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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節

  時間一進臘月, 就好像年在眼前了。整個京城都喜氣洋洋起來, 家家戶戶都在準備年貨。今年風調雨順, 後半年也沒發生什麽禍事, 反倒是推行了種痘這件大事, 讓整個京城的孩子都擺脫了天花的威脅, 難道不值得好生慶祝一番, 過個歡樂年嗎?

  不過萬事總不能步調一致,有歡樂的人,那也就有不歡樂的人。


  皇後將手裏的冊子隨手一拋, 一臉不悅:“說什麽失了孩兒要好生撫慰才多賞東西,趙充儀那都是什麽時候的事了!再說了,沒保住龍胎, 難道她們還有功了不成?陸氏還沒賞這麽多呢。還有玉卉閣, 又憑什麽賞這些東西?”


  心腹宮人低聲道:“蔣充媛那裏是因著蔣郎中今年立了功勞,這才賞的。”


  “什麽蔣郎中。”皇後一臉不屑, “是因為蔣桃華吧。”


  心腹宮人心裏歎息, 還是道:“娘娘, 安郡王妃是出了嫁的人, 就算有功勞, 也算不到同族姐妹身上了。蔣郎中為了種痘之事的確殫精竭慮,連母親生病都未能親自侍疾呢。”


  這個皇後也是知道的。種痘之事向京城之外推廣, 蔣鈞也多次離京親自往外頭跑,期間於氏又犯了一次心疾, 他也不在家中。皇帝知道了, 歎息說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又誇獎蔣鈞為國忘家,很是欣賞的樣子。這不,年下給玉卉閣的賞賜就多了一倍,人人都說等這件事完了,蔣郎中必要升官的,而且恐怕還不隻升一級,說不定直接就升到正四品了。


  做官這種事,在四品與五品中間是個坎兒,有些人一輩子就在五品上打轉,再也升不上來,也就隻能算個中等官兒。若是能過了這個坎兒,就有可能再進幾步,真正的手握實權了。


  之前蔣鈞雖然有女兒在宮中,一度還曾經有孕,可始終在這道坎前麵打轉,越不過來。沒想到而今竟然要跨過來了,說到底,靠的還是侄女兒。


  想到蔣桃華,皇後的心情就是一團糟:“成親王府那孩子竟好了?”


  這話連心腹宮人都覺得不能入耳:“是,據鄭院使說,已經大好了。”成親王府已經死了一個兒子,現在能保住一個豈不是大幸,皇後說這話,知道的人明白她是因為桃華又一次被推崇而不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盼著成親王府絕後呢。這要是傳出去,皇帝多年來對成親王府的諸般照顧豈不都白費了?


  皇後隨手把筆也扔了:“聽說後頭她也沒再守著,還是鄭院使和李太醫出力的?”


  一直守著的確實是李太醫和鄭院使,然而兩人遞上來的折子裏都寫得明白,全虧安郡王妃用藥得當,又有極好的護理法子,這才能救下一個孩子。於是功勞歸郡王妃,這兩位頂多賺個苦勞。


  對李太醫來說,能有個苦勞已經很好了。就是沒有功勞,隻要別把小公子的死怪在他頭上,他也心滿意足。隻是這麽一折騰,大公子的病雖然是熬過去了,但身子必然有所損耗,恐怕還不如從前,他也在考慮是繼續在成親王府伺候,還是找個借口離開。


  然而他是個沒有靠山的人,否則也不會被人塞到成親王府那種地方了:沒有實權卻有兩個病秧子,伺候好了不會有什麽大好處,伺候不好就是罪。眼下他就是想離開成親王府換個差事,也找不到人走門路,想來想去,還是巴一下郡王妃吧,因此在奏折之中,簡直說的全是桃華的好話。


  當然他這也不算說謊,因為鄭院使的奏折之中也是這般說的:成親王長子之所以能活下來,與他年紀略長,身體總算稍好一點有關,但更多的還是桃華的護理和醫治,否則便有十個孩子,這次也都得一鍋端了。


  成親王幼子剛死的時候,皇後示意人傳話出去,整個京城都在議論安郡王妃的醫術是不是真那麽神,眼看著這又是一個沒救下來的。雖說種痘之術實在是奇思妙想,然而大家也都看見了,其實種痘的過程並不麻煩,一個郎中經過訓練就能幹,似乎也不是那麽神乎其神嘛。


  可是等到成親王長子幾度傳出病危最終又被救回來之後,這輿論風向就又變了。人人又都說郡王妃就是郡王妃,藥王菩薩轉世不是吹的,硬是能從閻王爺手裏搶人。


  這虛勞的症候可不是什麽小病,是個行過醫的就知道不好治,更何況成親王兩個兒子體弱那是人盡皆知的,這樣的孩子得了虛勞,竟然能救活一個,不是神乎其技是啥?


