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治傷
梅若雪依舊站在轅門外。
段緒看著十幾個藥爐子在熬藥。
遠處兵士如一杆杆標槍般,站在一大塊場地上。
這裏是陣前。
再往前則是兩軍對壘的戰場,隔著高高的木欄,木欄上掛著免戰牌。
主帥生死不知的時候,高掛免戰牌是休戰。
梅若雪努力的去了解這個世界,哪怕是一些細節都沒有放過,在方陣之中,有至少七八個士兵會在地上蹭腳,他們的臉上是飽經風霜後,幹燥的黑紅色。
穿著鎧甲的人也各不相同,最前麵是戰馬,戰馬身上披著甲。
最後的士兵則穿著短衫寬褲,褲腿用綁腿一直綁到小腿上、膝蓋下。
他們的衣服很久了,在前麵正中心的位置繡著蒼勁有力的一個‘蘇’字。
頭上都帶著鐵盔,區別是最前麵的將士鐵盔上帶著一簇紅纓,後麵的則就是鐵盔。
這裏的兵士有舊疾凍瘡,這個天氣發作起來是很難捱的。
並且等級分明,戰馬不多,比例都不到三分之一。
糧餉不足,吃不吃得飽現在看不出,穿不暖。
梅若雪抬頭望天,這就是為國奮戰的戍邊將士啊!
突然,馬蹄聲傳來,梅若雪循聲望過去,最醒目的就是張魁了,半截黑鐵塔一般的人正單手提著一個人飛奔而來。
梅若雪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下意識的摸向了腰間的針囊。
張魁到了近前翻身下馬,手腕一番那提著的人就到了他懷裏,甩開大步走向梅若雪:“夫人,屬下把受傷的帶回來了,後麵兩個隻是脫力昏過去了。”
梅若雪急忙迎了過去,看到是追雲的時候,手微微顫抖:“快送到暖和點兒的地方。”
“是。”張魁抱著追雲到了一處帳房內,把人放在鋪上,立刻退到一旁。
梅若雪給追雲檢查傷勢,身上血跡斑斑,她隻能摸出來刀割開衣衫尋找傷口。
“大小姐,你救了我。”追雲蘇醒過來,費勁的從胸前掏出來一個包袱,包袱上染了血。
梅若雪接過來放在一邊:“別說話,我看看傷勢如何。”
追雲閉上了眼睛,梅若雪讓張魁拿刀傷藥過來,仔細檢查之後鬆了口氣,追雲後背中箭,但沒有傷到要害,肩頭中箭,在肩頭擦過,皮肉掉了一塊,幸好箭上無毒。
再就是胸前,心髒的位置那箭傷很淺,縱然如此也是流血最多的地方。
梅若雪從追雲的傷勢上判斷,程子良和襲月的狀況應該好很多,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了。
清理傷口,上藥,再包紮。
完成後,梅若雪給追雲診脈,斷定隻是累壞了,心裏大安。
起身踢到了地方的布包,彎腰撿起來打開,裏麵是一雙破爛的鞋,鞋上染了血,但能看得到自己那醜出天際的針腳,還有兩塊虎皮。
回頭看看追雲,梅若雪把東西包好放在追雲的床邊,輕聲:“好好睡一覺就好了,放心吧,都安全了。”
追雲沒有回應,但眉頭緩緩鬆弛下來了。
梅若雪出門,讓兵士打來一盆冷水,用冷水洗臉讓整個人都提起精神來,這才叫上段緒進了大帳。
蘇易安的傷都在上身,衣服被褪下後,段緒打下手,梅若雪動刀。
人昏迷不醒,根本就沒辦法服下麻藥,隻能在動刀的時候隨時灑麻藥,盡量減少蘇易安的痛苦。
旁邊放著一盆烈酒,裏麵有各種道具和大小不一的鑷子,旁邊還有一盆炭火,火紅的炭火中放著一個三角烙鐵。
梅若雪知道在這個世界裏,這紅紅的烙鐵是外傷必須要用的工具之一。
“開始了。”梅若雪說,說給段緒聽,也說給自己聽。
捏著薄薄的手術刀從蘇易安肩膀傷口處下刀,輕輕的割開最外層皮肉,沉聲:“撒藥。”
段緒立刻撒了藥,黑色的血水帶著腥臭的味道湧出,段緒立刻拿了棉花擦掉。
