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成親
跳定太多請晚些購買最新章 孫悟空往我那蓮花台下一坐, 瞪眼望著我, 忽得咧嘴笑起來, 只他嘴笑,眼睛卻如一潭死水, 一絲笑意也沒有,瞪著我許久之後,驀地開口:「我在五行山下被壓了五百年,動彈不得,無人理我,只能吃那生鐵銅丸充饑,真是度日如年,想當年何其威風,如今被那山壓著, 連個相識的來看我都不曾!」
他越說越激動,一雙眼睛猛地亮起,裡面映著當日被關在丹爐內大火焚燒的光芒:
「那時我便知道這世上怕我的有不少,真心待我的只有你和我師父, 我便對自己說, 日後不管那南海觀音說什麼,我都聽他的;不論我師父如何對我, 我也記他的恩德。可是如今你們兩個,一個給我套了那緊箍兒, 一個念那經文要我頭痛, 一個個的爭著要把比五行山還重的東西壓在我身上!」
「我就不明白, 我生來既無父母,也無親族,可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落得如此下場,這世上一個願待我好的人也沒有?那菩提老祖教我東西卻不許我稱他師父,那玉帝老兒給我封了官位卻要我給他養馬,十萬天兵壓我在斬仙台上刀砍斧剁,那太白金星關我在大火里焚燒了七七四十九日也不罷休,如來要將我壓在五行山下,我師父要趕我走,你,你是觀世音,你大慈大悲、救苦救難,這世上那麼多人你都願意救,可是我呢?你為什麼不濟我一濟、救我一救?你明知道我有恩必報,卻連讓我報恩都如此奢侈?」
他越吼越激動,把我那南海蓮花池吼得波濤洶湧,那紫竹林葉在風裡顫抖,就連腳下的葉子也不得安生。
我這人雖然脾氣好,但也不是不生氣的,我被他氣得險些破了戒:「你這猴子,我不過是給你套了個箍兒,那玉帝用勾刀穿你琵琶骨,你當年痛成何等模樣,我也沒見你跑到凌霄寶殿如此質問他去,你怎的不想想我救了你多少次,給你耗了多少心?」
這兒子,我可真是白養了!往前費了多少心思,就單單把他這個謀反作亂的猴子從五行山下放出來,我在那玉帝面前磨了多久,他可好,只套個箍兒,就這般鬧騰。
你以為造反的罪名,很好饒恕嗎?你可是意圖推翻人家統治,還想殺了人家皇帝啊!你以為你是打碎了個杯子,說放出來就放出來了?能一樣嗎!
白眼狼,真是白眼狼!
然而那孫悟空不僅不感我的恩,卻忽得瞪大了眼睛,目眥欲裂,啞聲嗓子吼道:「這世上別人對我怎樣都罷!反正我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無父無母,不知疼痛!偏就你和我師父不行!」
他吼完,還自己頂著腦袋,徒自小聲一遍又一遍地咕噥:「偏就你們兩個不行,不行!」
我本來是個最愛叨叨的,現在被他氣得都不想叨叨了。你這猴子可好,對你壞的,你不苛求人家,對你稍微好了一點,你便不許人家再對你壞了,脾氣可真是比那玉帝都大。
孫悟空磕著他那根棒子,氣沖沖地指著惠岸道:「他難道就成器么?他若是不聽你的了,你給他套過著東西,讓那箍兒勒斷他的腦袋,痛得恨不得敲碎自己的腦袋么?不,你當然不,他是你的寶貝徒弟,你疼他還來不及呢,偏就我要受那般的罪,憑什麼?」
這猴子反正是和我死犟上了。我徒弟是不聽話,可是他再不聽話,也沒學你大鬧天宮去。他再不聽話,也就和我發發小脾氣,學你一般造反、殺生、盜竊了嗎?