  於是皇後才高興了沒幾天呢,就又生悶氣去了。


  心腹宮人隻能暗暗歎息。也幸好郡王妃不是個愛張揚的,如今又懷著身孕,孩子甫一好轉她就回郡王府養胎去了。否則若是在外頭頻繁露麵博取讚揚,還不得把皇後氣壞了?


  說起來皇後如今的脾氣也是越發的怪了,專為些不要緊的事生氣。以前太後說她幾句她還能聽得進去,如今太後精神不濟說得少了,她的脾氣也就越發的左性了。連心腹宮人都覺得,如今實在沒必要非跟安郡王妃過不去,偏皇後不聽。


  “娘娘,還是把小皇子先要到中宮來要緊。安郡王妃實在礙不著娘娘什麽的。”如今大概也隻有這句話是皇後能聽得進去的了。


  說到這個,皇後更不悅了:“本宮知道!隻是陸氏簡直是一塊朽木,膽小如鼠,本宮略多說兩句,竟嚇得病了!”


  “病了正好啊。”心腹宮人忙道,“陸婕妤若病了就不能再照顧小皇子,娘娘正好把人接過來不是?”


  “沒見袁氏也跑過去了嗎?”皇後白了她一眼,“鍾秀宮也一直盯著呢。如今年下,皇上隻說我忙,若是真要把人接出來,你說皇上會交給誰?”她忙著安排過年的事,袁淑妃卻沒事可做,用膝蓋想都知道皇帝會說什麽。


  這還真是好理由呢。皇後多年來緊緊把持宮務,絕不肯漏出一絲半點給袁淑妃,現在可好,她忙得要命,袁淑妃閑得要命,任誰也不能說閑人養不好孩子而偏偏忙人才有精力照顧。說來說去,還是得陸盈自己開口才算數。


  “你說陸氏是真病還是假病?”皇後忽然問道,“本宮看,她怕是根本也不想把皇子交給本宮。”


  心腹宮人有些為難。陸婕妤這病,太醫就說是憂慮過度,脾胃不和,心緒不寧,陰虛火旺。然而這種病,又不像什麽跌斷胳膊摔斷腿之類有明顯的傷痕為據,那些頭痛失眠的話,你說它有它就有,你說它沒有就沒有。要說有證據,也就是陸婕妤兩眼下麵的青黑和微黃的麵色而已。


  可你要說陸婕妤沒病,那也一樣沒有證據。何況她若是不想把兒子交給別人養,病了對她也沒好處啊。


  她這裏一猶豫,皇後就惱火起來:“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若不是本宮護著她,她哪裏能如此順利地生產,還生了皇子!如今升了位份,就想把本宮拋到腦後了?惹惱了本宮,直接治死她!”


  心腹宮人嚇了一大跳:“娘娘萬不可衝動!”以前陸氏若還是個寶林,死倒死了無妨,如今位份既高,還生過皇子,這要是死了,可是件大事。何況她死了對誰最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誰下的手了。


  “本宮難道還怕她不成!”皇後立起眉毛,大有馬上就去弄死陸盈的架勢。


  宮人心裏一急,嘴上就不由得漏出一句話來:“娘娘,如今閣老和太後都在韜光養晦,娘娘就別再……”別再添亂了好嗎。


  “韜光養晦?”皇後疑惑地看著她,“什麽意思?父親和姑母怎麽了?我們於家怎麽了?”


  心腹宮人隻有苦笑。這不正在西北爭軍權嗎?還有明年加開的恩科主考也是必爭的位置。這些事皇後也都是知道的,可怎麽就不往心裏去,到頭來還要問她這個奴婢呢?


  “這也用得著韜光養晦?”皇後漫不經心地道,“本宮都知道,這有什麽了不起的。除了西北那事,往年主考不都是我們的人嗎?”


  那是從前了,現在可未必呢。然而這些事情,一個宮人就算有所耳聞,終究也搞不懂的。心腹宮人想了一會兒,到底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勸道:“快過年了,還是不要出事的好。”


  皇後擺了擺手:“本宮又不是說現在就要怎麽她。”現在陸盈若是死了,那孩子多半還是落不到她手裏,與其給了袁淑妃,還不如先留在秋涼殿呢。


  心腹宮人鬆了口氣,連忙拉扯了幾句宮務的事兒,想把皇後的注意力轉移開去。誰知這一扯宮務,皇後又想起賞賜的事兒了:“皇上賞了安郡王府什麽?”這是從皇帝的內庫走的,不歸她管。


  心腹宮人含糊道:“無非是些料子首飾什麽的,不然就是擺設字畫,年年都是那些。”皇帝一直力圖營造一個寬和的兄長形象,逢年過節對兄弟們的封賞是不吝惜的,成親王府就是靠著這個才能過得錦衣玉食。


  “料子首飾?”皇後又冷笑起來,“這些東西哪是賞給安郡王的,是賞給郡王妃的吧?蔣氏如今可是得意了,若不是養胎,怕是就更抖起來了。”


  宮人不知該說什麽好,皇後又問:“成親王府眼下怎樣?聽說近來不大和睦?”


