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雪

  遼東府今年入冬的第一場大雪,來的特別急,據說是因為南邊一直下雨所致。


  這個地方沒網路,沒電視,所以一切消息全靠嘴。


  當然,也就不能全信!

  不過十月上旬就下雪,這在歷年來的遼東府,很少見。


  大雪一連下了三天,到處都是銀白色,田地里全都是厚厚的積雪,踩上一腳,能沒腳脖。


  第四天的早上,家家戶戶的房頂,積壓了十分厚重的積雪。


  屋門,也都開的費勁兒。


  梁安自打入冬以後,便起來的很早。先給閨女那屋點火,然後再給正房這邊點火,為的是讓老婆、孩子醒來時不遭罪。


  在農家,像他這麼體貼的男人不多,可以說特別的少。


  推門費勁兒,梁安心裡明白,這是昨夜的雪大所致。


  廢了一番功夫推開,然後用門邊的掃把,趕緊清掃積雪。


  院子里沒有腳印,有的只是耗子路過的小爪子印。


  梁安把閨女屋門口掃乾淨,小心的拉開門進屋。


  進屋之後想側耳傾聽,今兒還不錯,丫頭沒有咳嗽。


  自打閨女進山之後回來,就傷風了。哩哩啦啦一個月也沒有好,帶她去鎮上看病,說啥都不去。非說自己是郎中,可以治好。


  每天聽著咳嗽,別提有多心疼。


  昨兒幸好魏氏過來,說是花蜜用火燒了吃,能治咳嗽。


  好像有些效果,這會兒還真沒有聽到。不然,每天這個時候,閨女都咳醒了。


  梁安躡手躡腳的在外屋地,把爐子快速的點上。然後把壺灌水,坐在上面,一會兒水熱,閨女醒來正好洗臉。


  做好這一切,梁安轉身出去,把房門關上。


  回到正房,把自己屋子裡的爐子點上,水溫上。


  此刻,天還黑著,沒有見亮。


  梁安關上屋門,站在院子里呆了一會兒,然後足下一點,飛身上屋頂。


  「唰——唰——唰——」


  將屋頂的雪,全都掃下來之後,再翻身落地,清掃院子。


  小心謹慎的梁安,幹活兒很快、很麻利。不一會兒,便把院子的積雪掃成一個大堆,然後用板車,一車一車的運到地里。


  這車,還是滿月山莊的阿金給留下的,開春買頭騾子,家裡種地就不用犯難了。


  看著自家地里堆著的雪,梁安輕舒口氣。來年開化的時候,雪水多,地的養分足,應該又能是豐收年。


  這一切都做好之後,天空漸亮。


  家家戶戶的煙囪,都開始往外冒了煙。


  梁安站在門口,瞅著乾乾淨淨的院子,心裡特別敞亮。


  這些日子,他們家過得平靜,老宅那邊也相對穩定。


  馮氏前段時間鬧騰的厲害,不過她娘家事情一出,倒是讓其消停不少。


  瞅著老宅方向的煙囪,梁安深吸一口氣,邁步進院,將院門關上。


  曹氏起來了,正在洗漱、準備做早飯。


  梁安進屋,看著媳婦兒彎腰的背影,說:

  「我剛才去閨女那邊燒火,她還睡著呢。」


  曹氏用帕子擦臉,聽到這話,欣慰的笑著道:

  「那就是有效果啊!」


  「是啊。」梁安說完,看著她又道,「那啥,我回趟那邊。這麼大的雪,老大收拾不夠來,我過去幫著掃掃。」


  到底是親兄弟,有事兒還是互相想著的。


  曹氏把帕子放回盆里,點點頭,道:

  「行,那你去吧。早晨喝酸菜湯,別在那邊吃飯了。」


  「那行,我先走了啊!」梁安說完,並沒有立刻走,而是從外屋地拿了個盆,出去撈酸菜。


  酸菜,遼東府過冬的常菜。由於氣候問題,在這邊所有新鮮的菜都很難儲存。所以,老一輩就用這個方法,來解決冬天吃菜的問題。


  像梁安他們家蓋房子時,特意挖了地窖,還能儲存一些蘿蔔、土豆大白菜。


  有的人家沒有地窖,完全就得靠酸菜來過冬。至於土豆、蘿蔔,都要費一些功夫才能儲存,還得預防蘿蔔糠了。


  梁安家的酸菜缸在廚房,入冬之後,他們家做飯基本都在正房的外屋地,不在外面的廚房。


  廚房很冷,從酸菜缸里撈酸菜,撈出的酸菜都帶冰碴,體感溫度可想而知。


  這樣的活兒,他捨不得媳婦兒來做,所以都是他親自動手。


  撈了兩顆酸菜,端回正房,這才擦擦手,出家門。


  曹氏看著撈回來的酸菜,心裡特別的暖和。把舊鍋放在小爐子上添水,然後倒入糠皮、粗面子熬豬食。


  弄好之後,將酸菜拿出來放在菜板上,把酸菜一片一片剝好,用菜刀從中間片幾下,接著切成細細的酸菜絲。


  這在七家屯,算是每個媳婦兒必備的「功夫」,酸菜切得越細,熬出來的酸菜湯越好喝。


  外屋地門拉開,齊妙打著哆嗦進屋,看著忙碌早飯的曹氏,吸了吸鼻子,道:


