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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計

  西北, 天氣已經滴水成冰。


  雖然是除夕夜晚, 但城關牆頭上巡邏的士兵卻比往日還多, 不敢有絲毫懈怠。


  城牆外頭黑漆漆的, 視野之內看不到什麽活物。這城頭上風比別處更大更硬, 隻從牆頭上往外看一會兒, 臉就被吹得幾乎失去知覺, 要趕緊縮回牆下避一會兒風才能緩過來。


  “酸辣湯來了!”城牆下傳來吆喝聲,幾個軍士抬著大木桶走了上來,一股子又酸又辣的氣味頓時彌漫開來, 城頭上好幾個士兵都咽了口唾沫。


  “一人一碗,喝了也熱乎點。”拿著大木勺的軍士掀開木桶的蓋子,把勺子伸進去攪了攪, 轉頭衝眾人擠了擠眼睛, “這是新來的周千總拿出銀子來,給你們額外加的肉絲。”


  “周千總體恤。周千總恩典。”士兵們亂哄哄地應著, 各自來領了一大碗酸辣湯, 暫時不必向外瞭望的, 就蹲在牆根底下喝了起來。


  湯味道極濃, 裏頭除了慣常的豆腐絲與雞蛋花, 確實還有不少肉絲,這在軍營中已是難得的了。隻是士兵們雖嚼著肉絲, 說的話卻跟肉絲毫也搭不上邊,更沒有提到那位周千總:“這番椒做湯就是味兒濃, 我最好這一口。如今我家裏頭做菜若不放這個, 就覺得沒味兒。”


  “可不是。而且喝下去渾身發熱,比那高粱酒不差。”


  “聽說這番椒是郡王妃讓在咱們西北栽種的……”忽然有人冒出這麽一句,但隻說了一半,就被蹲在對麵的隊長一眼瞪了回去:“喝你的湯!有湯還堵不上嘴。”


  “怎,怎麽了?”那小兵被隊長瞪得一縮脖子,卻還稀裏糊塗的。


  隊長沉默地喝完自己的湯,把碗揣起來走開了。等他走遠了,旁邊才有個兵士輕輕搗了那小兵一拳:“哪壺不開你提哪壺。你不知道?郡王妃沒了……”


  “什,什麽?”小兵呆了,半碗湯打翻都沒發現,“你別胡說!明明我前些日子才聽見說,郡王妃又有喜了,所以才沒跟王爺一起來西北的。”


  “也不怪你。”同伴歎了口氣,“你前些日子在青州城那邊輪值,怕是還沒聽見消息——京城昨日剛剛送了消息來,郡王妃得了急病,已經沒了……”


  城頭上還有些人雖然也聽到了些風聲,卻都不敢相信,這時候不由得七嘴八舌地問道:“可是真的?郡王妃自己是神醫,怎麽也能……”


  “是朝廷送的文書來,怎麽做得假?”那兵士歎了口氣,“郡王妃再是神醫,終究也不是神仙。再說了,人家都說醫者不自醫,郡王妃救得了別人,可未必救得了自己。唉——”他又長長歎了口氣,也把喝光了的碗揣了起來,起身去巡邏了,“隻是王妃肚裏還有孩子呢,王爺如今啊……”


  除夕之夜,將士們卻都在軍營之中。除夕不能與家人團聚守歲,卻在軍營之中枕戈待旦,這已經是西北軍將士們習慣的事了。往年這個時候,軍中雖不能飲酒,卻也少不了要加幾個肉菜,大家打打牙祭,就算是過年了。


  今年的菜肴比往年更豐富一些。一則是今年戶部格外痛快,糧餉都按時撥了下來,且克扣得也比往年少許多。二則是新來軍中的那幾個千總監軍之類,都自己掏出銀錢來,給麾下兵士加些肉菜。故而今年這個年,倒是比往年過得都肥。


