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梅山和李寡婦
梅若雪渾然不覺平安幽怨的目光,微微皺眉:“說起來我們這一家在村子裏還真是沒什麽走得近的人。”
“怎麽說?”平安問。
梅若雪歎了口氣:“若晴都被帶走這麽久了,你看誰來問候一下我娘了?就是若晴被帶走的時候,也沒誰過來扶我娘一把,真是沒人氣兒啊。”
“所以呢?”平安在梅若雪的臉上非但沒看出任何失落來,反而看到了興奮,就知道這丫頭沒打什麽好算盤。
梅若雪呲牙一笑:“所以,這龍梁河的買賣,我就自己做咯,六子水性好,又會織網,打漁絕不是問題,龍爺那些乞丐整日裏在永固縣窩著有什麽用?我去挑揀一些來,會水的都來捕魚得了。”
“食府用得了那麽多?”平安搖頭:“再者,人心貪婪,你還要操心防備著他們嗎?”
梅若雪摸了摸下巴,緩緩點頭:“對,我防備他們沒有用,得找個幫手。”
平安本來還想勸勸梅若雪別太操心,可想到梅若雪那憤怒的小臉,到了嘴邊的話都憋回去了,表示讚同。
沒有人來安慰陳氏,看熱鬧的人也沒有興趣蹲在梅家門前,梅家如今的院子沒什麽熱鬧可看,一個個心裏都慌慌的,畢竟今年又在石郎莊帶走了個小女娃子。
心慌的人就站不住腳,三五成群湊到一起編排起來梅若雪那叫個不遺餘力,到最後梅若雪在他們的嘴裏簡直就是十惡不赦的人,恨不得立刻架起來火堆燒死才解恨,可嘴上厲害,人可沒有一個動彈的。
“秀英啊,最近沒見大順回來呢,你也不去看看?”有人問旁邊的正在納鞋底的李寡婦。
李寡婦笑了:“回來作甚?外麵賺了銀錢回來,再過一兩年也該娶媳婦兒了。”
“那倒是,娶了兒媳婦回來,你就舒坦了。”年輕的婦人似笑非笑的掃了眼李寡婦:“也省的別人瓜田李下的說是非。”
李寡婦頓時臉就黑了,啐了一口:“嚼舌根子死得快!死都不得好死,到了地獄非得讓小鬼兒把舌頭拔了不可!”
“你這麽說就有意思了,我倒聽說不守婦道的女人死了後啊,到了陰曹地府還要騎木驢呢,說都這麽說,誰看到了?”年輕婦人冷笑出聲。
“孫大雲!咋的?想打架是不是?來來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李寡婦不幹了,握著手裏納了一半的鞋底子就衝過去了。
年輕婦人撒腿就跑:“你個悍婦!也就有本事勾搭別人家的漢子吧!也不看看誰敢娶了你進門?呸!來啊,你追我家來,看我家大虎哥幾個不打死你!”
旁邊有人趕緊和稀泥攔住了李寡婦。
李寡婦借坡下驢,罵罵咧咧的拿了自己的針線笸籮回家去了。
到了家門口,李寡婦心裏還發狠要尋個由頭問問梅山啥意思,自己就一個兒子,他兩個閨女,他口口聲聲說有過子無過孫,自己兒子生了兒子隻要姓梅就成,可最近聽到風聲說趙氏又有了身子,要是生了個男丁,自己這些年豈不是被梅山白睡了?
心裏想著事,進門也就沒注意自己的門竟沒有鎖,放下笸籮先到了一大碗水喝下去,一回頭手裏的水碗咣當就掉在了地上摔了個粉碎,這一口水噎的她眼淚花子直冒,想要喊都喊不出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梅山撐著身子坐起來,兩個人就這樣來了個四目相對。
“梅山?”李寡婦試探著問,也不怪她忍不住,梅寬此時滿臉是血道子,委實看不太清楚。
“嗯。”梅山聲音含糊不清,伸手想要摸自己的衣衫,可後背疼的入骨,隻能咬著牙硬挺著。
李寡婦第一反應就是關門關窗,走到床邊問:“怎麽會這樣?那趙氏動手了?”
“不是趙氏。”梅山隨口說了一句,滿腹怨氣也沒什麽好聲調,看了眼李寡婦不動彈,頓時來了邪火:“你倒是幫我一把啊!”
