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雜草半尺高
陳氏抬頭望著遠處已經開始勞作的人,這裏開墾的大片土地都被耕種起來了,所以沒有一個人是閑著的。
緩緩說道:“武將之家不怕戰爭,他們若都怕了,豈不是無人可用了嗎?他們最怕的也是馬放南山劍入鞘。”
梅若雪小口喝著消食茶,聽著陳氏繼續說:“當初,因一文一武保楚家江山,保年幼帝王,聲威大震。也因為聲威大震,年幼地方的臥榻之側,不容猛虎安睡,所以斷臂,滅門。”
“權利更迭,曆朝曆代都有跡可循,千百年來都如此往複輪回著,權利這兩個字是懸在九天之上的一把寶劍,平凡百姓看不到,一般官員夠不著,隻有那麽一群人,觸手可及,卻又不敢輕舉妄動,為了能得到這把寶劍,踩著累累白骨都再所不惜,這就是楚國,也是天下每一個如楚國一樣存在的國家都要經曆的事情。”
“我兒因夫君陣前殺敵,憂慮不堪,這世上又有多少女子如你這般毫無二致,可戰爭一直有,無人能讓天下永享太平,這並不是壞事,有時候不破不立,若沒有人站出來,楚國就氣數盡了,如今不是一國的氣數盡了,而是一人的氣數盡了,兩害之間取其輕啊。”
陳氏說罷,偏頭:“蘇易安是一匹絕好的戰馬,是寶馬良駒,注定要征戰沙場,我兒在未曾嫁給他的時候就知道他是誰,可你還是選擇了他,是選擇了這個人,還是選擇了他身上那讓人不得不側目的榮耀?”
梅若雪閉上了眼睛:“娘,是選擇了這個人。”
“選擇了這個人,就選擇了他的身份,那為什麽不接受他所要經曆和麵對的事情呢?”陳氏又問。
梅若雪捂住了臉,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眼淚,哽咽著說:“我害怕!”
“誰都怕,但不是我們害怕,事情就不會發生,我兒可停過佛經裏的一句偈: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陳氏遞過來帕子,輕輕的蹭了蹭梅若雪的手。
梅若雪接過來帕子壓住了眼角:“娘,我以前不信佛。”
“但佛經裏都是道理,不念過去,不憂未來,不懼當下,這才是我們該做的。”陳氏站起身:“咱們桃源裏啊,存了不少吃喝,多的都堆成小山了,我本想著寫信給沈靖的,現在不想了,咱們可以請你龍爺爺出馬,龍幫子弟千千萬萬,是不容小覷的存在,別的不用,送點兒東西過去是很容易的事情,對不對?”
梅若雪知道陳氏變了,卻不知道陳氏變了那麽多,與之前的人比起來,簡直根本無法重合。
心情舒展開了不少,人也就有了力氣,端起來消食茶喝了一大碗後,擦了擦嘴角:“娘,你說得對,我不能陪他征戰沙場,但我可以為他減少後顧之憂。”
“我兒本事大著呢,這點兒小事做的好,娘也陪著你。”陳氏笑了。
這天之後,梅若雪猶如平常那般開始忙碌。
並且不讓追雲在去外麵打探消息,知道越多,憑添困擾,不如做好當下的事情。
石郎莊。
地裏青黃不接,正是最難的時候,冷氏每日都捂著那點兒銀子,寧可吃糠咽菜,打從梅河一家子被梅若雪帶走後,梅山和梅寬也沒了蹤影,冷氏比以前更要變本加厲了許多,再也不肯聽梅柏順一個字了,梅柏順隻要敢多說一句,必是一場雞飛狗跳,久而久之,梅柏順就整日裏搬著凳子坐在牆根曬太陽了。
這一日,梅柏順又在曬太陽,突然聽到有人大喊了一句:“不好啦,來抓壯丁啦!”
