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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曲

  說到專業, 桃華就從容了:“自然。隻要他按時按量服藥, 三十天後定然能下床走路。”說著, 抿嘴一笑, “當然, 如果服了藥再吐出來, 那就得再加服, 直到喝的量足夠為止。”倒要看看於思睿比太後如何。


  沈數也想起了當初太後被夜明砂弄得嘔吐不止的情形,想像一下於思睿將要麵臨的慘狀,不由得也是一笑, 不過隨即又問道:“這麽說,三十日就能恢複如初?你可想過太醫院的諸太醫們會有什麽反應?”太醫們治不好的病,桃華卻治好了, 有些人固然會心生欽佩, 可有些心窄的,難免會生了嫉恨。本來同行相輕, 何況男女有別, 那些瞧不起女子行醫的, 隻怕更會生些陰暗心思。


  “當然不是恢複如初啊。”桃華聳了聳肩, “他兼有陽絕與中風二症, 若還能恢複如初,那得是神仙下凡來救。我能治到他下床走路, 已經用盡了本事了。”


  沈數盯著她的臉,見她一本正經的模樣, 眼睛裏卻微微帶點兒笑意, 不由得問道:“那他這病可還有什麽遺患?”


  “自然有啊。”桃華很快活地回答,“不過其實也不影響生活,隻是承恩伯府裏那些姬妾們有些浪費罷了。”


  沈數隱隱約約的料到會是這麽個結果,但被桃華這麽直白又俏皮地一說,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兩人對著笑了片刻,沈數才收起了笑容道:“恐怕人心不足,他能下地之後,或許就要你再幫他治別的了。”


  桃華攤了攤手:“到時他連下地也還要有些跛行,至於其餘,恕我無能了。”


  沈數搖了搖頭:“隻怕到時他心中不滿,還要找你的麻煩。”


  這一點桃華就無法阻止了,隻能歎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於思睿再不成器,他有爵位,還有個姑母做太後,權勢逼人,否則她也不會去給他診治,卻隻能用望月砂這樣的小手段整一整他出口氣了。


  沈數輕咳了一聲:“恕我直言,這皆因——他地位高於你。”


  “我知道。”桃華坦白地道,“蔣家家世不能與承恩伯府相比,我父親又不是個會做官的人,我也不想他為了封妻蔭子就去官場之中廝混,受了委屈還算事小,萬一應對不來,隻怕反而招禍。而我自己——時勢如此,非我之過。”她就算救了兩縣疫災,皇帝還不是隻能把她的院判一職收回去麽。


  沈數又咳了一聲,下意識地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其實,女子地位尊崇,並非隻來自於父兄……”


  桃華怔了一怔,突然意識到他要說什麽,頓時一顆心呼地就懸了起來:“什,什麽……”


  其實崔秀婉的死訊傳出之後,桃華不是沒有想過。從前是使君有婦,但現在已是男未婚女未嫁,皆是自由身了。


  然而這個念頭隻在她心裏轉了一轉就被壓下去了——沈數即使在外人眼中再不受太後和皇帝待見,那也是先帝血脈,貴為郡王,他難道真會娶一個出身低微的醫家女嗎?要知道即使是皇帝封的藥師,那也隻是藥師而已。


  但是現在,沈數剛剛說出的那句話又是什麽意思呢?或許他隻是被那位鄔先生勸動了,隻想給她一個四品側妃的地位?


  桃華腦子正亂成一鍋粥的時候,沈數已經連咳了好幾聲,終於把話給擠出來了:“其實女子封誥,首先來自夫君。”


  薄荷是跟著桃華進了靜室的,此刻也已經被沈數的話驚得有點動不得了。不過她的腦袋總在關鍵時刻會有些特殊的運轉,這會兒突然想起了景氏曾經代崔夫人捎過來的那些話,當即衝口而出:“王爺不會是要讓我們姑娘去給你做側妃吧?”


  “當然不是!”沈數也是衝口而出。如果是做側妃,他還用等到現在嗎?


  “那,難道是王爺要娶我們姑娘嗎?”薄荷睜大眼睛,覺得整個人都木了。娶字隻能用於正妻,薄荷雖然覺得自己家姑娘沒有一處不好的地方,但也知道沈數的地位與桃華差得太遠,真沒敢想到能做郡王妃的份上去。


  “如果——”沈數有點不敢直視桃華,以拳抵唇幹咳了一聲,將目光轉開,隻用眼角餘光瞥著桃華,“如果蔣姑娘願意的話……三媒六禮,不敢或缺。”


  薄荷張著嘴巴呆在那裏了。就連守在靜室門外的初一也張開了嘴巴,被十五捅了一拳才反應過來,趕緊閉緊嘴巴擺出一臉正經模樣,心裏卻已經翻江倒海了。


  桃華怔怔地坐在椅子上,一時不知說什麽好。沈數半晌沒有得到回答,心裏不由得一沉,連忙轉過目光來看著桃華:“你——是不願意麽?”