“哦,哦。”李寡婦拿了衣服再一看後背那密密麻麻的抓痕,手就一抖:“那是誰家娘們如此心狠手辣呢?”
梅山不想說話。
李寡婦就不讓了,把衣服扔到一旁,厲聲:“梅山!你果然就是改不了吃屎的狗,說!是不是被陳氏那瘋女人撓了?今天你不給我個明白,咱們倆就沒完!你說娶我,什麽時候娶?!”
梅山這會兒渾身疼的都要散架子一般,哪有功夫和她這裏嘰歪,硬著頭皮下床就要往外走。
李寡婦跳下床攔住了他:“你這樣出去,我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那去找郎中來。”梅山沉聲。
李寡婦磨牙:“你想害死我!”
“好了好了,那就去給我找一些止血草來,先別說話,我頭疼。”梅山轉過頭想要躺在床上,可這後背哪裏容他躺下?隻能趴在床上還催了一句:“快去!”
李寡婦緩緩的吸了口氣,出門去找止血草,止血草尋常的很,長年住在山腳下沒有人不認識的。
等李寡婦找了一小籃子止血草往回走的時候,腳步越來越慢,到最後一咬牙去了村西頭找了大順的好兄弟周發。
周發和大順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對李寡婦也尊敬的很,得了吩咐就往永固縣去了。
李寡婦這才回家,砸碎了止血草給梅山敷上,又撕了一件死鬼男人留下的棉布裏衣給梅山包紮好。
這才坐在床邊:“山哥,咱們在一起十年了,十年來我不聲不響的守著你,多少來提親的人都被拒了,你該明白我的心意。”
梅山嗯了一聲,滿腦子都是陳氏,沒有吃到嘴裏的不甘和被打一頓的憤怒糾纏在一起,他整個人都快炸了,哪裏有心情和李寡婦周旋?
李寡婦歎了口氣:“趙氏又懷了身子,你到底是騙了我的,說來也是啊,你們是兩夫妻,就算是同房別人也說不出個什麽來,可我和大順怎麽辦?”
“行了!管說我不願意到你這來,一來就這些個話,聽了讓人心煩的很!”梅山喝止了李寡婦。
李寡婦看著梅山,那眼神就漸漸地涼了下來,轉而勾唇一笑:“行了,知道你煩,我不說就是了,這會兒你也走不得,我去給你做點兒吃喝,燙壺酒來。”
“快去。”梅山厭煩的擺了擺手。
李寡婦出去抓了一隻母雞,手起刀落就宰了。
院子裏飄出燉雞的香味兒,菜園子裏摘了菜,灶房裏忙活開了。
做好了飯菜端進屋,梅山已經盤腿坐在裏屋了,放下了飯菜,李寡婦笑了笑:“我去燙壺酒來,山哥先嚐嚐菜的味道如何。”
“知道你不容易,去吧。”梅山伸手抓住了李寡婦的手:“我今晚不走了。”
“行。”李寡婦笑起來不難看,身量苗條的很,轉身往外走到了門口還回頭看了眼梅山,梅山就覺得這女人雖比不上陳氏,但比家裏那醜女人可好上不少,最重要的是知情知趣的很。
一壺好酒,梅山在李寡婦殷勤的伺候下,全都喝進了肚子裏,渾身酒氣的他抬頭看著李寡婦,眼前分明就是陳氏,這讓他整個人都止不住抖了抖,抬起手摸著李寡婦的臉蛋:“你,好狠的心啊,為什麽我不行?為什麽我不行呢?我惦記你那麽多年,憑什麽……憑……。”
撲通一聲仰倒在地的梅山絲毫都沒有一點兒疼痛的感覺。
李寡婦站起身冷冷的看著梅山,上去就踹了一腳,還不解恨,直接照著臉又踩了幾腳才坐下來嚎啕大哭。
大順進了門就聽到娘在哭,撒腿跑進屋裏來:“娘,你咋了?”
“順子,娘帶你去發一筆財。”李寡婦起身走過來,摸了摸順子的肩:“你十六歲了,該娶媳婦兒了。”
大順看著地上躺著的人,隻覺得腦袋嗡一聲就炸開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