  這是肯定的。這一場大病,兩個兒子折了一半,都是成親王妃自作主張幹的好事。成親王不怪她才奇怪呢。若不是還保住了一個,恐怕成親王妃現在的日子就沒法過了。


  “成親王往郡王府送了好些東西……”這不送不行,若不是安郡王妃,親王府這會兒怕已經絕後了,“都說郡王妃為了救人,有些動了胎氣,一直在家中休養。這些日子連種痘處都沒去,蔣太醫都登門好幾次了,怕是真的有點麻煩呢。”


  皇後重重哼了一聲:“那也是她自己招的!沽名釣譽,動了胎氣也是活該!”


  被罵作沽名釣譽的桃華,這會兒正在翻看一本冊子:“這就是房裏找出來的?”


  蔣老太爺就在她對麵坐著,聞言點了點頭:“我把你祖父住的幾間房全部翻過,在書房裏找出了這個。”有一塊磚是活動的,抽出來隻剩半塊,牆洞裏就放著用油紙包好的這本冊子。


  “這是先賢妃的醫案。”蔣老太爺緩緩地道,“雖然不曾標明,但我曾經偷偷看過先賢妃在宮中的醫案,應該說的就是先賢妃無誤。”


  “伯祖父看過這冊子了嗎?”桃華翻了翻。其實是很薄的一本小冊子,記錄著一張張的藥方。


  “稍稍翻了一下,後頭那幾張,像是什麽解毒的方子,隻不知解的究竟是什麽毒。”這是已故兄弟留下的東西,蔣老太爺怎麽可能不看,“這事兒也急不得,你如今養胎要緊,不可太勞累了。”像前些日子成親王府那種事,能不幹還是別幹的好。


  “想來這樣事也不會再有了。”桃華笑笑,將冊子收起來,“我聽伯祖父的,慢慢看。”


  “你心裏有數就好。”蔣老太爺點點頭就起身,“我這就回去了。畢竟外頭都傳你動了胎氣也不吉利,快過年了,還是要討個好彩頭。”


  為了避免引起外人注意,桃華近來宣稱自己胎象有點不穩,所以蔣老太爺才會頻繁上門。現在東西已經找到,這個借口也可以拋掉了。


  桃華笑著點頭。從前她不信這個,但或許做了母親的人心態就會改變,現在用肚子裏的孩子做借口,她自己都覺得有點別扭呢。


  蔣老太爺慢悠悠地出去,郡王府自然安排了馬車送他回家。進了蔣家,還沒走到百草齋,就見於氏扶了丫鬟的手,慢慢在園子裏走。


  這是去往百草齋的必經之路,蔣老太爺瞧了於氏一眼,淡淡道:“出來曬曬太陽是好,但不可吹風太久,若是著了風寒便不成。”


  銀柳忙道:“奴婢們省得,給老太太披了披風的。”


  蔣老太爺點點頭,抬腳就要走,於氏這才道:“桃姐兒的胎怎麽樣了?”


  “已經無妨了。”既然是問桃華,蔣老太爺的腳步便停了下來,“她身子好,前些日子不過是累了些,略一調養也就好了。”


  果然是要談起二房才肯跟她多說幾句話麽?於氏心裏苦澀,嘴上卻道:“聽說老三前些日子納了個妾,是從前伺候過李氏的丫頭?”


  納妾不算什麽大事,蔣錫也不曾擺宴開席,不過是按時下規矩,在家裏給白果擺了一桌,也算是告知一眾下人,家裏又多了個姨娘。至於眾親友處,有自己知道的就知道了,不知道的,蔣錫也不會特地為了此事去送信。


  蔣老太爺淡淡道:“雖說以前是丫頭,如今已經放了籍出去,算是良民了。”


  於氏臉上露出一點淡淡的譏諷笑意:“原來還是良妾。如此一來,隻怕老三家無寧日了。不說別的,將來若是生下庶子來,瞧這份家產可如何爭競。”她這裏朱姨娘還是個通房提上去的,都把日子過得亂糟糟,那白果精明能幹,將來還不為了自己兒子打算?

  蔣老太爺對著她臉上的笑容看了片刻,才道:“老三家無寧日,你高興得很?”


  於氏噎了一下,連忙斂了笑容道:“我怎會是這個意思。隻是覺得有些——桃姐兒自己都不讓安郡王立側納妾,如今老三納妾,她倒撒手不管了?”