  「娘,早。」


  曹氏看著閨女,滿臉慈愛的笑說:


  「起來了,今兒感覺怎麼樣,沒那麼難受了吧。聽你爹說過去的時候你還睡,沒咳嗽。」


  齊妙吐舌,走到跟前摟著她的肩頭,道:

  「嗯吶,昨天晚上睡得不錯,沒有咳嗽,還挺舒服的。」


  這些日子她這個咳嗽,可是讓他們夫妻倆操碎了心。想到這兒,親昵的靠著曹氏的肩頭,又說:


  「娘,那花蜜用火燒的法子,還真挺管用。」


  「那是,偏方治大病,老話常念叨。」曹氏說完,繼續切著酸菜絲。


  齊妙推門進屋,屋裡的炕被都已經疊好了,可卻不見梁安。


  小妮子納悶,從裡屋出來,問道:


  「娘,我爹呢?」


  「你爹去老宅那邊幫著掃雪了。你大大爺好吃懶做,你爺身體又不好,今年你爺挺脆啊!」


  曹氏說著,把切好的酸菜絲過涼水,洗去酸菜那股特殊的味道。


  齊妙聽了「嗯」了一聲,把鍋里熬好的豬食,舀到水筲里,拎著去餵豬。


  她從七虹回來之後,給梁宿友看了幾次病。這個地方沒有X光,沒有彩超、核磁,所以她全憑把脈。


  梁宿友肺部有問題,開了清肺火的葯仍舊不見好,具體怎麼回事,就不清楚了。


  不過吃飯方面倒是不錯,就是精神不怎麼好。


  尤其是讓他戒煙之後,就更加不怎麼地了。時常犯困,一會兒的功夫就能睡一覺,然後晚上就睡不著。


  作息時間全部亂套,挺讓人操心。


  豬圈裡的幾頭豬,聽到腳步聲之後,全都哼哼唧唧的來到豬槽子旁等著。


  憨態可掬的樣子,還挺讓人想笑。


  齊妙把冒著熱氣的豬食放進去。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餵養,豬都已經上膘了。再等倆月,就可以把它們賣了、殺了,那個時候也就過年了。


  過年?


  也不知道獨孤寒在南境那邊怎麼樣了!


  那邊會不會,比這邊暖和一些?

  自打從七虹回來,她哪兒都沒有去,就在家裡眯著。


  就連曹氏去鎮上趕集,她都不跟著。有幾次梁安都要背她去德濟堂看病,全都被她任性的拒絕。


  不為別的,就怕被血影認出自己,在惹了不必要的麻煩。


  一個失去理智的女人,一個為愛痴狂的女人,能做出來的事情,不可預估,她還是得小心一些為上。


  「哼……哼……哼……」


  豬的哼唧聲,讓她嘴角微微上揚。看著身上的碎花襖,嘴角微微垂下。


  說是回來之後就邀請李紫玫來家裡小住,可沒想到她居然有病了,而且還拖了那麼久。說到底,其實就是上火,上火引起的,沒什麼大礙。


  如今天冷,想邀請她過來也不好張口。


  看起來,今年她要黃牛了!

  豬食填好,齊妙拎著水筲回去盛熱水。


  水槽里的水都已經結冰,放上滾開的熱水中和,豬正好就可以喝了。


  起先,她還擔心倒了熱水,豬過去喝會燙到。


  可當她實踐之後才知道,其實豬很聰明,才不會虎了吧唧的往前沖。


  它們都等著熱氣散一些才過去喝水,根本不會燙到。


  齊妙突然想起那日在山上遇到的兩隻虎。


  應該……還活著吧。


  畢竟當時,血影並沒有把它們打死!

  有病遲遲未好,其實也有那天晚上的緣故。


  生死一線,不可能不沉心,心中有事兒,鬱結難紓,自然病就不愛好。


  深吸一口氣,仰頭看著放晴的天兒,微眯著眼睛。


  獨孤寒送她回來的時候,特意給她留了一顆野山參讓她用。


  不過,她把那東西晒干之後交給了曹氏。


  意思是讓她熬湯補身,不過曹氏說品相太好捨不得,非要留著。


  屋檐下掛著的苦菇娘可以吃了,落霜之後不苦,特別的甜。


  隨手薅了一個,撥開、吃下。


  甜膩中有點微苦,還挺爽口。


  還記得去年,她弄了不少苦菇娘給德濟堂送去,當時還賺了些銀子呢!


  高威林自打那次之後就再也沒出現,至於聽得那個什麼斗葯大會,反正她是不知道結果如何。


  李嬤嬤帶著蛋蛋過來一次,還小住了五日。齊妙旁敲側擊一番,她對斗葯大會壓根兒一知不解,索性便作罷、不再問了。


  家禽都喂好了,齊妙拎著水筲回到前院。看著乾乾淨淨的小院子,這樣平靜的生活能過多久,真的是個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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