  “不,不是。”桃華下意識地回答,接觸到沈數猛然明亮起來的眼睛,才陡然發現自己說了什麽,頓時從臉頰到耳根全都紅了,“我是說,我是說,未免太過突然了……再說,你的舅父舅母,他們會答應麽?哦,還有皇上……”


  婚姻大事,畢竟還是要有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尤其如沈數這樣的,婚姻之事恐怕根本也由不得他自己做主。本來太後是他的嫡母,但此刻桃華根本沒想起太後來,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將沈數撫養大的定北侯夫婦,他們會願意沈數娶一個醫家女嗎?

  之後就是皇帝,他會不會需要沈數的婚姻去拉攏什麽人呢?要不然之前沈數就連知道崔秀婉心有所屬都沒法隨意解除婚約,若說這其中沒有些利害之事,桃華是不信的。


  沈數此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似乎輕了一點兒,椅子上好似要坐不住似的:“我已經寫信回西北了。舅父舅母素來是為我著想的,自然願意我能娶心愛的女子為妻。”說到最後幾個字,他也覺得臉上有點熱了。


  為你著想,和讓你隨心所欲地選擇妻子可能不是一回事。桃華默默地想。或許是她太理智,初時的興奮和激動過後,就仿佛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一般,讓人有點高興不大起來。


  沈數卻沒體會到她的心情,興奮地往前傾了傾身,隔著桌角握住了桃華的手:“你放心,舅父舅母一定會喜歡你的。”


  薄荷覺得自己站在這裏似乎不大合適,但要是退出去讓兩人獨自那就更不合適了,於是她隻能盡量把自己隱藏在花架後麵,兩眼看著天花板。


  “那還有皇上,你的親事,總要他同意吧?再說,你不是還要給崔氏守一年?”


  “那是敷衍太後的。”沈數冷笑了一下,“太後原就想著給我指個於氏女做側妃,現在崔氏一去,幹脆就想再弄個於氏女來占了這位置,我隻好先用這方法拖延一下。再者崔家那裏也說要把崔二姑娘嫁過來,皇上又不願讓崔家下不來台,所以——不過有這一年時間,也足夠我來安排了。隻是我怕暫時不能公開提親,隻得先跟伯父私下裏提一提,合了八字換了庚帖,把此事先定下來。等到一年期滿,由我舅父那邊正式向伯父提親。”


  這計劃聽起來挺好,但不知怎麽的,桃華總覺得有點憂慮:“那太後——”


  “我會想辦法。”沈數握著她的手緊了緊,“之所以不想現在提親,也是怕被人知道再生出事端來。若有一年的時間,我總能策劃周全的。”


  “但是太後也總能給你指個側妃吧……”桃華不知不覺的就冒出來這麽一句。


  說實在的,桃華一直沒有成親的意思,就是因為這個時代有些東西實在是太讓人蛋疼了,比如說貴賤有等,又比如說納妾。倘若她盲婚啞嫁,相敬如賓地過一輩子,或許還能勉強忍受,但越是對著合自己心意的人,就越是無法容忍。


  沈數一怔,隨即失笑:“不過是占個名份罷了。於家女,我怎會去碰她。”


  “那別人呢?”桃華深吸了口氣,決定先把醜話說在前頭,“若是別姓之女呢?若她不是太後指給你的呢?若是——若是你舅父舅母讓你納的人呢?”


  沈數一時沒反應過來,怔怔看著她。桃華低垂了目光不去看他,低聲道:“我知道郡王按製可有一位側妃兩位侍妾,不過我想問問,納妾是為什麽呢?”


  沈數下意識地答道:“自然是為子嗣。”


  這話答得沒錯,納妾為子嗣計,這是大道理。但是到了現在,娶妻娶德,納妾納顏,已經是為女色而不是子嗣了。


  “那麽——”桃華仍舊垂著眼睛,“許多人家明明有嫡子嫡女,為何還要納妾呢?”


  靜室門外的初一嘴巴又張開了。納妾這事兒,高門大戶裏不是常見的嗎?這些人家,男子到了一定年紀,一般就先在房裏放一兩個丫鬟,等正妻入門,或留下或打發了,也都不礙什麽事——當然他們家王爺是沒有的,那是因為王爺從小就喜歡習武領兵,在這上頭開竅晚。且他的親事是先帝的旨意,婚前不納人,也算是對先帝指的這門親事的尊重。


  至於說婚後,別說郡王按製本來就可有側妃,就是正妃在身子不方便的時候,也會放個人去伺候丈夫,這不也是天經地義的嗎?說起來是與子嗣沒啥關係,但大家也都是這麽做的啊。怎麽聽這位蔣姑娘的意思,好像是在說有了嫡出子女,子嗣無憂,就不該納妾了?