  可惜這樣一個肥年,軍營裏卻並沒有歡樂多少,倒似是更沉寂了些。各營軍士都早早地吃過了飯,便回自己的營地去呆著,連說笑聲似乎都少了。隻有將官們的營房裏,還有些笑語之聲,偶爾還有推杯換盞的聲音——雖說軍中不可飲酒,但將官們略飲三杯也是常有的事兒,大家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西北軍仿著五軍都督府,將十萬將士分為五營。因著上次假痘苗之事牽扯最多的就是後軍營,因此京城來的那些個人差不多都被安□□了後軍營,這會兒正聚在一處飲宴呢。


  酒過三杯,便有人起身借故離席。此刻外頭的營地十分安靜,隻有旗杆上懸掛的氣死風燈籠灑下些光線,將黑暗略略照破了些。此人就借著這點燈光,向另一處營房走了過去。


  雖說因城外北蠻虎視眈眈,兵士們都是枕戈待旦,並沒有肆意說笑,但既然是除夕,總還時不時能聽見幾句笑語之聲。隻有這一處營房,安靜得如同墳墓,非但沒有說笑聲,就連進出的人也都輕手輕腳,似乎生怕出一點兒動靜驚擾了什麽。


  來人剛走到營房門口,就見一個親衛提著個食盒垂頭喪氣地出來了,迎頭撞見他便敷衍地行了個禮:“周千總怎麽過來了?”


  “初一,王爺可用飯了?”周千總並不在意這親衛的態度,笑眯眯地問。其實看見這親衛的模樣,他就已經知道答案了——安郡王妃的死訊傳來之後,安郡王就在營房裏再沒露麵,兩天了,據說飯食怎麽送進去的,就怎麽端出來。也幸好這幾日北蠻沒有進攻城關,要不然他這樣子,恐怕還要誤了戰機呢。


  初一沒什麽好氣地道:“王爺略用了些。周千總究竟何事呢?”


  他是安郡王的親衛,並不屬軍中,所以周千總管不到他,態度上也就有些放肆。不過這時候周千總哪裏會與他計較這個,抬起雙手,晃了晃左手提著的一個酒囊:“我來尋王爺小飲三杯。”他右手還提了個小食盒,顯然是下酒菜了。


  軍中不得飲酒。雖然將官們有些特權,但定北侯父子與沈數卻從來都是以身作則,凡在營中便是滴酒不沾的。初一皺眉看著那至少能盛兩斤酒的皮囊:“王爺從不在營中飲酒。”


  周千總碰了個釘子,然而心中早有準備,隻笑道:“今日除夕,略飲幾杯也無妨。何況此處是後軍營……”縱有戰事,也是前軍先行迎戰,後軍營且早著呢。


  初一正在猶豫,營房裏已經傳出沈數有些沙啞的聲音:“誰在外頭?”


  “王爺,下官周衍。”周千總抓住機會,繞過初一徑自進了門,“眾人都在席上,唯獨不見王爺,都惦記著呢。教下官送酒菜過來,王爺也略飲幾杯,驅驅這寒氣也好。”


  房裏隻點著一支軍中用的普通油燭,不但光線昏暗,且有股子嗆鼻的氣味。周千總在營房裏用的當然不是這種蠟燭,下意識地咳嗽了一聲,似乎想把這股油煙味兒咳出去。


  沈數身上的衣裳揉得皺皺巴巴,眼睛裏布滿紅絲,似乎幾天幾夜沒有合眼了。他瞥了周千總一眼,目光落在他手裏的酒囊上,略一猶豫,還是伸伸手,示意周千總坐了下來。


  初一跟著進來,麵帶憂慮之色:“王爺——”


  沈數把手一擺打斷了他,接過酒囊先仰頭就灌了幾口。他神色憔悴,下巴上滿是胡茬,灌酒的動作似乎想把一切煩惱都跟著酒灌下去似的。初一滿麵擔憂,但最終也沒阻止他,隻將手裏的食盒又打開來,將裏頭的東西重新布到桌上:“王爺先喝碗粥吧,這樣空著肚子飲酒,若是——對身子不好……”


  他雖然及時把話咽了回去,然而連周千總都聽得出來,他原先想說“若是王妃知道”的。沈數自然更聽得明白,一甩手就把粥碗推到地上去了,啞著嗓子道:“出去!”


