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我不相信你
“當當當——，當當當——”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洞府內兩個人的劍拔弩張，流光往門口瞥了一眼抿起唇，將想要說的話咽了回去，站在原地，隨手一道靈氣打開了洞府的禁製，讓那個店小二進來，目光卻屹然不動的繼續盯著靈樞。
靈樞則負氣的將頭瞥向一邊，倔強的雙手撐起來，維持著被扔到床上時候四仰八叉的姿態。
“客官，打擾一下，您要的飯菜，都是用靈穀靈禽做的放心食用，”
店小二還算有點眼力見低著頭端著盤子進了門，看屋子的架勢就覺得自己賭對了，這倆人肯定喜歡玩點帶感的，把東西放在了桌子上，眼睛都笑的眯成了一條縫了，出去之前生怕流光沒注意到他的小心思，還特意加了一句。
“桌上還有本店額外贈送的小禮品，希望您玩的愉快。”
那雙小眼睛眨巴眨巴衝著流光的得意的一笑，笑的流光隻覺得一頭霧水頭皮發麻，反射性的就往小二剛才停留過的桌子那邊看了一眼，拜他5.0的好眼神所賜，做上麵的那些東西雖是擺的平整的放在桌上，卻也叫他看清楚了都是什麽。
頓時那張冷肅的俊顏上一片爆紅，神態詭異的竟帶上了些尷尬，不過他的異常掩藏的很好，並沒有叫靈樞發現，趁著靈樞沒注意，他悄悄的移動了一下身體將那些在他看來奇奇怪怪的東西擋在了身後，莫名的有些慌張。
隻是看著靈樞被氣的漲紅的臉蛋，修長的身軀不可抑製的顫抖，當真是秀色可餐，就算是有在大的氣也不由得被桌上那些東西勾的心猿意馬起來。
“咳——靈樞，我並不是想要你去道歉。”
被這麽一打岔，流光的火氣也下去了大半，對於靈樞的倔強他也是無可奈何，平複了一下被靈樞搞的亂七八糟的心神，平和的道：“不管是今天的挑釁也好，還是拿他們的少宗主來抵擋攻擊也好，我並不覺得你做的有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還之，我生氣也不是因為這個。”
流光的話換來了靈樞的目光，那雙黑黝黝的眸子直直的看著他，沒有出聲，但流光知道此刻靈樞的心裏不服。
歎了口氣，他試著靠近靈樞，發現他沒有動，慢慢的湊近了他的麵前，看著他的眼睛輕聲說。
“靈樞，任性前要先想好任性的代價，再決定要不要任性，這是其一。”
“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不要後悔，如果想要高傲就要倔強到底，不要為了任何人低頭，即使那個人是我也不可以，這是其二。”
他知道他說的話靈樞聽見去了，但是他一直沒有出聲，那雙會說話的黑眼睛仿佛帶了某種魔力一樣，直直的看著他，直直的看到他的心裏。
確實他會決定將珈藍送回桐城目的並不單純，或許他可能會有一些想要保護對方的意思，也有想要激一激靈樞的念頭，但更多的卻是看上了對方的身份，馭獸宗宗主的女兒，如果能夠借由著搭上這條線，說動對方弟子與他一同進入那個即將出世的上古仙人洞府，他便可以有更大的把握保護靈樞的安全。
今天的事情流光真的很生氣，但他不是因為那些計劃落空生氣，他氣的是靈樞。
那個在他心裏寶貝了十一年的靈樞，他自己都舍不得大聲一句話的靈樞，那個倔強高傲的靈樞，竟然這般不信任他，為了他對那個無恥的人折了自己的驕傲，他沒有錯，卻為了他願意低下頭回去道歉。
他保護了這麽多年的人，為了他卻要受這樣的折辱。
這讓他怎麽能不生氣，他的靈樞應該是驕傲的，應該是倔強的，應該是.……任性的。
不應該為了任何人低頭，他比任何人都高貴，沒有人值得他低下頭，即使他是為了他，為了他流光也不可以。
“我應該相信你麽？”
兩人對視了許久，就在流光以為會這樣深情到地老天荒的時候，他突然聽見靈樞如是說。
“我還應該在相信你麽？”
空闊寂靜的屋子內漸漸的回響起一個低低嘲弄的聲音，宛如幼獸的哀嚎，帶著濃濃的不安，流光從那雙一直掩飾的很好的眸子中看見了一道深深地傷痕，靈樞不閃不避就那樣靜靜的看著他，卻讓他覺得他們之間有一道無法跨越的溝渠。
這是第一次，靈樞在他麵前不在逃避，展現出疏離，就像那日他在莫忘居門口感受到。
他聽見自己低低的問：“為什麽？”
“為什麽不能相信我？”
“嗬，你竟然還有臉問我為什麽？”
靈樞不在看他，口氣嘲弄的輕聲呲笑出來，唇角帶著不掩飾的輕蔑，像是反問又像是問自己，輕聲地呢喃著：“你還有臉問我為什麽？”
“三年前我滿心歡喜的醒過來以為第一眼能夠看見你，結果呢，你為了那個叫般若的女人，一聲不響的閉關結丹，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躲了起來，留下我一個人麵對那麽不堪的自己，隻有我自己，我的世界隻剩下我一個人。”