  沈數比初一更快一步地領悟到了桃華的意思,立刻答道:“若有嫡子,自然不必納妾。”


  桃華終於抬起頭來看著他:“有些事,你若是做不到,就不要承諾。我想,你不妨回去再好好想想,若正妃有子,你是否可以不納側妃,不收侍妾通房?等你想清楚了,再下決定不遲。”


  她輕輕把手抽了回來,立起身道:“薄荷,走吧。”


  門口的初一仍舊張著嘴巴,呆呆地看著桃華走出來。他不可思議的表情落進桃華眼裏,不由得讓桃華心裏更沉了——世情如此,沈數真能做到嗎?

  走到春華軒門口,桃華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靜室的門仍舊虛掩著,沈數並沒有出來。或許他思索再三之後仍舊不能接受,他們之間也就像這扇門一樣,輕輕一推就隔斷了裏外……


  “姑娘——”上了馬車,薄荷到底還是有些忍不住,“您,您方才跟王爺怎能那麽說話呢?”


  桃華笑了笑:“怎麽,你也覺得男子納妾天經地義嗎?”


  “這倒不是……”薄荷嘟噥道,“隻不過,他是王爺呀……皇上還三宮六院呢。”


  桃華苦笑了一下。瞧,就連她自己的丫鬟都覺得,沈數納妾是合理的,何況是他那邊的人呢。


  薄荷小心地觀察著她的神色:“其實奴婢就是覺得,王爺對姑娘挺好的……”


  “是很好。”桃華輕輕笑了笑,“如果我沒那麽喜歡他,或許就可以容忍了……”


  她這句話說得很輕。有時候人就是這麽奇怪,越是喜歡得深,在某些方麵就越是苛刻。就在剛才沈數向她說起三媒六禮的時候,她才突然發現,其實她對沈數,已經是很喜歡了。然而就是因為喜歡,才一定要把話說在前頭,因為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容忍妾室與庶出子女的,與其將來成為一對怨侶,或許倒不如不要在一起。


  但是這話跟薄荷說了,恐怕她也不能理解。桃華便隻擺了擺手:“行了,回家吧。”


  桃華去承恩伯府診治,蔣家上下都有些不安,隻有蔣老太爺十分鎮定,說桃華能治得好這病,就回百草齋看孤本去了。


  小於氏被蔣錫衝了一通,也沒臉在人前呆著。且她擔憂的是桃華一旦失手怕是會給蔣家帶來麻煩,至於桃華本人如何,倒是並不關心,索性借機預備過幾日帶蔣杏華入宮的事去了。


  蔣錫卻是熱鍋螞蟻一般,在屋裏走來走去,弄得曹氏也心神不定,兩次把針戳到自己手上。


  除此之外,家裏真正關切桃華的大約也就隻有蔣蓮華了,聽說桃華回來,連忙也趕了過來。


  隻是桃華此時卻是沒有半點心情詳細敘述了。從春華軒回來的這一路上,馬車越走,她就越覺得有些難過,等進了家門,仿佛渾身力氣都被抽幹了似的,隻簡單說自己開了方子,於思睿服上一月定有效果。


  眾人不知道她還跟沈數談過話,隻當她這一趟受了委屈,也不敢多問,連忙張羅著讓她去休息。蔣錫跟了女兒進屋,開口便道:“既然這樣,咱們還是回無錫去吧。”


  “爹,至少在服藥這段日子裏,咱們是走不了的。”桃華略有些疲憊地笑了笑,“其實我沒什麽的,隻是太後一定要細問藥方罷了。”


  “她又不懂,問有何用!”蔣錫對太後絕對的沒有好印象。


  桃華一笑,總算提起了一點精神:“嗯,因為我在藥方裏加了一味望月砂,讓承恩伯好好清清腸胃,免得每日肥雞大鴨子吃著,再吃出什麽富貴病來。”她敢肯定,於思睿肯定要喝一次吐一次,吐足三十天。就連宮裏的太後,這段時間應該也沒什麽胃口吃葷了。


  蔣錫一時沒反應過來:“望月砂?”


