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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勞

  西北的這個年過得並沒有多少年味兒, 因為大家的心思都不在過年上。


  “就是這樣, 看懂了嗎?”桃華給兩個孩子接種了痘苗, 問身邊的兩個年輕郎中, “懂了的話, 你們也可以試試。”


  隔離區裏現在的人已經很少, 自然就有更多的郎中從裏麵撤了出來, 開始跟著桃華學習製痘苗和種痘,也隻有這樣,才能把種痘推廣開去。


  “王妃, 這,這樣就行了?”兩個郎中是誠惶誠恐來學習種痘的,沒想到看起來竟這樣容易, 簡直有點不敢相信。


  “是啊, 種痘並不難。”桃華笑著點點頭,“但是要仔細觀察病人, 如果沒有發熱, 那就是沒有種上, 還要再種一次。另外, 若是用鼻塞痘苗的方法不行——畢竟有些孩子太小, 會覺得難受——那就要換用別的法子,用金針挑破皮膚把痘苗埋進去。可是這種方法必須特別注意消毒, 萬不可輕忽大意。”


  兩個年輕郎中一起點頭。在隔離區的時候,他們就讀過王妃寫的一本小冊子, 叫什麽《衛生防疫條例》, 對消毒這個詞兒絕不陌生。其實做郎中的,都比一般人更注意要幹淨,可是看了這本冊子才發現,他們的“幹淨”跟王妃的“幹淨”,那還差著好些呢。


  據說那本冊子隻是一個簡本,是因為時間太緊,王妃來不及寫完,將來還要出一個完整的本子,好像連不注意消毒所引發的各種可怕後果都會注明。


  其實不用看什麽冊子,就從這次在隔離區裏得了炭疽的那些人的結果來看,郎中們就已經深刻體會到了這後果的可怕。有兩個病人本來隻是皮膚炭疽,但因為開始當成了疔瘡去割掉,傷口又沒有好好消毒,結果最後變成了什麽敗血症。


  那兩個人死的時候他們都看見了,九成的皮膚炭疽病人都痊愈離開了,這兩個卻死於高燒抽搐。對比實在太過鮮明,讓人不心驚都不行。


  人呢,有時候不經點事是真不行。若是這個什麽衛生條例在從前太平無事的時候提出來,兩個郎中多半會覺得有些多餘。不是麽?西北這邊人活得都粗糙,那些種田的、養羊的,手上身上有個破損,若是不出血連理都不理,若出了血也很可能是抓把土捂一捂,能去灶裏抓把草木灰已經是好待遇了。


  百姓自己都活得如此不講究,郎中們割個小疔瘡什麽的,還是用清水給洗一洗呢,用的刀也會好好擦拭,已經幹淨得多了。現在還要用什麽烈酒先擦皮膚,刀子給一個人割過就要換下來用開水煮,就是包傷口的布也要煮過,哪怕是新買來的白布,瞧著雪雪白的,都不可以用了。


  這是多大的麻煩啊!就是不嫌麻煩,烈酒要不要錢?燒水的柴禾要不要錢?割個小疔瘡總共才掙幾個銅錢,夠不夠買酒買柴呢?真要這麽幹,郎中就要賠死了吧。


  但是那都是以前的想法了。現在,因為沒有好好消毒而把性命斷送掉的例子血淋淋就擺在眼前,還有誰敢嫌麻煩的?那可是人命呢!

