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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道

  桃華從頭到尾在內殿裏, 開始時忙著給陸盈診脈倒沒顧得上, 後頭見陸盈脈相平和, 雖說是頭胎略費了些力氣, 但因孩子大小適中倒也沒受很多罪, 隻是一生完就累得睡了過去, 絕無什麽血崩之類的症狀, 也就放下心來。


  這一放心,就有閑心去聽外頭的話了。本來皇帝等人就已進了內殿,這宮裏的殿室簡直都自帶擴音的, 皇後又素來不知道收斂音調,在產房之內差不多每句話都能聽見。便有個把字聽不清楚的,聯係前後話一猜也就猜到了。


  這宮裏的人哪, 不僅是些人精子, 還都能拿奧斯卡小金人了!

  桃華全程聽著皇後怎麽慷慨陳辭為陸盈爭來了一個婕妤之位和一間秋涼殿,隻覺得她既可笑又有些可憐, 而這皇宮之內雖然金碧輝煌, 卻偏又讓人生出一股子沉重壓抑的感覺。


  一時之間, 雖然有陸盈在這裏, 桃華也不想再呆下去了。她已經給陸盈母子都檢查過, 母子均安,孩子也健康得很, 隻要按照正常方式照顧自然沒事,這裏實在也用不著她了。


  “仔細照顧你主子。”桃華叫過櫻桃, “前些日子我寫的那些東西, 若有拿不準的就取出來瞧瞧。”她花了幾天的時間寫了一份產婦注意事項,把自己能想到的東西都堆了上去,其字數堪比一本薄一點的書了。


  櫻桃連連點頭。那冊子送來的時候她就開始反複地看,本來認字也不算多的,竟然硬生生將整本冊子都啃了下來。裏頭好些東西都是她聞所未聞的,但既然是桃華寫的,那自然不會有錯,照著辦就是了。


  桃華想了想,還是再叮囑道:“若是你主子有什麽不自在,著人去叫我。”她怕的是產後三衝,雖然看陸盈這樣子不像是會出事的,但凡事就怕個萬一,隻恐太醫院的人有些不知道利害的給耽擱了。


  櫻桃感激涕零,隻差跪下來磕頭了。


  雖說桃華跟陸盈是舊友,可細算起來,兩人當初在江南也不過是一月裏見那麽一兩回麵,並不比一般閨中姑娘家的友情更深些。且陸家那時門第雖比蔣家高,但陸盈自己寄人籬下,並沒有什麽好處給到桃華,後來被家中長輩擺布,連自己前途都不能自主,別的就更不必說了。


  然而她入宮選秀之時,桃華便送了銀子過來。若不是使了那些銀子在宮裏打點,即使總能選上,也免不了要過得辛苦些。更不必說後頭選為寶林,桃華又送了銀票。看著幾百兩銀子仿佛不算什麽,可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肯為了一個閨中之友拿出來的。


  櫻桃曉得枇杷那時候在背後嘀咕,說蔣家姑娘送銀子首飾,不過是為了圖將來自家姑娘在宮裏有了前程,好攀附罷了。


  對於此等狗屁言論,櫻桃根本不屑於理睬。且不說前程這東西還難以預料,單說那時候桃華自有堂姐在宮裏,已經做了婕妤,真要攀附,難道還用得著舍近求遠棄高就低攀附陸盈不成?

  待到後來陸盈被診為肺癆遷到聽雨居,櫻桃幾乎都要絕望了,滿心裏唯有那麽一絲極其微弱的希望——若是蔣姑娘知道,說不定能來給自己姑娘治病呢。


  這與其說是希望,倒不如說是妄想。縱然桃華能治好肺癆,她又豈能隨意出入後宮呢?櫻桃也不過是留著這一絲念頭,免得自己先挺不住垮了下去。


  誰知道蔣家姑娘就真來了呢?而且一來就診明陸盈根本不是肺癆,隻不過是梅核氣而已。這簡直無異於將人從十八層地獄裏頭,一直擢拔到三十三天上去了。


  豈知這還沒完呢。蔣家姑娘不知怎麽的就成了郡王妃,既在外頭有了神醫的名聲,又有了貴重的身份,論起來比陸盈更高出幾籌。這時候若說攀附,倒是陸盈要攀附她了。就這麽著,蔣家姑娘也一直不曾跟自家姑娘生分。陸盈有孕,蔣姑娘雖不是一直陪著,卻是關切也不曾斷了,那些什麽保胎養胎的方子,產後調養的事項,源源不斷地送進宮來。