  “嗯。”桃華想起沈數,頓時又覺得弄吐於思睿也沒什麽值得高興的了,“爹,我有點累了。本來還想給您帶紙和墨回來的,也忘記了……”


  蔣錫來不及去想望月砂的事兒,心疼地道:“那你快點休息,紙和墨什麽的,爹自己會去買。”說著親手給女兒拉了帳子,看著她躺下,才抱了跟進來的蔣柏華出去了。


  桃華雖然躺下來,卻是怎麽也睡不著。心裏仿佛有千百隻蜜蜂擠來擠去,尾巴上那毒刺一伸一縮的,隔一會兒就是一下。


  既睡不著,自己在春華軒靜室裏說過的那些話就又浮了上來。一時自己說的話原也沒錯,一時又覺得沈數的側妃很有可能被太後和皇帝拿來做文章,無論哪個人都不是沈數現在能左右的,要求他不立側妃未免也太過為難。可是倘若他真的立了側妃,日後又當如何?


  身上忽冷忽熱。桃華覺得自己可能真的病了。她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這麽喜歡過一個人,可是正因為喜歡,才要挑剔。這個世界太不公平,她怕付出了之後受的傷害會更深,就像她拚了命的學醫,想給自己的母親掙到一份尊重,最後卻隻落得收到一個弟弟……


  蔣錫雖於診脈上不精通,但也看出桃華臉色不好,在屋外少不得盤問薄荷一番。


  薄荷哪裏敢說實話,隻將今日在承恩伯府的事講了一遍,又說到進宮向太後回話。她是沒資格進後宮的,因此並不知道桃華在壽仙宮裏又把太後惡心了一番。


  不過承恩伯府既對藥方存疑,太後自然不會那麽好說話,這一點卻是可以料得的。蔣錫也作此想,因此不免將桃華的不適歸咎於太後,雖不好口出大不敬之語,卻少不得腹誹一番,又囑咐薄荷好生伺候,這才出去。


  到了外頭,卻見曹氏走來,一臉古怪地道:“老爺,有人送了好些紙筆來,說是桃姐兒買的。”


  蔣錫一怔:“紙筆?”走到前頭,果然見桌上擺了厚厚一迭幾十刀六合紙,一盒上穀墨,另有一紮紫毫小楷筆,旁邊站了個掌櫃打扮的人,見了他便躬身道:“小人見過蔣三老爺。小號春華軒,這些是蔣姑娘在小號挑的紙筆,因攜帶不便,所以交由小號送來。”


  明明剛才桃華說忘記給他買紙和墨了,而且也沒有要買筆啊……蔣錫心裏疑惑,但看這紙筆墨三樣,上穀墨也就罷了,六合紙明透歲久,水濡不入,最宜作書,而紫毫小楷更是適宜他謄抄書籍所用,若不是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如何能挑得這般合人心意?


  “不知是多少銀錢?”


  來人微微一笑:“銀錢已付過了。”卻沒說是桃華付的。


  若是方才桃華沒有事先提過此事,蔣錫或許就被糊弄過去了,此刻卻追問道:“是何人付的錢?”這不可能是桃華付的。


  來人見蔣錫追問,才笑道:“自然是方才蔣姑娘到過小號。至於銀錢究竟是何人所付,小號並不多問。”說罷,便拱手告辭。


  東西都搬過來了,蔣錫也不能再叫他辛苦搬回去,隻得留下,卻叫人收好了並不許動,隻等桃華醒來再問。


  這裏春華軒的掌櫃送了東西回到店裏,便見初一十五仍舊守在靜室門口,不由得有些驚訝:“王爺還在裏頭?”


  初一歎了口氣:“可不是。”打從蔣姑娘走了,除了吩咐掌櫃挑適宜抄書的紙筆送過去之外,連坐在桌邊的姿勢都沒變過呢。


  掌櫃有點疑惑:“究竟說了什麽?”按說這話他不該問,但實在有點忍不住了。看那位蔣姑娘走的時候王爺並沒有送出來,似乎談得不是很愉快,但卻又吩咐他挑了紙筆送去——這究竟怎麽回事啊?

  初一和十五對看了一眼,齊齊搖了搖頭。這是私語,可不能說。


  掌櫃的抓抓頭:“那現在怎麽辦?若不然請鄔先生過來?”王爺是要在春華軒坐到用晚膳嗎?

  初一正覺得這主意不錯,門被推開,沈數已經走了出來:“東西送到了?”


  “是。”掌櫃瞄著他的神色,“隻是未曾見到蔣姑娘。聽蔣太太說,蔣姑娘身子不適歇下了。蔣老爺屢次追問這些紙筆是誰付了錢,看起來似乎不太想收……”


  “身子不適?”沈數眉頭一皺,“是病了?”


  這我哪裏知道啊?掌櫃的想哀號一下。他一個外男,好意思追問人家女孩兒哪裏不適嗎?而且那位蔣姑娘從春華軒走出去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就有不適也是談話談得不適了吧?


  當然這話掌櫃的隻敢在心裏想想,嘴上卻道:“想是今日出診,又是承恩伯府又是宮裏的跑,累著了……”


  沈數默然片刻,點點頭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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