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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虛

  一句重症, 把於思睿倒先嚇了一下:“什麽重症?”


  桃華四平八穩地道:“陽虛。且已甚重。”


  “陽虛?”於思睿先是一怔, 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指著自己的鼻子, “本伯爺有陽虛之症?哈哈哈哈, 蔣姑娘, 你可知道何為陽虛?本伯爺身子素來健旺, 雄風不倒——”他說著,又一臉猥瑣地往前湊了湊,特意壓低了聲音, “你隻要試試,就知道伯爺我——”


  蔣錫肺都要氣炸了,正想不管不顧地衝上去, 就被蔣老太爺攥住了手腕, 低聲道:“聽她說!”


  蔣錫急得不行,轉頭卻發現伯父眼睛緊緊盯著桃華, 仿佛在聽什麽了不得的事, 抓著自己手腕的五根手指都像鐵箍似的, 隻好勉強按捺。


  隻聽女兒沒有等於思睿說完, 就截斷了他:“伯爺是否時常服用金櫻子膏?”


  於思睿滿以為自己一句下流的話說出來, 必然能讓這女孩兒麵紅耳赤甚至氣哭出來,可是完全的事與願違, 眼前的女孩兒甚至連目光都沒有移開,隻是淡淡地看著他, 簡直讓他疑心這姑娘是不是尚未開竅, 壓根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可是金櫻子膏幾個字落在他耳朵裏,倒讓他遲疑了起來:“你說什麽?”


  他的確用過一些藥的,不過不是助興之藥。在他這個年紀還流連花叢的人,有不少已經要用助興之藥才能成事,而他從來不必如此,甚至頗以此為傲,自覺天賦雄厚。不論妾室還是他在青樓裏常光顧的那些花魁,個個都得說一聲“伯爺雄風”,而說他陽虛的,倒是平生頭一個。


  “伯爺用過金櫻子膏吧?”桃華仍舊淡淡的,仿佛在說“伯爺今天早飯喝粥了吧”一個樣兒,“金櫻子有澀精之效,若非有滑精之症,不宜常用。”


  這下反而是於思睿極其少見地覺得臉熱起來了:“你,你說什麽?”他確實用了一種藥,也是青樓裏頭來的,不是助興,卻是能讓他慢些泄身,多延長些快活的。那藥他也曾叫人拿去給郎中看過,說裏頭無非是些溫補的藥材,仿佛是有金櫻子這一味。不過這種事被一個少女當場叫破,就連他都覺得有些……


  胭脂目瞪口呆,服侍她的幾個丫鬟裏有尚未破身的,已經羞得滿臉通紅了,什麽澀什麽滑什麽的,可是該從女孩兒嘴裏說出來的話嗎?


  桃華從容地借機往後退了一步,離於思睿遠一些:“伯爺長期服用此藥,掩蓋了病相,如今外頭瞧著好,裏頭已經要空了。伯爺須戒房事。”


  於思睿先是一怔,隨即惱怒起來:“你竟敢胡言亂語,詛咒本伯!”


  “就是!”胭脂眼見得了機會,立刻尖聲叫起來,“伯爺麵色紅潤,龍馬精神,什麽外頭好裏頭空,你簡直是大膽!還不快把她抓起來!”


  丫鬟們正因桃華的話而驚得動彈不得,沈數已經借機推開她們,插到於思睿和桃華中間去了:“承恩伯何必惱怒。自來醫不諱疾,承恩伯既然是自己要請蔣姑娘診病,方才也說了近日身子不適,為何這時又怪起醫者來?”


  於思睿怒氣衝衝:“荒謬!本伯哪裏像是陽虛的樣子?簡直一派胡言,分明是詛咒本伯!”


  沈數微微一笑:“本王雖不通醫術,卻也聽說過扁鵲見蔡桓公。庸醫治已病,良醫治未病,承恩伯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便是了,若是因此而懲罰醫者,日後誰還敢為承恩伯治病呢?”


