只有一個妹妹,而這個妹妹嫁給了……難道說她……
意識到這點,九公主瞬間涼了。彷彿一盆冰水從頭澆到底,涼透透的了!
孫玉軒察覺到了嬌妻的反應,不過根本沒有在意,更沒有吱聲。
既然她選擇跟著自己,那這些事情,她就必須得知道,而且……
還得負責掩護好!
端著茶杯喝了一口、放下,瞅著她,說:
「你的想法、作風我都能理解。可是孩子太小,等他大大再說。更何況……我們都沒打算瞞著他,所以你不用這麼做。」
齊妙不再堅持,扭頭看著獨孤寒,咂舌一下,道:
「哎,你怎麼剛才不勸我?」
獨孤寒伸手,旁若無人的颳了她鼻樑一下,說:
「勸什麼,反正到時候不會讓他跟著就是了。」
高威林傻眼;
孫玉軒木訥;
九公主吃驚;
站在外面的何殤,狠狠踹了一顆石子,氣的咬牙切齒。
這個該死的獨孤寒,既然他也不贊同把孩子帶到墳地去,怎麼就不知道勸勸。
還在那裡充好人,不說話。
齊妙看著大傢伙的反應,好笑的搖搖頭,說:
「你啊,最腹黑。」
「腹黑?什麼意思?」獨孤寒不解。
齊妙放下筷子,下地穿鞋站在九公主身後,得意的看著他說:
「就是一肚子壞水。嫂子,咱們出去轉轉,雨停了。」
話落,拉著九公主就溜,一刻都不敢逗留。
她們倆前腳離開屋子,何殤後腳就進了屋子。
看著仍舊吃飯的獨孤寒,恨得咬牙切齒道:
「你這人真是一肚子花花腸子。你也不同意,為什麼不幫我們勸,你還在那充好人。」
獨孤寒撩眼瞅了他,隨後好笑的搖搖頭,說:
「這有什麼,與其浪費唇舌,倒不如走的時候讓李嬤嬤他們勸。你自己願意狗拿耗子,賴誰。」
「我……」
何殤語塞,高威林坐在一旁,臉色也不咋好看。
因為勸說的時候,也有他的的「功勞」。
孫玉軒靠著火牆坐好,瞅著獨孤寒,小聲的道:
「你讓人給我送信,把雲宗主帶回來。我爹不是派人去了,為什麼你還讓我去?」
大家都是聰明人,一件事兩個做法,明顯就不對勁兒。
獨孤寒吃好了早飯,放下碗筷瞅著他,沒有吱聲。
高威林、何殤二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幾乎同一時間蹙起了眉頭。
「你懷疑我爹?」孫玉軒略有些激動。
畢竟兄弟懷疑父親,這事兒……不應該。
獨孤寒長舒口氣,看著他沒有隱瞞的點點頭,說:
「不得不防。」
孫玉軒聞言不解,看著他強調著說:
「不可能是他。他都不問世事多久了,怎麼會……」
獨孤寒擺手,打斷他的話,淡淡的道:
「李家已經平反,接下來就是齊家。有多難,用本座說嗎?」
三個人聞言,頓時一臉嚴肅。
齊家平反跟李家不同。
李家,一個賬本就可以搞定。
齊家,別說一個賬本,一百個賬本,都未必可以。
獨孤寒嘆口氣,看著他們繼續又說:
「如今北芪三十萬聖天大軍虎視眈眈朝邊境線過來,你們覺得這是偶然?動了李家接下來是誰,我們心知肚明。可卻開始動我父王,孫玉軒你該怎麼辦?」
他們是兄弟,這樣的事情,最是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雖然,現在只是猜測。
高威林跟何殤的視線,不約而同的聚到了孫玉軒的身上。
好一會兒,孫玉軒渙散的瞳孔才慢慢聚焦,瞅著獨孤寒,淡定的道:
「所以,你讓我今兒帶小九過來。你是想讓我們夫妻倆,此刻給你交代個底兒,是嗎?」
「是!」
獨孤寒很坦誠,瞅著院子里站著的兩個女人,他們都知道那倆是聽得見他們談話的。
「沒逼你,妙兒也沒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剛才那兩聲『舅父』、『舅母』,小九已經知道了。」
孫玉軒聽到這話,心裡頓時「咯噔」一下,看著眼前淡定從容的獨孤寒,突然明白為何他們打小就願意對他「俯首稱臣」。
這個男人,比他們要有謀略,有心思,有想法。
苦笑一下,自嘲的搖搖頭。好一會兒才開口道:
「當年雨澤大哥說的話,我至今都記著。齊家一門忠烈,我只想給他們平反,其他的暫時不會考慮。」
簡單的一句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也給了獨孤寒他的決定。
院子里的九公主聽到這話,重重嘆口氣,瞅著院門小聲的說:
「小嫂子,你的『齊妙』,是誰給取的?」
「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