這樣的事情隔三差五就發生,梅柏順連動都沒動一下,他一把年紀根本不用怕,家裏還有一個老婆子,要真抓走了才叫好呢,隻可惜他們這樣的老貨沒人看得上。
馬蹄聲和叫喊聲越來越近,等梅柏順聽出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三四個人握著鋼刀來到門前,一腳踹開了大門。
梅柏順急忙跑過來,弓著腰:“軍爺,軍爺,家裏隻有老妻和我,沒有人了,真的。”
“滾開!”其中一個壯碩的漢子一腳踹開了梅柏順,看了一圈後,直奔廂房,從裏麵把半袋子糧食扛了出來,另外兩個人抓雞,抓到直接擰了脖子,用繩子拴成了一串扔在院子裏。
隻有,幾個人就往正屋去。
梅柏順都嚇傻了,聽到動靜的冷氏衝出來也不敢動了,兩個人摸著牆角走到一起,任憑這幾個人把家裏翻了個底朝天。
“呸!真窮!”其中一個人罵罵咧咧的從屋子裏出來,掃了眼梅柏順和冷氏,抬起手:“走。”
梅柏順心裏正謝天謝地呢,冷氏突然追了出去:“軍爺,軍爺,我知道誰家不窮,我帶你們去。”
梅柏順隻覺得頭皮發炸,急忙跑過來一把抓住了冷氏,捂著她的嘴和幾個壯漢點頭哈腰的說:“我這婆娘是個瘋的,是個瘋的,軍爺去忙,我把她鎖起來。”
“我們莊子上的梅家最有錢,還和縣太爺家沾親帶故呢,你們要敢去,我帶路,金銀財寶又都是,糧食更不用說了,他們家姑娘貌美,丫環個頂個水靈。”
冷氏說著,還抻了抻衣服,理了理頭發,表示自己不是個瘋子。
其中一個人問:“你們有仇?”
“對,有仇,但她們家好東西海了去了,軍爺要嗎?”冷氏問。
“帶路!”另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人說。
“大哥,別是油炸?”瘦子提醒絡腮胡子。
絡腮胡子嘴角一抽:“老東西敢騙咱們就剁了她的爪子,拔了她的舌頭!”
“不敢不敢,不敢騙軍爺的。”冷氏說著,就在前麵帶路,石郎莊家家戶戶都是哀嚎之聲,冷氏卻臉上帶著笑,一想到這些煞神能為自己報仇,她覺得死都行!
過了橋,冷氏指著梅家的宅子:“你看,這兩處大宅子都是她們家的,軍爺你瞅瞅,小門小戶能有這樣的宅子嗎?”
還真別說,幾個人彼此看了眼,其中瘦子撒腿就跑,回去叫人了。
絡腮胡子也不著急,站在橋頭等著,一會兒工夫就有一個黑臉大漢騎著一匹棗紅馬過來了。
絡腮胡子立刻滿臉堆笑的湊過去:“朱大人,這婆子說裏麵姑娘多的很,屬下先來探路,還沒進去呢,等您呢。”
冷氏一聽,又高興了,朱大人!這是多大的官兒喲,帶著那麽多人,這次看梅若雪她們幾個怎麽死!
越想越是暢快,冷氏縮在一邊說:“這新宅子他們住著的,老宅子裏住著不少下人。”
朱坤掃了眼冷氏,一夾馬腹就往新宅子去了,坐在馬上一揮馬鞭:“砸門!”
絡腮胡子想表現,上去就是一腳,接著就慘叫著倒在地上,那條踹門的大腿以奇怪的弧度彎曲著,整個人在地上直打滾兒。
朱坤頓時怒了,吼了句:“翻牆進去!”
旁邊跟上的幾個人,其中有拳腳功夫的,仗著靈活,三兩下翻過了高牆,在裏麵喊:“大人,門用鐵管封死了!”
朱坤冷哼一聲問:“還有什麽?”
“啥也沒有啊。”裏麵的人看了一圈,說:“雜草都半尺高啦。”
冷氏一聽,傻了,雜草都半尺高了?人呢?
朱坤唰就看過來了,冷氏想撒腿就跑,可兩條腿像是釘在地上了一般,根本挪不動,隻能一屁股坐在地上,指著旁邊的宅子:“可、可能住在這邊了,這邊也是她們的家。”
朱坤翻身下馬,走到梅家宅子門前,上去就是一腳,大門應聲被踹開了。
冷氏險些沒昏死過去,看到被踹開的大門,這口氣終於是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