梅若雪仔細的清理了腐肉,等血液不那麽黑了,皮肉也露出了些許肉色的時候,才把手裏的刀扔到另一個空盆裏。
段緒立刻往空盆裏倒入燒熱的烈酒。
換了更窄更薄的刀,還是順著傷口的位置慢慢往下,觸到了骨頭的時候,梅若雪眉心上一滴汗珠落下:“擦汗。”
段緒拿著帕子給梅若雪擦汗,站在一旁緊緊盯著梅若雪的動作。
“撒藥。”梅若雪吩咐。
如此,幾次後,梅若雪徹底破開了蘇易安肩胛骨位置的一層層皮肉,看到了裏麵都有些發黑的骨頭,在骨頭縫隙中,一個鐵箭頭釘在上麵。
“鑷子。”梅若雪出聲。
段緒把鑷子遞給梅若雪,梅若雪嚐試著好幾個角度想要把箭頭取下,都沒成功,一咬牙:“鐵鉗。”
段緒立刻拿著鐵鉗過來,說:“我來,你力氣小。”
梅若雪點了點頭,稍微側開身,沒有止血鉗,隻能用銀針,聊勝於無。
段緒用力的拔下來箭頭的時候,蘇易安悶哼了一聲,梅若雪心就一顫,看了眼蘇易安閉著眼睛,再沒有任何反應之後,才看向段緒手裏的鐵鉗。
箭頭不大,通體黝黑,在尾部有四個倒鉤,往裏勾兩個,往外勾兩個,好歹毒!梅若雪心裏暗暗嘀咕了一句。
接下來,刮骨療毒,段緒上手,梅若雪在旁邊稍作休息,因為還有兩個箭頭沒有取出來。
當段緒去那烙鐵的時候,梅若雪急忙出聲:“不可!”
“這樣不會化膿。”段緒說。
梅若雪搖頭:“肉若燙熟了,怎麽能好得快?”
段緒:……。
都是這麽做的啊,也沒人想到肉燙熟了的事兒啊。
梅若雪過來開始縫合,縫合之前仔細的檢查了蘇易安的骨頭,確認沒有問題才放心。
一層層縫合之後,梅若雪拿起烈酒的時候才後悔,自己有蒸餾器,卻沒想到要蒸餾酒精,真是失策。
傷口縫合到最後,皮肉都不夠用了,梅若雪很心疼,但身為醫生她不應該帶著太多私人感情,縫合好之後,讓段緒拿來自己送來的促進愈合的藥,化開敷在傷口處,才最後包紮。
做好這一切,就立刻處理第二個傷口,到第三個傷口的時候,梅若雪冷汗下來了,蘇易安身上的新傷舊傷很多,致命傷也有不少,但這一劍在脊椎骨上,不知道是力度不夠還是有護甲,雖然沒有刺破脊椎骨傷到椎管,可拔下來箭頭極有可能會給蘇易安造成二次傷害。
段緒看梅若雪遲遲不動,想要親自動手,梅若雪攔住他,問:“我聽說有很厲害的匕首,削鐵如泥,對不對?”
“有。”段緒點頭。
“給我找來一個。”梅若雪說。
段緒出門片刻功夫回來,手裏拿著一把匕首,梅若雪掃了一眼就認出來了,是程子良身上的匕首,看來程子良回來了。
接過來匕首特地在已經拿下裏的箭頭上試了試鋒利程度,雖然削鐵如泥誇張了點兒,但夠鋒利了。
梅若雪握著匕首:“你用鐵鉗固定箭頭,千萬不要亂動,這個箭頭不能硬拔下來,要一點點兒清理。”
此時的段緒完全聽梅若雪的吩咐。
兩個人陪著著,一絲兒一絲兒的把箭頭分割開,倒鉤用捏著夾出來放在一邊,最後隻剩下一點點兒鑲嵌在骨頭上了梅若雪細棉布沾了烈酒,仔細的擦拭檢查,確認骨頭上沒有裂紋後,真想說一句謝天謝地。
用鑷子小心翼翼的剝了幾下,隻有高粱粒大小的箭尖被剝下來,梅若雪用鑷子夾起來對著燈光看了一眼,感慨一句:“幸好是個鈍頭。”
確實幸運,最凶險的一箭,箭尖的位置是平的,這也是為什麽骨頭上沒有裂紋的原因。
等梅若雪縫合最後一針後,眼前發黑的她搖晃了一下,扶著床緩緩的蹲下來。
“大小姐,奴婢伺候你歇著吧。”襲月進門來。
梅若雪瞬間看過去,就見襲月一隻手臂吊在胸前,臉上帶著笑,那笑在梅若雪的眼裏,猶如烈烈金烏一般耀眼,梅若雪勾起唇角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