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是讓去?還是不讓去呢?
“娘。”梅若雪走過來。
陳氏偏頭:“那人是誰?”
梅若雪看過去,就見平安身後領這個小老頭,年紀是真不小了,一頭白發,古銅色的皮膚溝壑縱橫,駝背有些嚴重,走路的時候整個人的重心都有些往前移,所以步子不大,走路不慢。
“娘,是平安找來的燒墨工匠。”梅若雪就看平安帶一個人進來,自然就是工匠了。
陳氏抬起手壓了壓額角,皺著眉輕輕搖頭,似乎是在想什麽。
梅若雪扶著陳氏坐下來,又到窗口讓平安把人帶過去後院,梅若晴在那邊兒等著呢。
“若雪。”陳氏的手指尖都有些發涼了:“娘要去見見那人。”
“行,娘是怎麽了?能和我說說?”梅若雪倒了一杯茶過來,遞給陳氏。
陳氏捧著茶的手微微顫抖:“我認識,不,不是認識,我見過。”
“也不是,若雪,我腦子裏有好多人,好多人。”陳氏求助似的看著梅若雪,每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梅若雪都會用銀針輕而易舉的讓她睡著,睡一覺醒來後就不會那麽難受了。
梅若雪握著陳氏的手,把茶杯接過去放在一邊,這才轉過頭:“娘,隻要想到的就和我說,不管是真是假,哪怕就是夢裏的情景讓你分不出來真假都沒事,說出來就沒有那麽難受了。”
陳氏愣住了,轉而痛苦的閉上眼睛:“八兩回去了,我跑了,我一個人騎著馬跑了好遠好遠,後來坐了船一路往南跑。”
梅若雪輕輕的吸了口氣,沒有打擾。
陳氏緊緊地握著梅若雪的手,因為力氣太大指甲都摳破了梅若雪的掌心:“不對,靖哥在等我,不不不,不是,長姐,長姐呢?長姐後來怎麽樣了?”
滿臉冷汗的陳氏渾身顫抖,突然猛地睜開眼睛:“若雪。”
梅若雪輕聲:“娘,我在。”
陳氏哭了,趴在梅若雪的懷裏,哭的像是個孩子一般:“我不記得那些人了,我隻記得八兩、靖哥和長姐,我不記得那些人了……。”
“娘,不記得就不記得,有些人就放在心裏最深處,因為隻有你心裏最深處才是最溫暖的地方。”梅若雪輕哄著。
陳氏哭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我不敢想,我害怕。”
“不用怕,你如今有我和若晴在。”梅若雪已經十有八九知道陳氏到底經曆了什麽,試問十幾歲的陳氏,從小錦衣玉食養在深閨,突然遭逢巨變的她成了活下來的人,到底是怎麽樣的痛苦?
一直找病根兒,如今病根兒就在眼前,梅若雪卻舍不得了,讓陳氏完全好起來的辦法隻有一個,想起來過去發生的每一件事,在痛苦中重新活過來,可陳氏這性子,活過來的可能性不大,徹底崩潰的話,活路都沒有了。
陳氏哭了一場,最終是哭著睡著了的。
梅若雪叫來彩雲守著,這才去了後麵。
平安站在一旁,梅若晴蹲在墨窯口旁邊,滿頭白發的老人家親自在裏麵擺著鬆木,並且在教梅若晴如何擺放才能燒出最好的墨。
扯了扯平安的衣袖,梅若雪衝著外麵努了努嘴,兩個人便從後門走出去。
“這人是怎麽找到的?”梅若雪問。
平安看梅若雪緊張的模樣,說:“巴中州打聽到的,別人都叫他薑爺,名叫薑玉虎,燒了一輩子的墨,名氣不小,隻是無兒無女斷了傳承,又因為年歲大了就不做了,我請他過來的時候就說給養老送終,還會讓他傳承不斷的。”
“這人一直都在巴中州?”梅若雪懷疑這人的來曆,非常擔心這個薑爺再和陳氏記憶裏出現重合的地方,哪天陳氏心血來潮要問點兒什麽出來,隻怕比今天失控還嚇人。
平安篤定的點頭:“對,一輩子都沒離開過巴中州,怎麽了?”