  自打入宮,櫻桃也算是經過事的了。先是見了吳才人的死,又是接連趙充儀與袁淑妃胎兒不保,都叫櫻桃看見了這宮裏的水到底有多渾,有多深。就是陸盈這一胎,從懷上到生產,櫻桃一麵寬慰著陸盈不必害怕,一麵自己怕得要命。若不是總記得還有個蔣姑娘、如今的安郡王妃在關切著,櫻桃怕自己早就嚇得軟倒下來了。


  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櫻桃是真真切切覺得,這古人的話真是太對了!若不是有蔣姑娘,自己家姑娘如今骨頭怕都不知埋在哪裏,又如何能生下皇子,升為婕妤呢?

  若不是此刻在內殿之中,旁邊有許多人,櫻桃就想跪下來結結實實給桃華磕幾個頭,然而這會兒也隻能唯唯連聲,一邊答應著,一邊拚命用眼神向桃華表示感激。


  不過桃華並沒注意到櫻桃那小狗狂搖尾巴般的眼神,她現在隻想出宮回郡王府去,還是沈數身邊呆著自在些。


  不過出了聽雨居,桃華就看見蔣梅華在外頭轉悠,顯然是在等著她呢。


  如今蔣梅華的臉色看起來已經養得好了許多,用些脂粉蓋一蓋,那些斑點也就看不見了,又顯得肌膚白皙起來。隻是身材無論如何也難以恢複如初,隻得拚命用絲絛勒出腰身,腳下又穿高底鞋子,將視覺線條拉長一些,好顯得略瘦一點。


  不過在桃華看來,蔣梅華的膚色仍舊晦暗無光,可見身體當初因為小產和憂慮所導致的損傷始終不曾恢複,單用脂粉去蓋根本沒用。且這些脂粉既勻且白,裏頭怕是添加了鉛粉,若長期用下去,開始還顯得白淨,到後頭斑點隻會更多更深,說個飲鴆止渴也差不多了。


  “大姐姐還是少用些脂粉的好。”桃華看看蔣梅華身上頭上的穿戴都十分體麵,到底還是說了一句。總歸是占用了蔣桃華的身體,對有些血緣關係的人盡到一句話的責任,她還是可以的。


  蔣梅華如今最不喜歡人說她脂粉用得多。從前她在家做姑娘的時候,也最愛“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卻嫌脂粉汙顏色”之類的詩句,然而如今已經完全不可能“淡掃蛾眉朝至尊”,於是對自己的妝容就格外敏感些。


  然而這話出自桃華之口,意思就兩樣了。蔣梅華還不至於利害都不分,雖然心裏不快,還是堆著笑問道:“妹妹是覺得這脂粉不好?”


  “這種脂粉,用多了隻怕更傷肌膚。”桃華簡單地說,抬腳就往宮外走。


  蔣梅華嚇了一跳。從前在蔣家,蔣老太爺是不許孫女們用脂粉的,那時候她以為祖父就是崇尚節儉樸素之風罷了,並不知脂粉還有這樣那樣的壞處。此刻聽桃華說了,才有些緊張:“這,這都是宮裏內造的,不會罷……”


  桃華並不多說。她的話已經講過了,蔣梅華信不信就是蔣梅華自己的事了,她沒那麽多時間和精力去跟她辯駁。


  “妹妹且留一步,我有話跟妹妹說。”蔣梅華眼看桃華絲毫也沒有停留的意思,連忙跟了上去。


  桃華皺皺眉,放緩了腳步,卻並沒有停下:“大姐姐有什麽事?”