  蔣老太爺冷笑了一聲:“老三家這個能與桃姐兒比?何況——我也不妨告訴你,老三納的這個妾,是不能生的。”白果為了表明心意,已經自己喝過絕子湯了。


  於氏怔了怔,說不出話來了。蔣老太爺冷冷地看著她,老夫妻兩個相對而立,竟然都覺得根本再沒半句話好說。半晌,蔣老太爺抬腳走了,於氏卻捂住了胸口。


  跟著她出來的丫鬟嚇得魂都快飛了,正要喊蔣老太爺,於氏已經搖搖手止住,低聲道:“扶我坐一會兒就好。”隻是心跳得有些快,她還撐得住。何況叫蔣老太爺回來又能怎麽樣呢?過去的事已經做下,後頭且還一錯再錯,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老太太——”銀柳看於氏嘴唇顏色倒還正常,並未發青紫之色,心才稍稍放下一點,急忙取出藥瓶,“含上一顆吧。”這是蔣老太爺跟桃華商量之後製出的藥丸,讓於氏心悸之時就含一顆壓在舌下。


  於氏閉著眼搖了搖頭。胸口發緊,心跳得難受,然而這樣也好,這樣,就沒有人會懷疑她的痛苦從何而來了。年輕時總覺得自己是對的,到如今發現錯了又能怎麽樣呢?她和蔣老太爺之間,畢竟是隔著兩條人命了。如今,她隻看著蔣鬆華仍舊是蔣老太爺看重的孫子,心裏才能舒服一點兒。


  “母親——”蔣鈞今日難得早些回家,一進門先來向母親請安,卻見母親坐在園子裏,急忙過來攙扶,“這裏冷,如何倒坐下了?”


  於氏一個眼神止住銀柳,就著蔣鈞的手站起來:“不過看著今日天氣好,出來走走罷了。你今日怎的回來這樣早?”


  蔣鈞搓搓手,臉上帶著點興奮:“皇上已經定了,明年必開恩科,鬆兒榆兒明年秋日都下場去!從現在開始,可不能懈怠了。”他得了這個消息就跑回來準備督促兒子念書了,當然,蔣鬆華現在在書院,他鞭長莫及,就隻能監督蔣榆華了。


  “定下來了?這也好。”於氏也笑了笑,“鬆哥兒若中了,也好說親事。”蔣鬆華年紀實在已經不小了,蔣楠華隻比他大一歲,明年開春就要成親了。就連蔣蓮華,聽說親事也差不多要定了。如此一來,就隻剩蔣鈞這一邊還沒著沒落的呢。


  “兒子也是這個意思。”蔣鈞一直不催促兒子的婚事,就是想等著他們拿了功名,再說一門更好的親事,其實他心裏哪有不著急的。從今年年底開始,京城裏不少高門大戶都在陸續辦喜事,蔣鈞今日恭喜這個同僚,明日恭喜那個同僚,也盼著哪日誰能恭喜他一聲呢。


  “榆哥兒那裏……”於氏想了想,到底還是道,“你也別催得太緊了,他還小呢。”聽小於氏哭訴過幾回,說蔣榆華被蔣鈞管得都沒有活泛勁兒了,整天都被拘在書房裏,人都要拘呆了。


  說起蔣榆華來,蔣鈞就生氣:“這個頑劣的東西,哪裏用心讀書了!”上回被他從書房裏搜出兩本風月話本來,當時他就想動板子,硬被小於氏攔下來了。小時候明明讀書挺聰明的,怎麽越大越差,果然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不然,明年也把他送到書院去?”於氏想起長孫的變化,盡量委婉地道,“到底書院裏那些先生們教導起來有些經驗。”


  蔣鈞擺擺手:“他跟鬆哥兒不同,真放進書院,還不野了心。”自己的兒子,他倒也看得清楚,蔣榆華不是笨,隻是不用心,跟蔣鬆華是根本不同的。


  於氏又沉默了,片刻道:“這幾日你父親常往郡王府去,外頭都說桃姐兒動了胎氣。你媳婦已經遣人去問候過,也沒說出什麽來。不如,你去問問你父親?”


  蔣鈞皺了皺眉:“既然已經遣人去過,我一個做伯父的,總不好去問侄女的胎……”小於氏遣人去的時候,他已經囑咐過要厚厚備禮。


  於氏心裏明白,他哪裏是不好去問侄女的胎象,分明是不想去跟蔣老太爺說話:“鈞兒,那是你父親。有些事,你不明白……其實,其實娘也有錯……”


  蔣鈞不愛聽這個:“娘,回屋歇著吧。”


  於氏苦笑一聲,把後頭的話咽了回去。除非說出自己當年做過的事,否則兒子絕不會相信她有錯的,隻會把一切都歸咎於蔣老太爺。老天,她這究竟是做的什麽孽,到如今父子不和,而且眼見著連重歸於好的機會都沒有。如此一來,教她死了也閉不上眼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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