  於思睿氣得胸口疼:“安郡王,你!”此人口口聲聲治病治病,這不是咒他會病嗎?想他生龍活虎,一年裏連個頭疼腦熱都少有,這兩人卻合起夥來一唱一和,實在可惡!他幾乎就想立刻叫家奴上來抓人,但看見沈數,還是勉強保持住了理智。


  此人到底是先帝之子,今上之弟,已經封了郡王,還有手握西北兵權的舅家,就連他的太後姑母也要忌憚一二,隻能在暗地裏打壓他,而不能公開做些什麽。何況他隻是個伯爵,並無實權,按品級來說,他見了沈數還要先行禮請安的。若是公開衝突,不但對自己不利,說不定還會牽扯姑母……


  承恩伯雖然不務正業,但有一條還是知道的——他如今的一切,都靠著他的太後姑母得來,姑母在,他榮華,姑母若不成了,他也不成。因此,承恩伯府素來以太後之是為是,以太後之非為非。


  譬如說,太後想把南華郡主嫁給他,他就得高高興興表示他喜歡南華郡主。若是太後覺得不能跟先帝扭著幹呢,他就得表示娶別人也很好。他甚至不會明白地表示南華郡主相貌中平,他根本看不上,因為太後還是挺喜歡南華郡主的,畢竟是打小養在自己膝下的人。


  所以說,看起來隻會鬥雞走狗尋花問柳的承恩伯,其實也是有點兒生存智慧的。


  這個時候,他被怒火燒熱的腦袋也還保持了一點兒理智——別急,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太後姑母想辦法收拾了這個安郡王,他再報今日之仇也來得及。就算收拾不了安郡王,等他回了西北,他還可以收拾蔣家。那時候,把這個敢胡言亂語的丫頭搶到自己府裏去,看她那張小嘴還能說出什麽來!到時候,說不定就隻會——嗯哼,想想就痛快!

  承恩伯用這點兒臆想安慰了自己,陰沉著臉帶人走了。胭脂還有些不甘心,可看看於思睿的臉色,明智地閉上嘴,嬌弱地扶著丫鬟跟了上去。


  他們一走,蔣錫就飛奔上去拉住女兒:“有沒有被他碰著?”摸摸身上沒有帶手帕子,便提了袖子給女兒撲打衣襟,仿佛在於思睿眼前站了一會兒,就落了一層灰似的。


  桃華有點兒哭笑不得:“爹,沒什麽的,隻當是被癩皮狗蹭了蹭。今日多虧了郡王殿下。”


  蔣杏華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撲上來抱住桃華,哭道:“三姐姐,方才嚇死我了。若不是郡王殿下,我怕我們都要被那承恩伯抓去了!”


  蔣錫猛醒過來,連忙轉身就行禮:“多謝郡王殿下援手,小女幸免,在下感激不盡。”


  沈數擺了擺手:“蔣先生不必如此。承恩伯行事荒唐,我也不過是看不過眼罷了。上回蔣先生還幫過我,禮尚往來,我也該有所回報。何況令愛臨危不懼——”他說到這裏,忽然把下半句話吞了回去。桃華確實很鎮定,甚至可以說,是她的話打消了於思睿繼續調戲她的興致。隻不過那些話……最好還是不要提了。


  他不提,蔣家人當然更不會提。蔣老太爺也走上來向沈數道謝:“蔣家上下皆感王爺大恩。”


  倒弄得沈數有些立不住腳了:“老先生不必客氣。隻是此地怕也不宜久留,還是早些回府的好。”


  今日的相親被於思睿攪了個稀裏嘩啦,蔣老太爺也覺得晦氣之極,自是不願多留,當下道別,目送沈數走了,才轉頭苦笑向歐老太爺道:“歐兄,今日出行不吉,改日再敘罷。”


  兩家人就此作別,歐家一行往寺外去了,蔣家則往後殿禪房來。蔣杏華死死拉著桃華的手,眼淚落個不停。桃華無奈地道:“四妹妹,已經沒事了。你別再哭了,嚇著柏哥兒。”


  蔣柏華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麵,雖然不懂是怎麽回事,但一轉眼熟悉的親人都不見了,自己雖被歐太太抱著,卻又是一個陌生的婦人,自然號啕大哭起來,直到桃華把他抱在懷裏,才慢慢平靜了些。