  他在軍中也是令行禁止的,初一不敢多言,快手快腳收拾起地上的碎片,退出去了。然而聽腳步聲就知道,他並未離開,隻是守在門外。


  周千總倒也並不在意。他知道初一是沈數的心腹,便是當著他的麵說什麽也無妨,更何況有他在外頭守著,倒不怕有人偷聽了。


  “王爺——”周千總打開自己帶來的小食盒,從裏頭取出幾碟下酒菜,“還是要保重身子,否則王妃地下有知,也要惦念王爺的。”


  “你住口!”沈數瞪起眼睛,似乎馬上就會把那皮酒囊摔到周千總臉上,“王妃好好的在京城,什麽地下有知,你敢咒她!”


  周千總沒想到他竟傷心到如此地步,連現實都不願正視了,不由得心中暗喜——若是沈數不傷心,隻怕這遊說還難以成功,但他既如此在意那蔣氏,大事可定了。


  “哎——”周千總先歎了口氣,“王爺說的也是,王妃好好的在京城呢,雖說這日後怕是無緣,但總歸人還是活著的……”


  “你說什麽?”沈數正在仰頭灌酒,隻乜斜著眼睛瞥了他一眼。


  周千總故意露出一絲詫異:“王爺不知?哎——是下官失言了,失言了,下官沒說什麽。王爺慢慢喝,下官告辭——”擺出一副起身要走的樣子。


  沈數將手裏酒囊一摔,一把抓住了他:“你剛才說什麽!”


  他手勁極大,攥住周千總的手腕,那幾根手指就如鐵條一般,握得周千總呲牙咧嘴,隻覺得手骨都要被捏碎了,勉強忍著疼道:“下官沒有說什麽……”


  沈數冷冷盯著他,突然冷笑道:“你是於家的人!”


  此次朝廷派到西北來的這些人裏,周千總人所共知,乃是皇上指派的,不屬於黨。可是現在沈數這麽一說,他隻微微一怔,就笑了:“果然瞞不住王爺。”


  沈數仍舊緊攥著他的手:“你們究竟意欲何為?”


  周千總在家裏也學過些拳腳騎射,對外號稱是武舉人考上來的,然而都是些花拳繡腿,此刻被沈數這麽握了一會兒,就覺得實在撐不住了,連忙道:“王爺就不想知道王妃出了什麽事?”


  沈數盯了他片刻,緩緩放開了手:“不裝模作樣說自己失言了?”


  周千總也不在意他這句諷刺,微微一笑坐了下來:“王爺是聰明人,下官裝腔作勢,倒惹得王爺笑話了。隻是下官今日過來,著實是有事與王爺相商。”


  沈數彎腰撿起剛才摔到地上的酒囊——酒被那一摔灑了一半,好在裏頭還留著些。他仰頭又灌了一大口,才冷冷地道:“我與於家沒什麽好說。”


  “王爺此言差矣。”周千總不慌不忙地道,“難道王爺真不想知道王妃如今在哪裏?”


  沈數灌了幾口酒,眼睛已經通紅,惡狠狠盯著他,半晌才道:“她在哪裏?”


  周千總壓低聲音:“王妃如今在秋涼殿住著呢。”


  沈數怔了片刻,提著酒囊的手微微發起抖來。周千總冷眼覷著,口中道:“人既在宮中,為何會傳了死訊出來,王爺想必心裏也明白吧?”


  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能做如此安排的,非皇帝莫屬。周千總窺探著沈數的神色,慢慢地道:“下官聽說,王妃與已故皇長子妃頗有幾分相似之處。並非僅僅是容貌相似,聽說已故皇長子妃也是個慈心之人,濟苦救貧,仁心仁德,這才是與王妃神似之處呢。”


  沈數狠狠攥住了酒囊,將硬硬的生皮都握得變了形:“你究竟想說什麽?”