  “我得多謝妹妹。”蔣梅華先欠了欠身行了個禮,“父親這些日子——都是得了妹妹照看。”


  桃華一偏身避開了她:“大姐姐這話說得就岔了。大伯父是朝廷的官員,自然是為朝廷辦事的,這事兒上有皇上下有吏部,與我並無什麽關係。”


  蔣鈞此人雖然熱衷宦途,但辦起事來的確是肯撲得上去,也有些才幹。種痘處的事如今他辦得風生水起,真要說起來,在某些方麵要比桃華自己辦更來得順利幹練。若說他得這個差事是沾了桃華的光,那麽他現在這個差事幹得好,更多的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了。


  蔣梅華原也不是為了來細談蔣鈞的差事,不過是為了由此引起話題罷了,便將蔣鈞放下,柔聲道:“妹妹太客氣了,就是我和杏華在宮裏,也是靠了妹妹才更有體麵。隻是——”


  桃華淡淡道:“大姐姐若是覺得不好說,不說也罷。”說個隻是就沒了下文,分明就是等著她去問,可惜她對蔣梅華並沒太多好感,根本也不想聽她說什麽。


  蔣梅華這下不敢再賣關子,連忙道:“我隻是想到了杏華。妹妹也知道,我如今這樣兒——也就到頭了,將來就是……我這位份,日子也能過得。可杏華她不過是個寶林,若是不能有個一兒半女的,怕是日後——隻有去廟裏青燈古佛過日子了。”


  最後幾句話她壓得極低,因為這說的是皇帝死後的事兒,如今皇帝還活著呢,若叫人聽見她說這個,還不當是在詛咒皇帝嗎?


  桃華從前雖然沒什麽業餘生活,但也略看過一兩本什麽宮鬥小說,知道皇帝駕崩之後,凡無子女的嬪妃,尤其是那些位份低的,都是在皇家寺廟裏過後半輩子的命。這聽起來的確十分可悲,然而蔣杏華是自願入宮,若說從來沒想到日後的事,那真是活該了。


  “這是宮裏的規矩,大姐姐若想改,得去求皇上。”來找她是什麽意思?

  蔣梅華連連擺手,往前湊了湊:“杏華這丫頭膽子小,如今又被王充容管著,我想幫她都不便。妹妹到底比我方便些,可否去見見她,也幫我勸她一兩句。眼下看著好,卻要將有時思無時,總得慮到日後……”


  桃華眉頭頓時緊緊皺了起來:“大姐姐糊塗了吧,皇上後宮的事,是我該說話的嗎?”


  “咱們是姐妹,有什麽話不能說的。”蔣梅華連忙道,“何況杏華若是能得些體麵,在宮裏我們也能多少的幫妹妹一些。別的不說,打聽個消息總是能行的。妹妹心裏自然也明白,壽仙宮和鳳儀宮,那心裏對妹妹都是不懷好意的。若是我和杏華能幫上妹妹,豈不更好?”


  她也是真沒辦法了。蔣杏華簡直是爛泥糊不上牆,前頭又有個王充容擋著,想從蔣杏華那裏下手是不成了。可若是桃華肯提攜蔣杏華一把——並不是真讓她去找蔣杏華,而是在皇帝麵前稍稍提一句,蔣杏華就有機會了——若是生下個一兒半女,她不是日後也有靠了嗎?


  “真是多謝大姐姐了。”桃華轉頭衝蔣梅華笑了笑,“隻是宮裏有規矩,大姐姐隻管過好自己的日子,不必為我費心。”


  “妹妹——”蔣梅華話還沒說完,桃華已經拔腳就走。她身材高挑,步子又大,幾步就把蔣梅華甩在了後頭。


  蔣梅華腳下穿著高底的鞋子,走起路來倒是風擺楊柳般地好看,可若要走快了卻是不成。才攆了幾步,桃華早大步流星地走遠了,倒是一腳踩在一顆石子上,險些把腳扭了。


  “娘娘小心!”檀香連忙扶住蔣梅華,忍不住嘀咕,“三姑娘怎麽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難道娘娘和四姑娘好了,她就不得好處?”