  他現在又長高了些,桃華一隻手抱著他極其吃力,偏蔣杏華又死拉著她另一隻手,隻得出言提醒,這才把手抽回來,將蔣柏華往上托了托,哄著道:“柏哥兒也不哭了,姐姐沒事,爹爹也沒事,方才不過是跟那些人鬧著玩罷了。”


  蔣柏華抽抽噎噎道:“真的?”小心靈裏覺得方才那麽可怕的場麵,不大像鬧著玩兒。


  “真的。”桃華抱著他搖了搖,覺得手臂都有點發酸了,隻是小家夥的胖胳膊緊緊摟著她脖子,這時候也放不下來,“瞧,姐姐不是半點都沒事嗎?”


  蔣柏華瞧了瞧蔣杏華:“四姐姐哭了。”


  蔣杏華連忙拿帕子胡亂抹了抹臉,擠出笑容:“四姐姐沒哭,是風吹沙土迷了眼睛呢。”


  這謊也撒得太拙劣,然而小孩子還是容易騙的,且蔣柏華前些日子曾被沙子迷過眼睛,當時也痛痛地哭了一場,這會兒想起來,就相信了蔣杏華的話,漸漸地止了淚。


  桃華抱著他一路走回禪房,覺得兩條手臂都要斷了。就算她再有勁兒,也快要頂不住這個小胖子啦。


  總算禪房在望,蔣老太爺一行人剛剛走到門口,便有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從裏頭扶著個老婦人出來,身後是蔣楠華相送,到了門口舉手一揖:“劉兄與劉老太太慢走。”


  蔣杏華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僵硬地立住了。這青年男子看起來好眉好目,一襲半舊的藍竹布袍子洗得幹幹淨淨,袖口處滾了一圈深藍的邊子,既看著美觀,又結實耐磨。僅這般看起來,誰都會覺得這是個風度翩翩的學子,雖是家中清寒,卻不失體麵。


  至於他身邊那老婦,穿的卻是淺藍色繭綢衫子,下頭玄色馬麵裙,頭上綰個整整齊齊的圓髻,插一支壽字頭銀簪,做寡婦模樣打扮,顯然是其寡母。


  兒子穿打補丁的竹布袍子,母親卻穿半新的綢衫,誰不要道聲孝順?可隻有蔣杏華知道,這布袍子該是出門時候的專用,在家中雖不是綾羅綢緞,卻也不至於穿打了補丁的衣裳。這兩人,除了劉之敬和劉氏母子之外,還有誰!


  蔣老太爺一行人已經走到門口,蔣楠華剛跟劉之敬道別,轉眼就看見了祖父和叔叔,連忙又行禮。劉之敬也跟著一舉手:“老先生。”


  “這位是——”


  蔣楠華忙道:“祖父,這位是翰林院庶吉士劉之敬先生,這位是劉老太太。方才五妹妹去看三塔,不當心扭到了腳,是兩位將人送回來的。”


  女孩兒家以貞靜為好,出外看個風景扭傷腳,說起來是一種失態,又被青年男子送回來,就更不好說了,幸而中間有個寡婦娘,總算是沒有失了禮。


  反正不是蔣楠華親妹妹出事兒,他說起來也就沒壓力。老實說,伯父家這個堂妹,在他眼裏看來真是一無是處,針線不成,詩書不就,還沒什麽規矩,連去看個三塔都能扭了腳,你走路眼睛不看路的麽?女孩子走路要慢一些,你得闖得多快才能摔了?


  蔣老太爺眉頭也是微微皺了一下,先向劉之敬母子道了聲謝。劉之敬一手扶著母親,笑道:“老先生說哪裏話來,不過是順路罷了,不值多提。告辭。”目不斜視,卻在轉身的時候用眼角餘光瞥了一下後麵的兩個女孩兒,隨即扶著劉氏走開了。


  劉氏一直矜持地保持著寡婦的作派,側身避著蔣老太爺和蔣錫,這時候走出一段路,才小聲道:“這老頭兒就是當年的太醫?”