  “王妃,我們能去看看用埋線法種痘苗的地方嗎?”一個郎中小心翼翼地問。現在,把痘苗用棉絮裹著塞進鼻孔的法子叫做吸入法種痘,挑破皮膚這種則叫做埋線法,是單獨隔出一處地方來施行的。


  “可以,隻要注意衛生,不要亂碰亂動就行。”其實種痘挑破的那點皮膚不算啥,但桃華覺得,為了讓西北這些郎中養成良好習慣,一開始弄得鄭重一點還是合適的。所以剛學種痘的郎中們都隻能用吸入法,隻有經驗豐富人又心細的,才被挑出來去做埋線種痘。


  別說,這種做法的後果還是很顯而易見的。現在種痘出去的人都在說,就挑破那麽一點兒皮膚,都要單獨去一間大屋子裏,若是穿得髒兮兮的還不讓進。屋子裏還打掃得那麽幹淨,郎中們都穿著特製的白布袍子。由此可見,消毒確實很重要,你看就這麽點兒傷口都這麽鄭重,那平日裏若是割破了手磕傷了腿,可再不能隨便抓把土捂上了,你知道那土裏有些啥?說不定就還有那個炭疽病菌呢。


  嗯,病菌也是如今西北百姓們嘴裏新興的詞兒,尤其是那些比較喜歡混跡於街頭巷尾,自詡消息靈通的人,如果三句話裏不帶個消毒啊病菌啊什麽的,都不好意思開口說話。


  “王妃——”蝶衣套著一件白色罩衣跑進來,“新痘苗送來了。”


  送痘苗來的是顧叢。如今在西北,顧叢也算是知名人物了。沈數已經向外透露他是自願前來西北治疫,又是桃華親自指點,向她學過製痘之術的。所以顧叢現在聲名顯赫,人人都說他製出的痘苗質量好,種起來安全,效果也是最好的。有不少前來種痘的人都會詢問自己家孩子接種的痘苗是不是顧太醫監製的,如果說是,就歡欣鼓舞,如果說不是,多少都會有點遺憾之色的。


  顧叢在京城的時候算是個小白臉,現在也跟西北的大部分人一樣了,既黑且瘦,隻是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以至於蝶衣私下裏笑他是“兩眼賊光”。


  “顧太醫坐。”蝶衣快手快腳地掇了個小杌子過來,另一隻手還端了杯熱茶,“這裏沒好東西,顧太醫將就將就。”


  “多謝姑娘。”顧叢接過熱茶就捧在了手心裏。西北的天氣實在是冷,茶捧在手裏,熱氣一直能透到心裏,整個人都好像活了過來似的,“王妃,年前這是最後一批痘苗了。”


  “足夠了。”桃華看了一眼單子上的數量。顧叢辦事她是放心的,到現在還沒見出過紕漏。


  “種完這一批,也該過年了。”督州城已經基本結束,現在是燕州城和青州城同時開始種痘。桃華沒有親自去青州城,而是派了符老郎中帶著所有從青州城來的郎中經過培訓之後過去了。


  當然,除了種痘之外,西北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比如說備戰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項。據定北侯說,今年這天冷得早,北蠻的日子恐怕不好過。前些日子聽說草原上下了幾場大雪,大概給他們搞了一個措手不及,否則疫症傳開的時候他們可能就來趁火打劫了。


  種痘雖然是好事,但也讓百姓們都有些心神不定,且人來人往的,也有可能被人渾水摸魚,因此桃華聽了定北侯的話,就決定種完這一批後暫停,到年後出了正月再繼續。好在督州城那邊已經基本完成,燕州城與青州城都沒有發現天花病人,百姓們也能再等一等的。


  顧叢點頭稱是。軍事上的東西他們都不懂,最好還是聽定北侯的。


  “隻是——下官前日接了一封信……”顧叢猶豫片刻,還是從懷裏取出一封已經揉得皺巴巴的東西,“是劉翰林寫來的。”


  “哦——”桃華了然,“這是找你說情來了?”