  周千總看看那酒囊,隻覺得剛才被沈數攥過的手腕又在疼了:“下官是想問問,王爺可還想與王妃重聚?”


  “如何重聚?”沈數啞著嗓子反問,隨即冷笑起來,“於家人可還記得,當年我母妃是怎麽去世的?”


  這個問題,周千總早就得了授意,胸有成竹地答道:“說起此事,王爺怕是誤會了。”


  “誤會?”沈數眼睛一翻,目光銳利,“莫非太後想說,我母妃之死,非她所賜?”


  “自然不是。”周千總被他盯得後背有些發毛,強自鎮定地道,“王爺細想,所謂太後不容先賢妃,無非為著太子之位。然而當時今上已經八歲,進書房讀書已有數年,天資不差,又養於中宮,身份亦是不低。而先賢妃身份雖貴重,畢竟也不是皇後,王爺也就不是嫡出。自古若非立嫡便是立長,王爺與今上皆非嫡出,今上已將長成,而王爺不過才降生,太後又何懼之有呢?”


  沈數冷笑:“她懼的是我母妃的娘家。”懼的是西北手握兵權的定北侯府。


  這話也在預料之中,周千總繼續說著早就備好的說辭:“名不正則言不順,難道定北侯還能舉兵造反不成?隻為擁一稚子,天下百姓要如何議論呢?”


  這話似乎駁倒了沈數,默然一刻才道:“那我母妃因何身亡?我卻不信是產後之症,更不信是蔣太醫誤診之故。”


  他說的蔣太醫就是蔣方回,那可是安郡王妃的祖父。所謂愛屋及烏,周千總就是再笨也知道不能將責任推到蔣方回身上去。幸好這答案他也早就有了,輕咳了一聲道:“實不相瞞,雖說不是太後所為,但與於家——卻也有些關係。”


  “這話怎麽說?”


  周千總又幹咳了一聲,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蔣太醫的藥,被人換了。先賢妃正是錯服了這偷換的藥,才致血崩身亡。”


  “誰?”沈數的眉毛猛地豎了起來,一臉殺氣。


  “就是蔣大太醫之妻……”周千總邊說邊窺探著沈數的神色,“王爺想必知道,她也是於氏旁支之女,素日裏就想攀附於閣老一支,隻是不得機會。先賢妃產育,皆是蔣太醫伺候,於氏她——自以為得了討好太後的機會,便偷換了蔣太醫的藥丸……此事,太後也是在蔣家女入宮之後,才慢慢知曉的。”


  沈數猛然起身,一把揪住了周千總的衣領:“你胡說!怎麽會是——”他心裏也震驚莫名,他和桃華曾經多次猜測過他的母親所謂的產後血崩究竟是怎麽回事,因為依桃華的說法,太後所用的藥雖會殺人,卻不會是以血崩的方式。想不到今日竟從周千總這裏聽到了答案,竟然是於氏偷換了藥!

  周千總被他像捉小雞似的提了起來,勒得喘不過氣來,雙手去掰他的手,卻絲毫也掰不動:“王爺,咳,咳,王爺——”


  沈數直把他勒得要翻白眼,才猛然鬆開手。周千總跌坐在椅子上,咳了半天才緩過勁來:“王爺,下官所說,句句是實。於氏送孫女入宮之後,便提及此事,要太後照顧蔣充媛——哎,那時還是蔣才人呢。說起來蔣家門第低微,若無太後照指,蔣才人如何能得寵,又如何能一路升到如今的地位呢?”