“那個時候你在哪？”
“就算你有喜歡的女人，你想要娶她，那又怎麽樣，我們完全可以當作那一晚什麽都沒發生過，我不會怪你，畢竟那是個意外而已。可你是個男人麽？醒來你都做了什麽，逃跑，嗬，留下我一個人麵對那些，這就是你所謂的一生一世，這就是你所謂的保護。”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我的師兄，你根本就不知道全世界，就這樣，哄的一下，坍塌成碎片的感覺。”
“現在你竟然還來問我為什麽？”
“嗬，你可真好笑。”
靈樞空洞的聲音輕的就像羽毛一樣，風微微一吹就會散掉，可他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錘子，狠狠地敲打在了他的心上，而靈樞那單薄的身影就坐在床邊，透明的仿佛一經觸碰就會破碎，悲傷，絕望與不安織成一張大網，將他緊緊的擒住。
“靈樞.……”
“不是這樣的，靈樞，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那你說應該是什麽樣的？”
似是聽見了他的話，靈樞慢慢的抬起頭，唇邊的笑容全是嘲諷，那雙眼睛空洞的沒有任何感情，如果一定要找出一種還存在的情緒，就是不屑，就那麽冷冷的看著他，倒映著他狼狽的身影，刺得流光心口好像破了一個大洞。
很痛，很痛，可是他知道，這種痛還不及靈樞心裏的一半。
那個一直沉穩縝密的流光不見了，他引以為傲的頭腦一碰到靈樞都變成了一團漿糊，此刻眼裏心裏，慢慢的全是靈樞悲傷絕望的樣子，根本無法去思考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沒有般若，沒有，我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我喜歡的人是你。”
“靈樞，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你。”
“當初.……當初並不是我自願的，我不想離開你，那天，那天我醒來以後看見了青玄師叔，是師叔，是師叔他逼我一定要結丹，他說隻有我結丹以後才能娶你，他說我隻有結丹了才有資格呆在你身邊。”
“靈樞，是師叔他不讓我告訴你的。”
“如果，我知道當初你會那樣想我根本就不會答應，死都不會去結丹的。”
流光靜靜的站著，背脊依然筆挺，隻是身側的手已經死死的攥成了拳頭，指甲狠狠地扣進了肉裏，滲出了一滴兩滴的鮮血，慢慢的落在地上。
唯有那雙眼睛依然倔強的盯著靈樞，執拗的看著他，無比的坦誠，深邃的黑似乎蒙上了一層水霧，隻要在認真的看一眼，就能夠將人的靈魂吸進去。靈樞亦是不閃不避，目光交匯在一起，靈魂跟著震蕩。
信任與不安在交戰，脆弱與孤獨在碰撞。
流光押上了他所有的驕傲，就那麽倔強又執拗的看著靈樞，過了許久，最先避讓的卻是靈樞，他低下了頭在流光期待的目光中，終於開了口，說出的話卻足以壓垮流光心底所有的堅持，他對流光說：“你說的話我一句都不相信。”
那一瞬間，全世界在他耳邊轟塌，流光在聽不見別的聲音了。
接下來的那些天流光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那天他鬼使神差的將店小二放在桌上的東西都收進了他的乾坤戒中，然後逃一般的離開了那裏，有靈樞在的地方。
泡在客棧後的一家酒家裏麵，喝了十幾天的酒，卻該死的沒醉。
清楚的知道有很多人來來往往，清楚的知道有人說還有三天將在荒野裏開啟仙人洞府，也清楚的知道他該回去了，回去帶著他的小師弟趕去荒野，更清楚他的身份，昆侖派的首席大弟子，不應該出現在這裏買醉。
流光就像是一個陌生人一樣，冷冷的嘲諷著自己現在的樣子，沒出息。
甚至連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的原因都不知道，就一敗塗地，多可笑，難怪靈樞不願意相信他，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這樣的男人不能相信。
至少，他應該知道靈樞為什麽會那麽認為不是麽？
流光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怨恨，滿身的酒氣嗆得人鼻尖都發疼，他晃悠悠的站起身，心中的信念越發的堅定，不管靈樞怎麽想他的心都不會變，保護他的心永遠都不會變，既然他們之間是誤會，不管因何而起，他都不會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