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下聘
龍四海是滿臉堆笑:“對啊,這小子怎麽說也是我撿回來的,如今得了機緣有這麽好的親事,自是要張羅一番的,雖說是入贅,可咱們家若雪是個好孩子,不能委屈了。”
“您老是個熱心腸,平安有您幫襯著,這婚事啊,兩家都有臉麵。”陳氏見梅若雪不肯說話,隻當是小姑娘害羞了,偏身坐在椅子上,轉過頭和龍四海說:“勞煩您老當個媒人,也都合上了禮數。”
“對對對,我也這麽想的,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隻是有件事得和夫人交代清楚了些。”龍四海略有些不好意思:“和庚辰貼……。”
提到這個,陳氏也理解龍四海的難處,想了想說道:“倒也不是什麽難事,權當是天賜的姻緣,換庚辰貼的話,隨便寫了就是了,咱們家也沒有去找廟上的人合婚的心思,平安在眼皮兒底下過了不短的日子,還是很了解的。”
龍四海立刻起身深深一揖:“夫人是個開明的人,如此那老朽就做主把庚辰貼交換了吧。”
梅若雪像是局外人似的,看著陳氏拿了紅紙過來,刷刷點點的寫了梅若雪的生辰八字,龍四海也是一樣,刷刷點點的寫了個生辰八字,兩張紅紙互相換了過來,算是合禮數。
這就顯得極為荒唐了。
龍四海寫的不是平安的生辰八字,就連陳氏寫的生辰八字也並非自己的,偏偏還是自己和平安的婚事,真是可笑,可偏偏就笑不出來。
當著梅若雪的麵,龍四海把聘禮的單子給了陳氏。
陳氏看過之後略有些吃驚,抬頭:“龍爺,這……。”
言外之意,這麽厚重的聘禮怎麽來的?
龍四海笑道:“不瞞夫人,這是我操辦的,我這一輩子無兒無女,存下了一些的家底子也沒啥用,這不過就是轉一轉手的事情,歸根到底啊,這都是我給咱們家若雪的。”
陳氏急忙起身給龍四海行禮:“您這麽破費,兩個孩子可要怎麽感念著您的好啊。”
龍四海擺了擺手:“不需要感念著我的好,隻要這兩個孩子以後日子過得順遂,平平安安的就成,人嘛,總歸是看著晚輩和和美美心裏才舒暢的。”
兩個人這裏聊得投機。
梅若雪便起身走出去了。
院子裏一切都熟悉的很,前院的杏樹,後院的倒座,以至於院子裏彌漫著的草藥香氣。
偏偏,她覺得不真實,就像是鬧笑話似的,自己竟然要嫁人了,最重要的是自己如果放棄這次機會後,下一次安排的不知道會是個什麽樣的人,前程未卜的恐懼更甚於她對平安身份的猜測。
也許是早就猜測到了多種可能,當隱隱的猜到了平安的身份後,梅若雪反而沒有多擔憂將來,她並不覺得穿越就帶著光環,她和梅若晴的不同之處就在這裏,她想要的一直以來都是安穩的生活,沒有稱王稱霸的決心,更別說去改變所謂的曆史。
這是一個完全遊離於自己那個時代的曆史之外的世界,所以她沒有多少共情感,隻是當慣了小人物,眼界就僅限於自己的生活環境。
抿著嘴角自嘲的笑了笑,想到了梅若晴。
如果此時此刻是梅若晴的話,她一定會抓住眼前的機會,為以後長遠打算,最終甚至願意進入這個世界頂級食物鏈中去生活,而她也一定認為那樣的生活才不愧於穿越一回。
可,自己該怎麽辦?
煩亂的心緒讓她整個人都顯得更安靜了,所以的坐在倒座前麵的小矮凳上,偏頭看著那一個個曬著藥材的篾筐。
也問自己為什麽沒有那麽多野心,結果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如果真有野心,也是在草藥之中尋找更多的救人辦法,而不是去與別人爭啊、鬥啊,那種生活她不願意。
“大小姐。”薑玉虎拿著研磨桶過來。
梅若雪回神兒,轉過頭看到薑玉虎,站起身:“什麽事?”
