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一棵挑事的樹
跳定太多請晚些購買最新章 從下界回了西天以後, 我可算是過上了安生日子。
想那潑猴子遇到那軟和尚, 打也不得罵也不得,若是急了, 一轉身走了,那他的正果自然是沒有了,若是不走呢,他就得受那和尚的氣。那金蟬子不論投胎幾次,脾氣都是那副樣子,平時軟軟的和人講話, 但是一旦占著理, 死也不讓, 就光看他被那流沙河怪物吃了九次, 第十次也要上趕著去給人吃就知道了。
那潑猴子想和金蟬子犟?他犟得過么,就等著忍氣吞聲吧。
想他大鬧天宮的孫悟空, 也要被一個人降得死死的,想起了就興奮。
反正不管這事情如何結局, 只要想到那猴子沒好下場,我就通體舒暢。
事實上作為一個可知過去未來的菩薩, 我是知道以後的事情的,但是這個掛過於強大,搞得我日子過不好,我開了幾次掛以後連我徒弟吃飯吃幾粒米都知道, 實在是太無趣了, 我就給屏蔽了。
尤其是那孫猴子歸我管了以後, 我再也不敢往未來看上一眼,生怕看見他又惹事嚇我。
自打回了西天以後,我那徒弟就跟開了什麼開關一般,是再也不肯講上一句話了。但凡我要是問他一下午不見蹤影,去了哪裡,他便望著我,一副「你不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一聲不吭走遠了。
我總覺得,惠岸對我有種誤解,就是他知道我有掛,他就覺得我無時無刻不在開掛,但是這就很尷尬,因為我若是沒事的時候是不開掛的,可是惠岸就覺得,不管他做什麼我都知道,不管他想什麼我都知道,他索性就不和我交流,但是其實……
我是不知道的。
我問他去幹什麼了,是因為我尊重他的隱私,不打算看他去幹了什麼,但是他偏不解為師的苦心。
這天如來問我:「怎的你那徒弟又不見蹤影了,你收他是要他滿西天亂逛的么?」
我只好說:「他長大了,自然有他自己要做的事情。」
如來道:「你這個當師父的應該管管,他畢竟是你徒弟,總讓他一個小輩如此自由,不好。顯得我們西天沒規矩。」
唉,如來他懂什麼,我這個徒弟和他的徒弟不一樣,惠岸又不是我從眾生里看上有靈性收來的,他是李天王家小太子,就算是他是個傻的,是塊石頭,是根木頭,就算他腦袋頂上開了個洞,我也不能把他趕走,因為這是如來禍害的,這是外交問題。
有時候我總覺得那惠岸不是來給我當徒弟的,是來西天和親的,他父王把他嫁給我了,我打也不得,罵也不得,只能任由他自己生長,他脾氣上來了我還得供著他,這師父當得真憋屈。
我們正說他呢,他就回來了。最近惠岸一回來有個特點,他就給我使個「你都知道了吧」的眼色,彷彿我什麼都知道一樣,然而我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如來道:「你們師徒二人感情還挺好,眼神交流?」
我默默地想,那眼神交流是單方面的,他自己以為的。
如來說:「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那木叉是李天王家的二太子,他送來西天,是怕他兒子舉止不慎,遭了禍害。有時候,你管他不得,又不能不管,處在中間很是為難。我來為你管教他一下。」
他便叫了惠岸過來,問道:「你怎的這般沒大沒小,你師父在南海把你慣過了頭,寵壞了,怎的成了這等不知禮數的人,見了師父,誰教你的以目示意?」
惠岸道:「我師父了解我,自然什麼都知道。」
我和如來相處的時間比我和惠岸相處的時間長多了,就是我木頭一樣立在那裡,他也知道我心裡怎麼想,便替我說話道:「你師父知道,我卻是不知道,你不如說來給我聽聽?」
惠岸道:「沒什麼大事,反正我師父已經知道了。那孫悟空在路上一棒子打死了六個山賊,和那玄奘吵了一架,一個筋斗雲跑了,把那唐僧丟在荒山野嶺呢!」
……
……
什麼???!
我才幾天沒看著,就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打死人便也算了,一打就是六個?還把唐僧丟在山溝溝里了?
我還在上司面前被自家的怪徒弟告知這件事?