  劉之敬挺直著腰,低聲道:“應該就是了。後麵那個大約就是蔣小太醫的兒子了。”


  “哦——”劉氏對罪人之後不感興趣,“今兒扭了腳的那個是蔣郎中的嫡女,你看……”


  劉之敬不在意地道:“這事不好說。蔣郎中現在雖才是個五品,但嫡女怕也是不肯低嫁的。倒是另一個,其實也生得不錯。”


  劉氏有些遺憾:“那個怕是庶出的,瞧那唯唯喏喏的模樣兒,在家裏怕也不得重視。將來——恐怕嫁妝也不會多。”


  劉之敬笑道:“嫁妝要那麽多做什麽,皇上是喜節儉的。”


  劉氏想了想:“年紀也嫌小了些……”


  劉之敬搖頭道:“今兒不過是湊巧罷了,隻借這機會跟蔣郎中搭一搭話。他家女兒在宮中雖有些聖寵,可將來怎樣也不好說。”


  劉氏歎道:“你也二十四了,總是要成了親我才放心呢。”


  劉之敬隻笑:“大丈夫隻患事業不立,何患無妻呢。娘放心,我如今不過是在翰林院學習,連個實缺都沒有,人家就有女兒也未必肯嫁的。待明年庶吉士滿了三年,總要尋個差事,那時再提親事也不遲。”


  劉氏仍舊急著抱孫子,恨恨道:“也是那譚氏無用,嫁來這幾年,連個蛋都生不出來!”


  “若她真生了,這會子恐怕倒不好了。哪家女兒願意嫁過來就當後娘呢。”劉之敬仍舊是雲淡風輕的,“倒不如現在,無牽無掛,譚氏又是休離的,嫁過來仍是元配,說出去也好聽。”


  劉氏被兒子說服,不再絮叨,母子兩個慢悠悠走了。


  這裏蔣杏華半天才能挪動腳步,以至於桃華看她臉色煞白,還當她真的被於思睿嚇壞了:“四妹妹快進去坐下,回家叫紫藤熬一服安神藥喝。”也難怪,才十三歲的女孩兒,外男都沒見過幾個,何曾見過流氓,嚇著了也是有的。


  蔣杏華木然地點頭進去,一進禪房就被小於氏狠狠剜了一眼。再看蔣丹華坐在禪房榻上,眼淚汪汪的,旁邊蔣燕華和曹氏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小於氏一見蔣老太爺就鬆了口氣:“父親可回來了。丹姐兒扭傷了腳,父親快給她瞧瞧吧,疼得動不得了!”


  蔣老太爺沉著臉道:“怎麽回事?”


  小於氏忙道:“丹姐兒帶著燕姐兒去看三塔,路上丫頭們沒扶住,踩到塊石頭……”其實是蔣丹華想出去又不願意一個人,硬拉了蔣燕華去的。


  蔣燕華站在一邊,緊緊閉著嘴唇。她原是不肯去的,可曹氏這些天被蔣錫冷落得心慌,對誰都想討好一二,眼看蔣燕華不動,小於氏和於氏的臉色就不好,便自己應承了。她既應了,蔣燕華也隻好跟著去,卻不肯多說話。蔣丹華氣呼呼直管悶頭往前,自己不仔細看路扭到了,這會兒卻說是帶她去看三塔,仿佛扭傷全是為了她似的。


  蔣老太爺自然也知道兒媳婦和孫女的毛病,沉著臉叫丫鬟褪了蔣丹華的繡鞋和襪子,隻見腳踝上紅了一塊,倒也沒有腫起,便知扭得不重:“回去叫丫鬟們拿跌打酒揉揉,這幾日不要下地,更不要出門了。”既然路都走不好,還出什麽門呢。


  小於氏不甘不願地應了,看見蔣杏華通紅的眼睛,忍不住道:“杏姐兒這是怎麽了,出去一趟跟紅眼媽兒似的回來了,可是出了什麽事?”