“沒什麽。”梅若雪兩隻手捂著臉輕輕揉了揉:“我娘受不得任何刺激。”
“到底是什麽病?你也治不好嗎?”平安問。
梅若雪長歎一聲:“對,我也治不好,我能治病卻沒辦法治命。”
“這麽說就沒辦法了?”平安又問。
梅若雪想了想:“也不是沒辦法,她經常提到兩個人的名字,一個叫八兩,應該是個丫環,一個叫靖哥,可能是意中人,最近又總是念叨長姐,這三個人隻要有一個人能陪著她,興許就恢複正常了。”
“你想找到這幾個人嗎?”平安問。
梅若雪搖頭:“不想,暫時我和若晴沒有那麽大本事,再等等吧。”
話是這麽說,梅若雪覺得真要讓陳氏好起來,並且還安全無虞,隻怕她和梅若晴奮鬥一輩子都難,畢竟貧不與富鬥,富不與官爭,那官還極有可能是坐在龍椅上的人。
平安輕輕的點了點頭,不管梅若雪出於什麽目的,能沉下心思來最好不過,時機不對。
“這人留不留?”平安想到了薑玉虎的安置問題。
梅若雪猶豫了好半天,抿了抿唇:“暫時留下來,再等等看吧。”
等梅若雪回來的時候,陳氏已經醒了,正在忙著整理被褥,見梅若雪進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若雪,娘把這些收拾一下,都幹淨的很,就放在東廂房原本程公子住的屋子裏吧。”
“娘是給薑老爺子準備的嗎?”梅若雪問。
陳氏的手微微顫了一下,點頭:“對,給老爺子準備的,娘燒墨的本事就那麽點兒,若晴又是個喜歡的,有個師父也好。”
梅若雪爽快的答應下來,又忙裏忙外幫著布置好房間,一轉頭陳氏竟帶著彩雲去了灶房,煎炒烹炸的忙活開了。
梅若雪覺得腦殼疼,陳氏極力表現得沒什麽變化,卻不知道她如此殷勤的招待隻打了個照麵的人,早就透出她的想法,看來她想起來不少,隻是不願意說出口。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陳氏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保護她和若晴。
慈母心腸,莫過如此,梅若雪決定將計就計,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果陳氏真是首輔大臣陳嗣道的女兒,她定也是個聰明的,身份暴露極有可能死路一條,她能想明白這一點,那以後都會相安無事了。
至於身體方麵自己好好調理就沒問題,陳氏的心病,完全可以不藥而愈。
因為薑玉虎的突然到來,引起了陳氏一場不大不小的變化,作為旁觀者的梅若雪選擇不動聲色。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趙氏又登門了。
陳氏客客氣氣的請趙氏進屋落座,更客客氣氣的說了條件,其實也不難,那就是讓冷氏親自過來請。
趙氏碰了一臉軟釘子,咬牙切齒回去後,自是添油加醋的和冷氏告狀。
冷氏到還真是就吃趙氏這一套,果然氣勢洶洶的登門了,一進門就對上了陳氏:“怎麽著?你如今和梅家沒關係了,那孩子可都是梅家的血脈,成了河童又如何?父親再娶,叫她過去露個臉兒端什麽架子?”
“您老別動怒,去自然可以的,不過若晴怕極了她的父親,昨夜裏就問過了,她要我這個當娘的陪著。”陳氏淡淡一笑:“您老剛強的很,我尋思這事兒得和您打個招呼,否則登門的話,豈不是梅家難看嗎?”
“你……。”冷氏懵了,陳氏一直都唯唯諾諾的,怎麽一段日子不見,人就像是變了似的?
再看這坐姿氣度,說話的腔調都讓她想起來了陳氏剛到梅家的那段日子,後背隱隱發涼。
“您既然來了,那我就問一句,是讓去?還是不讓去呢?”陳氏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