  劉之敬和李太醫到現在也沒能進西北。他們在城關前就被攔了下來,即使亮出了郡王妃未來妹夫和身份也不行。守關的軍士對他們畢恭畢敬,一應供應都是西北的最高規格,然而能不能放行,這還得往侯府送個信。除非安郡王那邊派人來接,否則閑雜人等,一概不能隨便進關。


  李太醫當時很好地詮釋了狗仗人勢這個詞兒,幾乎把手指頭伸到那小校鼻子上去,還是劉之敬識相地給拉住了。事實證明他這樣做是很明智的,因為後來定北侯府根本沒來人接,反而是將李太醫扣了個擾亂西北治安的帽子,險些打上幾軍棍。


  這件事桃華是知道的,因為沈數在調查之後,肯定地告訴她,當時的驚馬就是劉之敬自導自演的。


  有這一句話就夠了。桃華好歹也是活了兩世的人,這裏頭的彎彎繞到了這種程度還看不出來的話就可以洗洗睡了——劉之敬之前的請願分明是大大低估了治疫的難度,還以為跟藍田洛南兩縣似的,有醫有藥,不過是吃些辛苦就能得一份大功勞。


  他萬沒想到炭疽病是連桃華都有些束手無策的,更沒想到西北還會有天花。當然,他最沒想到的就是桃華雖然治不好天花,卻能弄出種痘來。於是他怕了,逃了,之後,就後悔了。


  可惜這世上並沒有賣後悔藥的,桃華也絕不會再讓這種人來沾半點光,於是劉之敬又被送回了定城,這次跟他一起養病的真就是李太醫了——他雖然沒挨軍棍,卻因為氣憤太過沒有注意保暖,得了一場風寒並險些變成肺炎,也在床上躺著呢。


  顧叢有點尷尬:“其實下官跟劉翰林實在也沒有什麽交情,隻是之前看他征集藥材十分出力,又聽說他也是自請前來,彼此投緣,多說了幾句話。如今他雖說腿腳不便,但效力之心猶在,所以下官鬥膽……”就到王妃麵前來替他說一句話。


  “下官看他的意思,是想來學種痘或者製痘苗之術……”


  桃華打量了一下顧叢。看來這位顧太醫比她還懵懂點,至今也還被劉之敬蒙在鼓裏呢。不過,這也難怪,顧叢來了西北就一心撲在治天花上,看不出劉之敬的鬼心眼也在情理之中。就是她,如果沒有沈數提醒,大概也被劉之敬哄過去了呢。


  “他既然斷了腿,還是好好歇著吧。”倒是精明,想到要學種痘或者製痘苗,真要是學會了,就算西北的功勞分不到,後頭用得著他的地方也多著呢。


  顧叢跟劉之敬也沒什麽深厚交情,能替他說這一句就算盡到了心,既然桃華不肯,他自然不會再多說:“自然是王妃做主。這樣,下官就告辭了。”


  “顧太醫不如就留在侯府過年,這裏一切周全,也熱鬧些。”顧叢在西北無親無故,過年大概不是在製痘苗的地方,就是在驛站裏,反正都是冷冷清清的。


  顧叢有點猶豫:“這——隻怕打擾……”這裏畢竟是定北侯府,不是安郡王府,郡王妃這樣自作主張,會不會讓定北侯府的人不喜?

  “怎麽會打擾!”蝶衣在旁邊很熱情地道,“我們侯府房子多的是,顧太醫留下來過年吧,西北過年雖比不得京城熱鬧,也有好些有趣的事呢。府裏每年還要放些煙花——那家從前就在京城裏,據說還給宮裏供過煙花,手藝是極好的。”這些煙花是放給燕州城裏買不起煙花的孩子們看的,到時候會在定北侯府的望樓上燃放,大半個燕州城都能聽見動靜。


  桃華微微一笑:“今日的事也差不多了,給下頭的人交待一下,我們回去吧。”


  定北侯府因為有太夫人在,過年這件事是不能輕忽的,畢竟太夫人已經六十多歲,誰知道還能過幾個年呢?所以到了這個時候,能回來的人都回來了,圍著太夫人說說笑笑,逗她開心。