  蔣老太爺臉色更沉:“不要多說了,給丹丫頭收拾收拾,這就回去罷。”


  好好兒一次出遊,最後搞成這樣,真可謂乘興而去,敗興而歸。一回家,蔣錫顧不上別的,先跟去了百草齋:“伯父,承恩伯肯善罷幹休麽?”


  蔣老太爺臉色難看之極:“恐怕他是不肯的。今日幸而有安郡王擋著,可是安郡王幫不了咱們一世!原想著桃華去宮裏看看梅姐兒,診過脈就行了,如今看來,怕是還得進宮去幾次。現下,也就隻有借皇上的話壓一壓承恩伯了。”


  蔣錫有些垂頭喪氣:“今日真是多虧了安郡王。”幸好那天在西市上看出了是假藥,否則今日說不定女兒就要受辱。


  蔣老太爺也歎氣:“是,該好好備一份禮送過去的。隻是——”蔣家也就是個中等人家,要送一份“厚禮”給郡王,實在是有點不夠看。


  蔣錫心思一轉,倒有了主意:“不如送些藥材。”看安郡王連一車的藥材也要買,可見西北是缺這個的。


  蔣老太爺還不知道西市的事呢,聽他說了才點頭:“你說得不錯。”回頭叫甘草,“把我櫥裏那個雕漆盒子拿來。”


  甘草捧了個巴掌大的盒子過來,蔣老太爺直接從裏頭抽了兩張紙出來:“這是兩千兩銀票,你拿去看著置辦。”


  蔣錫嚇了一跳:“伯父這是做什麽!桃華是我閨女,自然是我來置辦。”


  “難道不是我侄孫女?”蔣老太爺拉下臉,在興教寺相親是他選的地方,誰知道最後變成這樣,既覺得窩囊又覺得對不起桃華,“銀票你拿著,別讓我說那麽多廢話!你伯父雖不是什麽富貴人,但私房銀子也有一點兒。隻是——今兒這事,恐怕歐家……”


  蔣錫心裏咯噔一下:“歐家難道嫌棄桃華被人輕薄了?桃華可是從頭到尾都沒讓姓於的碰著!”說到這裏就更覺得安郡王來得及時了。


  蔣老太爺搖搖頭:“不是讓姓於的碰了,是——桃姐兒今日說的話……”


  蔣錫怔了一下,稍一回憶,臉色才有點變了:“桃華那也是被逼的!何況行醫這種事,臨疾不諱……”他說著,自己的聲音也越來越低,“歐家,歐家也該知道這個道理才是。”


  治病這種事,跟寫文章一樣,有個臨文不諱的說法。若說為了大防,那又得回到女人不能請男郎中來診脈的時代了。可是蔣家世代行醫,明白這個道理,歐家可不是行醫的,若是不能接受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又是澀精又是滑精的說法兒,也在情理之中。


  “你也不必太擔憂。”蔣老太爺抹了把臉,打起精神,“今日這一鬧,他們也該能看得出來,桃姐兒性情堅韌,是能擔得起事的。若是——若是他們家不願意,咱們再尋別家,桃姐兒是個好的,難道還怕嫁不出去不成?”


  桃華剛進京的時候,蔣老太爺隻覺得這個侄孫女能幹。小小年紀就管著家裏的事,且還能跟繼母繼妹相處和平,可見會做人。當然,老爺子看得出來曹氏被桃華壓著一頭,但人總是有點偏心的,繼侄媳一看就是個平庸之輩,家裏不用能幹的人,難道用糊塗人不成?

  且桃華還懂醫術,又替蔣錫整理藥書,這兩樣都極大地投了老太爺的緣:前者是承繼蔣家家學,後者是孝順父親。孝順這種事,供吃供穿是一樣,娛親是另一樣,而且是更高檔一點兒的。


  能幹,又孝順,這樣的女孩子做人家媳婦,就已經差不多了。歐航是老友之子,蔣老太爺固是要給侄孫女挑個好的,也不能坑了別人家孩子不是?


  可是經了今日這一出,老爺子發現,這個侄孫女不僅僅是能幹,而是有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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