孫悟空,你個該千刀的,你可真是出息了啊。
惠岸一臉自豪道:「不過沒事,我師父可知過去未來,早知道了。」
……
不,我不知道,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如來看我,我看惠岸,惠岸看如來,我也看如來。
然而如來一直看著我。
最後,如來對我微笑道:「去吧。」
我心酸的站起身,憂傷地理了理衣裳。
這潑猴子已經不是攪屎棍了。
他是我親兒子,親祖宗,上輩子欠了債的冤家,前世里虧了情的恩公,我都懷疑我是不是過去欠了他幾條命,才讓我如此受罪來看照他。從今天開始,我不僅給他當爹當媽,還得給他收拾砸爛的攤子。
他以後若是成了佛,也不要認他師父了,乾脆叫我一聲爹吧。
黑熊怪一把拿了兵器,對著孫悟空怒道:「那潑猴子要來害我,把袈裟拿走也就罷了,他上來就要打我!」
我以為事情發展到這裡,除了我們和他們打一架,打死的打死,打斷腿的打斷腿,別無其他路可走了。
孫悟空,你可真造孽啊。
誰知道那傻白甜卻說道:「不是這樣的,你不要誤會菩薩。他們打你,是在超度你啊!」
……???
這個傻白甜,果然不是一般的傻白甜啊!和外面那些傻白甜一點都不一樣!
小道士指著他頭上的鼓包說道:「剛才我和觀音菩薩的大弟子惠岸論道,他都告訴我啦,佛要打你,是在超度你,打完一架以後,不墮輪迴的。你看我,方才他怎麼打我我都忍下來,現在他說他超度完我啦,以後我若是死了不會墮入地獄的。」
……
怪不得他這麼早就被惠岸放了,想來是惠岸想和他打架他又不還手,不管惠岸怎麼說他就是不和惠岸打,大概是把惠岸氣急了,把他趕走了。
那黑熊怪睜大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看看我,看看他家傻白甜摯友,又看看舉著棒子的孫悟空,半信半疑道:「當真?」
傻白甜自信滿滿地說:「當真!菩薩是好人,他們不會騙我的。」
……
這可說不好,畢竟我們西天現在風氣有點偏,像搞傳銷的。
那黑熊瞪著一雙大眼,看看孫悟空,看看我,又看看他家摯友,半晌以後道:「好!那就由你打,我不還手了!」
孫悟空這種人,你求他不要打,他未必就聽你的,但是若是你坐在這裡等著他打,他是斷斷不會打的。
讓他打他就打,那他豈不是很沒面子。
那黑熊見孫悟空窩一邊甚是窩火的模樣,轉頭問小道士:「他怎麼忽然不打我了,是我錯過了被度化的機會嗎?」
小道士惋惜地說:「那真是太可惜啦!」
這時候,惠岸一臉喪氣地進洞來了,他心情不太好,那些小妖哪個敢攔他的,早被他一棍子掀翻打去八丈之外了。
惠岸望見我,悶聲悶氣道:「師父。」
我問:「你和凌虛道人論法論得如何呀?」
惠岸悶聲道:「呵。」
想是沒有妖怪給他打,不高興了。
那黑熊怪一時間失了袈裟,孫悟空又不打他,加上他兩個朋友又死了,腦子倒不過彎來,忽然又生氣了:「不成,不成,我也太虧了!你們今天誰也別想走!」
惠岸一看有妖怪可以打,立刻眼睛就亮了,拎著棒子就上來跟那黑熊怪打了起來。
他們兩個一打就上天,兩個人在空中打的不可開交。
小道士在地上仰著頭,著急地看著頭上,道:「唉,這可怎麼辦呀,萬一大黑得罪了菩薩的弟子,就沒人超度他了!」
我好心提醒他:「超度是給死人的。我們對活人,一般講度就可以了。」
小道士很善學的點點頭,對我說:「菩薩,你不知道,我沒成仙的時候,腦子可好使了,對什麼都過目不忘,可我成仙太晚了,人也老了,腦子都有點銹了,現在就不好使了。」
說著,又很心大地安慰自己:「不過還好我是成仙了的哦,不然我就死了。」
……
這就是為什麼成仙要趁早啊,唉。
我看著他現在皮相倒是好看,細皮嫩肉的像個年輕人,既然是個能駐顏的,想必修為也不淺了。
大約是聰明人反而不容易得道成仙,傻了以後,對很多事情看得淡,就能成仙了吧。
我那徒弟惠岸和黑熊一打就是一上午,那孫悟空都去了一個來回,把袈裟給了他師父了,這倆還在天上打。
他們打著打著,忽然那黑熊怪大叫一聲道:「到飯點了,我要去吃飯了!」
然後,一個翻身跳下雲端來,也不和惠岸打了,大搖大擺就要去洞里吃飯。
惠岸多久沒動筋骨了,好不容易打一次,哪裡甘心,還想繼續打,可是任由他怎麼敲打那黑熊怪,人家就是不還手。
我這徒弟一下子委屈了,眼巴巴的瞅著我。
好不容易遇見幾隻能打的妖怪,還不跟他打。
我被他一瞅,有點不安,看著他可憐,半晌,才開口問那黑熊道:「你到底想怎樣?」
黑熊一揮手,生氣道:「我才不信你們說的話!你們都是欺負我和我摯友腦子不好使,騙我們的!」
……
怪我嗎?
明明是那傻白甜自己誤會。
誰讓你們腦子不好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