“這是上好的煙墨,昨兒我得了一些鹿皮,用鹿皮熬膠的話定會出來極品的墨來。”薑玉虎說著,把研磨的桶放下來,稍稍的掀開一點兒縫,露出裏麵黑的有些發亮的煙墨:“這一回,奴才想讓大小姐親自動手。”
梅若雪答應的爽快,主要是自己心神不寧的感覺會引起心理上的極度不安,能找一件事做,認真的做,才會得到安寧。
至於鹿皮是怎麽得來的,梅若雪不追問,她又不是個傻子,薑玉虎、龍四海甚至鷹嘴崖下麵的段緒,這些人都不會是無緣無故來的,這些人哪裏是和程子良有瓜葛?分明都是平安帶來的!
所以,想那麽多有什麽用呢?自己不能拒絕這門婚事的理由還有一個,那就是平安對自己是有好感的,要想在兩個人的關係中全身而退,最終是需要平安成全的,而她不相信別人會比平安做得更好。
說白了,假結婚的想法此時此刻更堅定了。
熬鹿皮膠對梅若雪來說一點兒也不難,掌控火候這一塊,她自認為並不會比薑玉虎弱分毫。
所以,就算是薑玉虎在旁邊,她也並不覺得緊張,甚至抽空都能去調配一些藥材。
這一次她決定在磨裏麵放的藥材是香方,並且是香方裏的定香。
定香,又名禪定香,禪定香隻有三種香料合成,石斛、沉香和龍腦香。
與做香料不同的是沉香也要磨粉,三種香粉磨好之後,放在鍋裏煮,熬煮成汁放在一邊備用。
鹿皮膠熬好後,要略放涼,先加入熬煮成汁的香料,再放入煙墨,緩慢的攪勻後,用搗杵反複的搗。
這個過程十分漫長,行業內有句話說的好,十萬件出好墨,這裏的十萬件是用搗杵反複砸、攪、研的過程,讓鹿皮膠、香料汁和煙墨充分的融合到一起才行。
薑玉虎看著梅若雪全神貫注的模樣,動作不緊不慢,心裏就佩服的很,女兒家有這樣的耐心,真是難得的很。
“大小姐用的香料是?”薑玉虎問。
梅若雪認真的砸著墨:“禪定香,用墨之人最喜的便是禪定香了,凝神靜氣,也會令人神清目明的,遇到了行家,經得住人家的挑剔。”
薑玉虎挑起大拇指:“大小姐秀外慧中,一語中的。”
“您老不要誇讚我了,我本就是個草藥郎中,研究這些倒是不難的,不過這墨要有好名,也要有好樣兒,曬墨、描金,我都不行的。”梅若雪偏頭看了眼薑玉虎:“您老給出個主意?”
薑玉虎起身,背著手來回踱步,想了想說:“不如就叫良友如何?”
“良友?”梅若雪挑了挑眉:“倒也不錯,畢竟禪定香還有別名就叫定外良友,看來您老也深諳此道啊。”
薑玉虎連聲說不敢,再次坐下來的時候說:“這曬磨也不是什麽難事,大小姐有心想學,就全都學會了,奴才這手藝也算有個傳承。”
自稱奴才。
梅若雪心裏涼涼的一笑,平安啊平安,你何苦瞞著自己做了那麽多事情呢?
倒也沒點破,梅若雪點頭:“您老也別作踐了自己,您叫我一聲大小姐,我尊你一聲薑大先生,攀個忘年交的情份,不做師徒就可以了。”
“大小姐說的在理兒,老朽就逾矩了,您略等片刻。”薑玉虎出門,一會兒工夫提這個箱子過來了。
在梅若雪旁邊把箱子打開。
梅若雪看了一眼,箱子裏放著一個個小匣子。
薑玉虎拿出來幾個小匣子依次打開,裏麵是各種形狀鏤空的模具。
“這是製墨的模具?”梅若雪原以為製墨都是長條狀的,所以看到這些形狀各異的模具,還有點兒吃驚呢。
薑玉虎點頭:“這些都是小道,暫時用著還好,大小姐過過目就可,我這邊還有一千零八種製墨的方子,您收著。”
一千零八?梅若雪愕然的看著薑玉虎,薑玉虎笑得慈祥:“人老了,不願意被被人左右,大小姐收了這製墨的方子,不管到什麽時候,我薑玉虎的主人就隻有大小姐一個!”
不感動?那是假的,梅若雪輕輕的歎了口氣:“我啊,何德何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