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流光的執念
“弦歌，你怎麽樣了？”
在蘇弦歌的眼前是一張被無限放大了的臉，清俊儒雅，緊抿的薄唇蹦出一條好看的線條，那雙清明的眼關切的看著他，看得他神情一陣恍惚，頭腦一片空白，嗓子有些沙啞，帶著大病未愈時特有的暗沉，喃喃的問道：“你……是誰？”
“我是流光啊，你……難道不記得了麽？”
“流光.……流.……光.……。”
最後的一句話尚未說完，身體抖了幾下，他的正對著流光臉龐的瞳孔猝然放大，神情渙散，蘇弦歌整個人就軟軟的倒在了流光的懷中，除去通身上下的汗水，臉頰亦是一片的蒼白，流光慌張的抱緊他小小的身體，低聲喚他：“弦歌，弦歌……。”
“他沒什麽事，不用擔心，剛才對抗心魔精神上消耗過大，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師尊我先帶他下去休息了？”
流光也顧不上什麽尊不尊敬了，不知為何一涉及到蘇弦歌他似乎整個人都亂了，隨手一拉就拽住一段大殿中的白紗，狠狠一扯，將半截飛舞的白紗裹在了蘇弦歌的身上，不至於讓他出去吹到風，這才手上一用力就將他整個人給托抱了起來，對青丘倉促的說了一句，轉頭就要抱著人往回走。
“等等，我隨你一起去，一會兒為他仔細的檢查一下。”
“師……。”
流光驚詫的回過頭，還沒看見他的師父，整個人就已經被一道凝時的白光包圍，消失在了原地，收回施展法訣的手，青丘看著兩個人消失的地方無奈的搖了搖頭，一甩袖子灑下一地的柔和光暈，人也消失在了原地。
光暈散去時，流光的眼前景色已經換了一個樣子，不再是威嚴素潔的大殿，此時兩個人腳下站的地方是還未去大殿之前，蘇弦歌所住的那個小竹屋，一片青碧的綠色，陽光肆意的從窗子外麵撒了進來，緩和而溫暖，薄薄的輕紗被風徐徐的吹氣時還能夠看見外麵的大片花叢，各色的紫羅蘭寧靜馨雅，說不出的舒心，沒有了先前的壓抑感。
流光輕手輕腳的將蘇弦歌放到了平鋪的床上，笨手笨腳的結了一個法印，將他身上被汗打濕的衣服烘幹了，勉強的擦了擦自己頭上的汗，鬆了一口氣，疲憊的給他蓋好被子。
他靜靜地站在原地，眼睛盯著昏迷在床上的蘇弦歌，有些發怔，一時間心裏頭情緒很複雜，突然地沉默，除了挫敗之外還帶有說不出的沮喪，這麽多年第一次他這麽覺得自己不該以劍入道，竟連一個火係小法術都不會，還想要去保護他，女媧後人。
他的身份就注定了他要麵對的將比別人多得更多，小小年紀，卻隻留下他一個人。
“流光，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要學劍？”
身後突然響起的一個動靜，將他從自己是世界中拉出來，平緩的聲音不溫不火讓人讀不出更多的感情，他知道是自己的師尊，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緒，轉過身來，平靜的望著逆光而立的老人。
“師尊。”
“昆侖派分八大派係，除了做劍修你還有更多的選擇，儒修，道修，無論是哪一個都更適合你，所以當年在上懸殿中你選擇成為我的弟子時我很詫異，你是我見過最有主見，也是最有膽識的一個孩子，昆侖派這麽多年來唯一一個敢對師長說‘選擇’的人。”
青丘道君感覺得到自己弟子看向自己的目光，卻並未看向他，恍若未覺，緩緩地開始敘述起來自己想說的話。
“那時我就跟你說過，劍者修心，這麽多年你從沒有讓我失望過，你用自己的努力證明了自己的選擇，新一代弟子中你確實是最強的，煉氣後期大圓滿，衝擊金丹不過是一步之遙，但我卻對你這樣從來沒滿意過。”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收回了落在蘇弦歌身上的目光，深色莫測的讓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而站在他對麵的流光，第一次臉上出現了鎮定意外的表情，青丘第一次看見一向自信的流光臉上出現了不確定，他卻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因為不知從何時他堅信自己的心已經開始動搖了。
恍若沒看見他的表情一般，青丘離著自己最看中的弟子一如以往，一步之遙，卻相隔千裏。
流光紅著眼不解的看著突然說出這些話的師父，他一直以為自己成為了最強的一個師父一直是對他滿意的，為了這個他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地變強，真的很努力，每天除了修煉隻睡上兩個時辰，在所有的新晉弟子中成為第一個突破煉氣後期的弟子，也是第一個突破煉氣後期大圓滿最有望結丹的弟子。
他一直以為這麽多的第一師父應該是最滿意的，可是他沒想到……師父這麽些年對他的態度一直不溫不火不是因為性格使然，而是根本就是對他不滿意，一股壓抑了多年的委屈，衝破了出來，湧的眼睛都跟著澀澀的想要哭，修長的十指用力的撰緊，他不懂，為什麽他這麽努力師父還是對他不滿意，他極力的壓抑著自己，就如同那麽多年一樣，壓抑。
然而，無論如何強製的壓抑，都擋不住心頭湧出的那股怒意，如海嘯的噴薄而出。
“為什麽？師尊，我不懂為什麽，這麽多年我的努力，我那麽的努力你卻不滿意，能……給我一個理由麽？”
“我為了讓自己的變得更強，每天隻睡兩個時辰，除了每天定時的打坐，聽道，給師弟沒指導，所有的時間我都放在了修煉上，努力地想要達到你的要求，成為最好的那一個，讓你不後悔自己選擇了我。”
“這樣的日子我堅持了八年，從我六歲時被接上山開始便是如此，昆侖山上我是第一個十四歲就達到煉氣大圓滿最有望結丹的人，為什麽您還是……對我不滿意？”
“流光，你應該知道，達到煉氣大圓滿並不等於結丹，十四歲達到這個境界的人很少，卻並不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