  蔣梅華歎了口氣:“就是我和杏丫頭不好,她也不怕什麽……”


  這話說得檀香也不說什麽了。人家自己有本事,並不靠著宮裏的姐妹,反是蔣梅華等人要靠著她呢。既是有求於人,自然隻好放低身子,就是熱臉要貼冷屁-股,也得認了。


  “那——娘娘,如今咱們怎麽辦?”檀香也愁得很。這宮裏光有位份也不行啊,沒寵愛,沒子女,將來怎麽辦?

  蔣梅華哪有主意?想了半天道:“還是往家裏送個消息,讓祖母和父親想想辦法吧。”她實在是再沒什麽可用的姐妹能進宮的了。


  如今蔣梅華想往宮外家裏送點東西那是方便多了,沒多久消息就送到了蔣家。小於氏得了消息便往於氏屋裏來,婉轉地將事情說了:“娘,這事……”


  於氏自從上回發作了一回心悸之症,如今都在房裏靜靜養著,整個人看起來精氣神兒是大不如從前了,倒是越發的念經念得勤快起來。今日坐在那裏,手裏還轉動著佛珠,聽了小於氏將話說完,才歎了口氣道:“梅姐兒這份心思還是沒斷,隻是那王充容……”


  王充容無寵,可是地位一直很穩固,靠的就是她對皇帝忠心。她攔著蔣杏華,那這事兒未必沒有皇帝的意思。也就是說,皇帝並不想蔣氏姐妹在宮中太過得意。


  於氏總覺得這是因為從前蔣梅華依附了太後和皇後的原因,才導致皇帝記恨至今,弄得兩頭不靠。可是過去的事兒已經後悔不來了,也隻能朝前看。


  小於氏愁著眉道:“娘,可梅姐兒慮得也對,這無兒無女的,將來可怎麽辦?”現在蔣丹華的親事已經定了下來,歐太太那邊想要早點成親,這就準備要開始走六禮了。小於氏解決了小女兒的事,就有更多的心思來憐惜大女兒了。


  “這事兒,你說不得,我也說不得,隻有請老太爺去與桃姐兒說說,或許……”於氏說到這裏自己也沒了底氣。是的,蔣老太爺如果出麵,桃華還是會聽的,然而讓蔣老太爺去說這個——那真是異想天開了。


  “不然,讓鬆兒去……”


  “別胡鬧!”於氏瞪了兒媳一眼,“鬆哥兒怎能去說這些個事!”沒成親的長孫,跟堂妹去講什麽幫庶妹爭寵的事兒,簡直不成體統!


  “那,那怎麽辦?”小於氏話說出口,也覺得自己這是個餿主意了。


  於氏歎了一回,道:“待鈞兒回來,你讓他過來我這裏吧。”孫子不能去說,隻有兒子能去了。


  蔣鈞回來得很晚。如今他的種痘事業正紅紅火火,他恨不得吃住都在種痘處,隻是覺得過猶不及,表現得太突出了容易招致同僚們的不滿,所以才跟旁人一樣每日照樣上下衙門。


  如今他每天回來都是神采奕奕的興奮模樣,於氏看著他這樣子心裏又是高興又是發苦,慢慢地將蔣梅華的事說了:“……如今也隻有你父親在桃姐兒麵前說話還管用……”


  蔣鈞皺了皺眉:“娘,桃姐兒擺明了不想管這事兒,何必再去糾纏不休。”蔣桃華如今威嚴日盛,在蔣家的確隻有蔣老太爺能跟她說上話了,蔣鈞自己反正是不敢去提這種事。然而用膝蓋想也知道,蔣老太爺絕對不會願意去的,畢竟當年最反對蔣梅華進宮的就是他。


  “你總要跟你父親說說話的。”於氏其實已經將這件事思慮了半天,她倒不全是為了蔣梅華,“梅姐兒是你女兒,你不關心誰關心呢?”