  太夫人的興致也很高。打從雙胞胎回來,她就高興得合不攏嘴,整天拉著兩個孫子在身邊,簡直一步都不肯讓他們離開。看見桃華回來,臉上也露了歡喜的笑容:“回來了?瞧這些日子忙的都瘦了,叫廚房細細的燉點補湯,過年好生補一補。”


  桃華笑著行了禮:“多謝外祖母。”


  “哎,征明還沒回來?”太夫人看見桃華就想起外孫來,“營裏事情再多,這過年也該回來吧?”看看桃華,居然破天荒地說了一句,“你們小夫妻倆這也有好些日子不見了。”


  桃華被她說得臉上微微發熱,含笑道:“王爺在營裏事多,大約還要明日才能回來。”雖然這段時間兩人沒怎麽見麵,卻並不代表斷了消息。她在督州城給百姓種痘的時候,沈數就在督州城附近的軍營裏練軍,每隔一日都會送封信來。


  信寫得不長,多數都是講一講今日營裏用了什麽飯菜,湯裏加了番椒,喝了身上熱乎乎的,或者是練軍時有人鬧了笑話,在開始結冰的地麵上摔了跟頭,七八個人跌作一團什麽的。


  種痘這活兒說起來簡單,可是無數的孩子排著隊來,一刻都閑不下來。何況孩子不像成年人一般懂事,有些才被抱來就哭鬧不止。一個孩子哭起來讓人憐愛,十個八個的一起哭起來就是噪音,如果有幾十個……那就是正宗的魔音穿耳,一天下來不隻是身心俱疲,連耳朵都一直嗡嗡地響,總是覺得還有人在哭。


  這麽累的時候,一邊吃飯一邊看看沈數的信,簡直就是享受了。桃華看完之後,往往也會寫上一封回信,在下次沈數派人來送信的時候讓他捎回去。她的信一樣寫得並不長,也絕口不提每天是如何疲勞,隻說說今日看見一個紅臉蛋兒的孩子,哭起來如何的中氣十足,鬧得爹娘都抱不住,或是上回種痘的孩子發完熱好了起來,一家子便提了半籃雞蛋來酬謝她雲雲。


  總之如果隻看來往的信件,大約還以為他們兩個都是悠哉遊哉地過日子呢。不過桃華會問問送信的人,王爺每日練軍幾個時辰,是否有受傷等等。她也知道,沈數一定也會問傳信的人,她每日給人種痘要忙碌多久,有沒有好生吃飯。


  新婚即別,一別就是一兩個月,桃華卻覺得仿佛跟這個人貼得更近了。從前還殘存著的那點兒陌生,就在這些短短的信箋往返之中一點點化去,消失無蹤。


  殷茹坐在太夫人身邊,心情複雜地看了一眼桃華。因為隔離區的病人陸續痊愈,臨時善堂裏那些孩子老人大部分也被接回家去了,但也有幾個最後變了孤兒的,便都送去了正式的善堂,殷茹的工作也就到此為止,可以回定北侯府來了。


  這些日子對殷茹而言,事情仿佛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即使身在善堂,她都能時時聽到人們的議論,全是在講安郡王妃和她製出來的種痘之法,似乎整個西北就隻有她一個人了。


  等她回到家裏,聽見下人們嘴裏還是談論著這些事,尤其是談論著她的兩個弟弟在種痘之後如何與天花病人相處而安然無恙,然後這些話題最終都會歸結為一個:王妃的醫術真是超群,這下可是天大的功德!

  醫術超群。這些人這麽快就已經忘記了她對炭疽病並沒有什麽好辦法,忘記了在隔離區死去的那些天花病人嗎?據她所知,發現炭疽病源的那個村子,經過焚燒之後還是再也不能居住。村裏的人隻能全部遷出來,有親戚的投奔親戚,實在沒親戚的,就塞到了一座山以外的村子裏。


  如果真的是醫術超群,為什麽這些問題都解決不了?如果解決不了,又憑什麽說醫術超群呢?