  當然了,他說的話的確是真的,隻不過隱瞞了好些事——比如說這偷換藥丸,其實是出於太後授意,就是那藥丸都是於氏偷來蔣方回製好的成藥,然後於家人尋了得用的太醫來,仿著那氣味做了假藥。若不然於氏根本不通藥理,又如何能以假亂真呢?若是那藥丸做得太假,蔣方回隻要拿在手裏就能分辨出來,又怎麽會給先賢妃服下去?


  “你——”沈數僵立在原地半晌,似乎完全不敢相信是蔣家人所為,片刻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那也是於家人!”


  周千總完全理解他這種心理。於氏,那可是蔣老太爺的妻子,是安郡王妃的伯祖母。沈數這般愛重蔣氏,現在聽見雖然蔣方回無錯,可繞來繞去仍舊是蔣氏的家人害死他的生母,這心情……倒還不如繼續遷怒於家更好接受一些。


  “於家大族,難免良莠不齊啊……”周千總長歎一聲,“這些年來,太後也一直覺得心中有些歉疚……”


  沈數突然打斷了他的話:“惺惺作態!”


  “啊?”周千總正要聲情並茂地再表演一下,猛然被打斷了。


  沈數冷笑:“太後素來視我如眼中釘,你不必再裝了!縱然我母妃不是她所殺,她也斷不會有什麽歉疚!你今日來,究竟是何用意,不如直說。”


  周千總被噎了一下,才想到於閣老交待他的話,說安郡王看著魯莽,實則鋒利,若是人情打動不了,不妨直陳利害。這會兒他算是明白了,遂幹咳了一聲,開門見山地道:“閣老隻想問問王爺,是否還想與王妃團聚?”


  “自然!”沈數也答得痛快,“於閣老意欲何為?”


  事關重大,周千總明知不會有人偷聽,聲音仍舊情不自禁地降低了:“隻要王爺登基,自然能夠珠還合浦,破鏡重圓。”


  沈數嗤地一聲笑了出來:“於家肯拱我登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周千總穩穩坐著沒動:“王爺的生母之死雖與太後無關,但皇上的生母,卻的確死於太後之手。”


  “什麽?”沈數再次吃了一驚。


  “太後當年借腹生子,為免日後遺患,便除去了皇上的生母。”免得將來皇帝繼位,卻還要與另一位太後分權。


  “難怪皇上要扳倒於家……”沈數仿佛自言自語般地道。


  周千總點頭道:“正是。如今皇上咄咄逼人,讓皇後十餘年都無所出,是要將於家趕盡殺絕了。如今於家情願助王爺一臂之力,隻求將來王爺登基,能讓於家安穩度日。”


  沈數嗤笑:“你們又怎知我願與於家合作?”


  “隻有於家,才能幫王爺奪回王妃。”這些話都是周千總在肚裏演練過許多回的,此刻侃侃而談,“於閣老知道皇上借趙家之手,欲與王爺聯合,然而那不過是利用王爺來扳倒於家罷了。如今王爺才離了京城,皇上就奪了王妃去,若是真心與王爺聯手,豈會如此行事?”


  這話仿佛一把刀子捅中了沈數的痛處,令他微微彎下腰去,麵露殺機,但最終還是忍住了,隻道:“此事非同小可,我還要再想想。”


  所謂想想,就是要與定北侯商議了。周千總心裏明白,立刻起身道:“既是如此,下官恭候王爺回複。”


  他跟來時一樣悄沒聲地走了。沈數站著沒動,內室裏卻走出個人來,身形高大,正是定北侯:“果然如此。”


  “舅父看他們會如何行事?”沈數一掃方才痛楚頹廢的表情,眼睛也亮了起來,“至少這一次,我們可以狠狠打北蠻一次了。”


  多年來西北軍與北蠻的戰鬥,總是被後勤拖後腿,如今於家既指望著他們,那這次肯定在糧餉軍械上會供應充足了。


  “不錯。”定北侯點了點頭,但隨即又有些擔憂地問外甥,“你媳婦那裏……”就真的不擔心皇帝對她做什麽?

  沈數微微一笑:“桃華說她信得過皇上,既如此,我也信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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