  現在她也隱隱約約地明白了一點,當初蔣梅華入宮,蔣老太爺那樣反對,不僅僅是為了不願他們去依附太後,也是因為覺得蔣鈞並不真的關心女兒,竟將女兒送到那種地方去。現在若是蔣鈞願意為了蔣梅華多費心思,蔣老太爺心裏總還是會高興的。


  蔣鈞卻沒有理會到母親的意思:“我如今在外頭這樣苦幹,她們在宮裏自然就能過得自在些。”長女固然是他喜愛的,但也不過就是女兒罷了,如今在宮裏有九嬪的位份已經不錯,若能再上一步當然好,可若上不去也就罷了。至於庶女,從來在他眼中似有如無,更不肯為她費心了。


  他可不想因為一個女兒再觸怒了桃華,萬一把種痘處的差事丟了怎麽辦?這些日子,皇上已經為了種痘的事垂詢過一回,照這樣下去,等種痘的事辦完,他在皇帝心裏的地位絕對與從前不可同日而語。


  這個侄女,如今是惹不起的。蔣鈞知道外頭有些人並不看好安郡王夫妻,因為他們是太後和於家的眼中釘不說,還被皇帝忌憚著,將來不會有什麽大前程。然而蔣鈞另有看法:前程不前程的另說,蔣桃華的運道,實在是不能去隨便觸犯的。


  不信?你先看看崔家吧。崔知府殉了國,女兒挾著國士之後的名聲,又有太後撐腰,氣勢洶洶要進安郡王府去做側妃。那會兒又是欽天監算吉日,又是內務府破格準備婚禮,好不熱鬧。如今呢?崔家已經悄沒聲地離開了京城返回原籍服喪去了,崔家二姑娘不但臉上破了相,聽說是還瘋癲了,也有說是癡呆了的。雖然瘋癲和癡呆好像差得有點遠,但崔二姑娘病得不輕,當不了側妃這是肯定的。


  這是眾人皆知的,還有外人不知道而蔣鈞知道的,比如說劉之敬。當初跟著桃華去了西北,結果臨陣脫逃回來,又哄騙著他在種痘處得了個差事。本來桃華沒說什麽,他若肯好好幹也就將那事兒揭過去了,誰知他見西北痘苗出事,又想要見風使舵。


  蔣鈞不懂醫術,但他會看事兒,劉老太太這病得太巧,反正他是絕不相信的。隻是那時候他也沒精力去管劉之敬,隻得由著他又跟泥鰍似的滑了出去。


  本來這事兒別人也拿不住他把柄,但誰能算得到劉老太太就死了呢?這會兒劉之敬也甭想什麽前程了,老實回家守孝去吧。你說三年之後還能起複?哈哈,翰林多得是,三年之後誰還知道他是誰啊。沒門路沒靠山,你當起複那麽容易的?


  哦,你說他是安郡王的連襟?不不不,安郡王妃沒有妹妹,曾經有過的一個掛名兒妹妹,如今已經跟劉之敬和離啦。也就是說,劉家跟安郡王府,再也沒有半點瓜葛了!

  當然這和離的事兒現在還沒外人知道。劉之敬已經扶柩返鄉,而陳燕則被送回了江南,這兩個曾經給桃華也找了不少麻煩的人,都跟崔家一樣,悄沒聲地消失了。


  細想起來這些都是巧事兒,你說安郡王妃的運道盛不盛呢?誰敢再跟安郡王妃作對,先掂掂自己的運道吧。總之蔣鈞是絕對不會去隨便碰的。


  “再說,父親那裏……是斷不會同意的。”他也不想去跟蔣老太爺說什麽,父子兩個也不知打什麽時候起,說不上三句話就能吵起來,他不想去自討沒趣。


  於氏愁得眉毛都快擰到一起了:“鈞兒,你總不能一直跟你父親這樣擰下去。”


  “是父親不通人情!”蔣鈞說起這個就一肚子火氣。哪家不是重嫡輕庶,偏他們家裏要作妖。


  於氏一臉愁苦地看著兒子,低聲道:“其實,當年也是娘做錯了點事……”


  蔣鈞根本不信:“娘你做錯了什麽?生兒育女,持家有道,你什麽也沒做錯!是父親心裏眼裏隻有那母子兩個,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裏。娘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你的心,這事兒,叫梅姐兒安分些過日子,我總能掙個前程出來,到時候就好了。”


  他說完轉身就走了,留下於氏一個人呆坐在屋裏,許多話到了嘴邊,翻騰著卻說不出來,隻用手指緊緊捏著腕上的佛珠,喃喃地道:“報應,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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