  這些話在殷茹心裏翻滾過很多回,卻又被她自己壓下去了。的確,蔣氏沒有治好所有的炭疽和天花病人,可是正是她遠在京城就分辨出了西北流行的乃是炭疽之症,立刻送信來叫西北劃出隔離區安置病人,並做種種消毒防護的措施,才令這疫病沒有形成燎原之勢。且她給出的什麽清瘟敗毒飲的方子,西北的郎中們都說好。


  最要緊的,是她想出的種痘之法,能令所有的孩子都不再怕天花之症,這的確非醫術超群所不能達,西北民眾對她的交口稱讚,並不是盲目和虛妄的——百姓有的時候是很記恩不記仇的,已經死去的親人會讓他們悲痛,但如果能保住活著的人,他們就會感恩戴德。這些年來定北侯府正是因此而屹立西北,現在,蔣氏隻不過是再次走了定北侯府的道路而已。


  殷茹很想不承認這些,但她不能。定北侯府並沒有什麽明確成文的家規,然而有些東西是日久天長潛移默化在骨子裏的。沒人教過她睜著眼睛說瞎話,更沒人教過她可以昧了良心,不管是為了什麽。


  “表嫂——”心裏翻湧不停,殷茹還是站起來行了個禮,“表嫂辛苦了。”


  “表妹也辛苦。”桃華含笑對她點頭,“聽說臨時善堂一直都是表妹在打理,那些孩子多虧表妹了。”


  殷茹勉強笑了笑,正要說話,就聽外頭腳步聲一路迅速地響進來,不由得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好像是表哥。”


  她話猶未了,沈數已經自己一掀簾子進來了:“外祖母,舅母!”


  “哎喲,剛才還在說你明天才能回來,怎麽今兒就回來了?”定北侯太夫人看見外孫,更是笑得眼睛都要沒了,“外頭冷吧?這一路騎著馬回來,看臉都叫風吹紅了,快把我這手爐拿去給他!”


  西北風硬,沈數的臉上確實被吹得通紅,不過他隻是不在意地摸了一下臉就笑了:“外祖母,我哪有那麽嬌貴。”說著話,他的眼睛已經落到了桃華身上,先看她的臉,再看她的手,及至看見她手裏也捧了個小手爐,才微微一笑,接過了丫鬟捧過來的手爐,誇張地雙手捂著,“不過,咱們西北確實比京城要冷。”


  太夫人很愛聽他說“咱們西北”,當即眯著眼睛笑:“可不是。你去京城住了兩年,怕是不大慣了吧?今兒晚上吃羊肉鍋子,好好祛祛寒氣!”


  沈數笑道:“有那番椒調的醬料沒有?”


  太夫人咂了一下嘴:“怎麽你們都愛吃那東西不成?那勁兒,進了嘴跟燒刀子似的,我可受不了。叫人去廚房瞧瞧,準備了那個沒有?”


  雙胞胎一起跳起來:“我們也要吃!”那個番椒的味兒確實很辣,可是真的很好吃啊。平日裏母親並不讓他們多吃,為是沈數在信裏說了,那東西對腸胃有些刺激,小孩子不宜多食。現在要過年了,就讓他們沾一沾表哥的光吧。


  “就知道吃!”定北侯夫人瞪了兩個兒子一眼,對沈數笑笑,“一路趕回來累了吧,你媳婦也是剛進門呢,都回去洗漱,等著一會兒用飯。”


  雙胞胎自打從天花隔離區回來,之前在母親那裏享受到的特殊待遇就沒了,仍舊還是一不聽話就要挨巴掌,此刻聽了母親的話,也隻敢背過臉去衝著沈數拚命眨眼,裝出一副可憐相。


  沈數也衝他們笑著眨了眨眼,轉頭攜了桃華的手:“外祖母,舅母,那我們就先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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