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塵歸塵土歸土
燕京南山,這裏是整個燕京三大公墓之一,能夠埋在這裏的,都是這燕京城內的權貴。
林立的墓碑,密密麻麻的看不到盡頭,而這每一個墓碑,都代表著一個生命的隕落,同樣也代表著一段被遺忘掉的故事。
走在這墓碑林之中,莊林的心裏頭,說不盡的沉重,而他身邊的莊玄良,神色彷徨,似乎有種想要退縮逃避的衝動。
因為疾病的折磨,如今的莊玄良,身體已經非常的虛弱了,甚至走路的時候,每走上一小段的路程,都要停下來休息一陣子,僅僅隻是十多分鍾的時間,他的臉上已經是一片的慘白,看不到丁點的血色。
站在那裏,看著石凳上喘氣的莊玄良,莊林能夠感覺到,他的生命的脆弱,如今的他,就如同那風中的燭火,隨時都可能熄滅掉。
他雖然有著超凡的醫術,而他周身的元氣,更是治療疾病的神器,但不管如何的神奇,終究不是萬能的,在麵對某些疾病的時候,他也如同那些醫生一般,無能為力。
“我好了,咱們可以繼續走了。”大約過了五分多鍾後,莊玄良的臉色終於好看一些了,他仰起頭來,看著站在旁邊的莊林,點了點頭後,開口說道。
莊林站在那裏,低著頭看著那張蒼白的臉,內心之中做著激烈的鬥爭。
最終,他攥了攥拳頭,轉過身子去,在莊玄良的身前蹲下身子來。
當看到莊林那彎曲下去的脊背時,莊玄良整個人都愣住了,隨後整個身體瑟瑟的顫抖起來,那雙已經渾濁的眸子之中,渾濁的淚水蠕動,最終,還是被他強自忍住了,沒有跌落下去。
伸出手臂去,巍顫顫的雙手放在了那有力的臂膀上,身體向前傾斜,趴在了那彎曲的脊背上。
行走在這有些坡度的小路上,雖然背著一個人,但是對於莊林來說,沒有丁點的壓力,徒步前行,心事重重,自然是沒有心情去看路兩旁的風景,當然,在這墓地之中,哪裏有風景可言呢。
從始至終,莊玄良都是一語不發,就那麽安靜的趴在莊林的脊背上,一雙眸子,靜靜的看著那個背影。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隻怕這是天底下每一個父母的心願了,兒子有了出息,成為了這世間最是了不得的人物,這本該是驕傲自得的事情,可是他終究是驕傲不起來,因為他知道,他沒有那個資格。
也許,兒子前十七年的教育,跟他有著不小的關係,可自從兒子離開了這個家,從那以後的一切,都再跟他沒有了任何的瓜葛。
兒子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在這其中,他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隻是,這作用卻是負麵作用。
“幺……兒。”趴在那寬厚的脊背上,內心的掙紮中,他聲音有些哆嗦的喊出這個名字來,隻是當他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心卻是在顫抖著,因為他害怕,害怕來自於莊林的抵觸。
莊林似乎沒有聽到,自顧自的往前走著,身體上沒有任何的反應。
莊玄良的臉上,露出一絲的失落,但隨後,又露出了一抹的笑容來,帶著一絲的苦澀,又帶著一絲的欣慰。
地元境的修為,又怎麽可能聽不到自己那一聲呼喊呢。
彎彎曲曲,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後,莊林停下了腳步在,在目光的終點上,一排整齊的墓碑佇立,而在這其中,一個顏色較淡的墓碑最是顯眼。
不同於其它的墓碑,這座墓碑之上,除了一個名字之外,再看不到其他的文字。
當看到那個名字的時候,莊林的眼睛裏麵一陣的酸楚,似乎有什麽東西想要破眶而出,但是被他給忍住了。
小心的將身上的人放下來,他自顧自的走到了墓碑前麵,雙腿彎曲,跪倒在了那裏。
“母親,我回來看你了。”當這聲音響起的時候,那一行淚水,終究還是沒有忍住,順著臉頰滑落下去。
莊玄良則站在後麵,靜靜的看著跪地地上的莊林,以及那一尊冰冷的墓碑,雙眼之中,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起,淚水轉動起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天空中突然下起雨來,這個季節裏的雨不會很大,毛毛細雨,打在身上,浸濕了衣衫,隻是,墓碑前的兩個人,卻都是渾然不覺。
“幺兒,等到我死了以後,能不能跟你母親埋在一起呢?”雨水淅淅瀝瀝,坐在了地上的莊玄良看著依舊跪在那裏的莊林,開口問道。
幾分的期盼,幾分的奢望,同時又有幾分的不安。
當聽到莊玄良提出的這個請求時,跪在墓碑前的莊林,身體出現了瞬間的僵硬,本能的反應下,就要去回絕,但是話到了嘴邊的時候,他又生生給咽了回去。
他知道,雖然最後的時候,母親對父親絕望了,但母親選擇自殺,未嚐不是對父親的保護,其實,在母親的心裏,還是深深愛著父親的,之後,自己強迫著自己,不去承認罷了。
母親躺在這裏,孤零零的過去了許多個年頭,難道還要她在繼續孤零零的在這裏待下去嗎!
“母親應該還有一些問題想要問你。”莊林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聲音淡漠的說道。
當聽到莊林的話後,莊先良也算是鬆了一口氣,雖然,莊林的表情有些低沉,但最起碼,還是答應了自己的請求,而這,是他過去不敢奢望的。
雨還在繼續下著,莊林依舊跪在那裏,雙眼看著身前的墓碑,那憋在心裏頭許多年的話,想要說出來,可卻又怎麽也說不出來,最後,他也隻能是一聲輕歎,將那許多的話,徹底的埋在了心裏頭去。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莊林起身來,轉身朝著身後望去的時候,卻發生,坐在自己身後的莊玄良,吃力的睜著眼睛,朝著母親的墓碑挪動著身體。
他的心神猛的一顫,隨後快步走上前去,將莊玄良從地上扶起來,然後扶著他,走到了母親的墓碑前,讓他在那裏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