可是我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這孫猴子是認定我害他,在我這兒撒潑撒定了。
我只能說:「就算你這般說,我也不會去了你的緊箍兒放你自由。你要是真的氣不過,那便來打我一次,我難道還怕你不成?惠岸,你給我老老實實站在後頭,要是敢動一下我也給你套個箍兒。」
惠岸嚇一跳,再不敢挑事了,老老實實站在我後面。
孫悟空冷笑一聲:「好!這一棒,打的是你暗地裡算計我,給我套的這個可恨的箍兒!」
他舉著那金箍棒,猛地向我頭上打來,那定海神針裹挾著颶風猛地襲來,如同暴雨驟臨、狂風忽至,然而就在那棍子舉高的一瞬間,他猛地咬緊了牙關,瞪大了眼睛,整個人如同被凍住了一般一動不動,手裡緊緊握著那棍子,只氣急了咬牙望著我,打也不打,收也不收,整個人夾在中間,竟是沒有下手。
忽的,那能降龍伏虎、翻江倒海的棍子猛地一松,竟然收了回去,那猴子氣得一轉身,背對著我怒氣沖沖地說道:「罷!罷!罷!如今我要是打了你,未免旁人說我忘恩負義,何況你日日穿著這身衣裳,搞得彷彿我老孫欺負女流之輩一樣。」
說完,惡狠狠地回頭瞪我,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等著,這一棍子我記下了,終有一日要打回來的!」
然後,一個筋斗雲上天去了,眨眼不到的功夫里騰出十萬八千里,連個影子都沒剩下。
這猴子,也真是奇怪。
若是他今天這一棒子打下來,我定讓他知道知道南海觀音可不是那玉皇大帝,要多少護衛守著才能安身,他莫說要打我,怕是找都找不到我。
可是他那一棒子,臨末卻收了回去。這發出去的箭絕無回手的道理,只在那弦上 一瞬間,人心多少變化,若是放箭而出並不多難得,只那收回去的,方才是難上加難。
如來常與我說,萬物有靈,我卻總覺得他們有好有懷,可如今我看著那孫悟空口口聲聲來質問我,我才恍然醒悟,原來他那石頭做的心,卻也不是一竅不開;雖是無父無母、天地間自生自滅的一隻猴子,卻也有善根。
他鬧天宮、闖凌霄也不怕,被人刀砍斧剁、推入火爐也不懼,多少人恨他恨得咬牙切齒,怕他怕的不能自已,他卻偏記得那對著他一點半點的好,攢著那一星半點的火光小心翼翼捧在手裡,灼痛了手也不肯放。
這石猴,我到底還是看輕他了。
這時候,惠岸忽然同我說道:「師父,我看那孫猴子,其實也蠻可憐的。」
「師父你總說我不成器,但是我自幼也是爹娘生養、教化的,再大一點了,也有師父管教。可那猴子,從石頭縫裡蹦出來,不要說父母看護,連個同族都沒有,生下來就在荒山野嶺,日日對著豺狼虎豹,哪能讓他這般就馴服了呢。」
我說:「你現在知道替他說話了,你方才不還挑事兒想和他打。」
惠岸道:「那可是齊天大聖孫悟空,能打一次是一次,我這次不打,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和他打呢。等他若是來日成了佛,我真是碰也碰不得他了。」
打打打,你就知道打架!你倒是給我說說,你看見誰不想打,啊?
就這麼大的臭小子,腦子裡除了打架,怕是什麼也沒有了。
他一邊說,一邊激動道:「我還真羨慕那孫悟空,九九八十一難,可以打九九八十一個妖怪,這一路上下來多痛快——」
他說著,猛地看見我的神色,立刻變了乖巧的模樣,道:「自然是只降服,不殺生的。」
……
我看著我這個傻徒兒,怕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在西天封佛了,就在我紫竹林掃掃葉子,剪剪荷花,做個保潔人員吧,唉。
至於那個小道士,小道士更麻煩。話說當年我與他傳道的時候,我還沒徒弟,所以我才能如此洒脫,以身講道,現在想想,若是讓他說出來我以前給他講道理的時候給他看過我的鳥的事情,那就變得很危險了。
我這個徒兒本來就不學好,我都怕他知道這件事以後專學壞,以後傳道的時候凈瞎搞啊!
我就尋思著,這小道士是個定|時|炸|彈,我得尋思著不能踩著雷了,能不能先讓他閉上嘴。
唉,我為什麼要找這個麻煩,不讓孫悟空直接打死他呢?
現在可好了,要是不打死他,他就得把我的黑歷史在這兩個熊孩子面前揭露出來,其實算不得黑歷史,可是這兩個熊兒子明顯一個比一個能折騰,好好的事情就給講歪了。
我在遇到蕭丞相的時候就說了,我在大街上裸奔沒事,可是惠岸他爹是李天王,我們雙雙裸奔,李天王可能受不了。
現在我是他師父,我以前的事情,雖然我堅信我自己做的沒錯,可是若是傳到李天王那裡,或是他發現他兒子和我一個法子去傳道,他李天王大概一個受不住厥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我正尋思著,那孫悟空一把上前來扯住我另一隻袖子,道:「借一步說話,借一步說話,小行者,你先與那道人談論談論佛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