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晚上八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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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孫悟空為了找惠岸找得著急, 一時便隨手將他丟在紫竹林里,他見孫悟空走遠了, 便跑回我的蓮花台去。須知我南海有那太上老君送的仙丹, 王母送的瓊漿玉液,全被他吞下肚去, 一時間長了多少修為。
吃了仙丹、喝了瓊漿, 得以化成人形, 還不算完。
他又去那蓮花池裡洗凈了身子,摘了池子里一片花瓣覆在臉上, 從此變幻無窮,萬般皮相,再無人能認出他來。
這白狐公子小小年紀就如此聰明,我真是不知道誇他好還是罵他好。
但是他再聰明,卻也有遺漏的地方,原本他若是這般走了,那人間六界,天上地下, 我再也無處去尋他, 也只能由他去了,可是他偏偏過於貪心, 將我凈瓶里的水倒了一滴出來, 滴水凝珠, 將那珠子安在自己的戒指上, 這一么一來, 只要他那戒指帶在身上,無論他去哪裡我都知其蹤影。
惠岸問我:「那我們要不要將小狐狸捉回來?」
我說:「不必去捉他了,他過於貪心,遲早有一天要被自己的貪念害死的。他竊了仙丹、喝了瓊漿倒是無妨,但是他偷了那凈瓶里的水做珠子帶在手上炫耀去了,無非是想證明他何等聰明,可是但凡有寶貝的地方就會有貪念,日後他們爭搶這顆珠子,遲早會把他害死。」
這件事結束了以後,我帶著惠岸回南海,那黑熊怪還想著繼續找點妖精來南海鬧,被惠岸一棒子敲在腦袋上,道:「你可知道那白狐狸精家的小崽子,偷吃了太上老君贈的仙丹,還喝盡了西王母的瓊漿?」
黑熊怪徹底傻了,黑溜溜一雙眼睛瞅瞅我,瞅瞅惠岸,又瞅瞅忙得要死到處抓亂飛的鳥正在我們身邊跑來跑去的善財和龍女,覺得是自己的錯,但是又不想把責任全攬了,只能道:「可是那寶物都是善財童子看管的,哪裡能說被偷去就被偷去了?」
善財抱著一隻在懷裡亂撲騰的鳥,對那黑熊怪怒道:「我們光抓你搞來的麻煩就很不容易了,哪裡能看住別的?」
龍女也說:「尋常妖精哪裡能踏入那藏寶閣一步,能在後山紫竹林里不被仙氣逼死就很不容易了,大概是因為那隻小狐狸是菩薩給捋過毛的,身上沾著仙氣,這才能混入藏寶閣。說起來那狐狸崽子真是聰明,日後得道,可還了得?依我看,一窩都是壞的,乾脆全貶入地獄不入輪迴算了!」
那黑熊也是個講義氣的,一看他的朋友因為他倒了霉,趕緊向我求情道:「菩薩,菩薩,那白狐一族向來食夢為生,只吃人夢境里的貪念妄念,從不吃人的,沒有做過孽,咱們把他抓回來不要殺他,罰他做苦力就好了……」
一幫人吵吵半天之後,我才說道:「抓不回來了。」
「那白狐偷了蓮花池裡的一片花瓣,從此一葉障目,即便是天庭的千里眼和順風耳也看不見他了。也不知道他一隻妖精,是從哪兒知道這些事情的。算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日後那白狐遲早要自食其果,都散了吧。」
南海到底還是我最大,我說讓他們散了,果然沒一個人敢再說話,全都一個個跑開了,那黑熊去後山面山思過去了,善財和龍女把他不知道從哪裡搗鼓來的各種動物盡數趕出南海,惠岸又沒了影子,我這南海雞飛狗跳幾日以後,可算是清靜了。
說起來,我南海原本是萬年如一日的,但是自從那孫悟空大鬧天宮以後,就很久沒過幾天清靜日子了,這次他自知得罪了我,忽然不來了,我們竟然還有點不習慣。
我甚至同一天里問了惠安好幾次:孫悟空有沒有來?有沒有人一路大喊著觀音娘娘?沒有?一個也沒有?
可真是奇了。
有一日,那龍女和善財兩個閑的沒事,趴在蓮花池子上看孫悟空保唐僧取經,兩個人看得津津有味,整個跟看戲一樣。
我對龍女說:「你們兩個總偷窺人家,這種習慣不好。你們看我可知過去未來,我也尊重你們的隱私,不看你們每天做了什麼,你們這般看著孫悟空,要是有一天被他發現了,可有罪受了。」
龍女說:「不是我多嘴,菩薩你好歹也看看惠岸師兄整日里做什麼吧,誰知道他悄沒聲地又做了什麼去,萬一惹事了可怎麼辦呢?」
我正要說話,忽然聽見善財大叫一聲:「好血腥,好可怕!」
他捂住眼睛,回身來找我,差點一頭跌進蓮花池子里去,對我說道:「金蟬子又被妖怪抓走啦!」
我探過去一看,見那池子里,一隻老虎忽然立起身子,伸出鋒利的爪子,將自己身上的皮一撕兩半,然後把那虎皮罩在石頭上,使了個金蟬脫殼的法子,讓那孫悟空和豬八戒追著那石頭打,自己卻風一般去了,把落單的唐僧抓去了。
我說:「罪過罪過,那江流兒大小沒見過血,被這一隻血淋淋的老虎精抓去了,嚇也嚇個半死了。」
善財捂著眼睛說:「菩薩,那孫悟空肯定又要來找你了。」
我說:「怎麼可能,他弄丟了白狐狸崽子,躲我還來不及呢,哪兒還有臉來求我幫忙。」
誰知道我還沒說完,遠處忽然又響起那孫悟空的喊聲:「觀音菩薩,俺老孫還小狐狸來了!」
什麼?
怎麼可能,那白狐公子化了人形,長了修為,又能千變萬化,你哪裡找的見。
只見那猴子一頭大汗,拎著一隻白色的小狐狸崽子的尾巴,臉上帶著討好的笑:「菩薩,得罪得罪,我師父喜歡這隻小狐狸崽子,就給留了幾天。」說完,把那隻毛茸茸的小白球遞給我,小狐狸顯然被他嚇得半死,渾身抖得跟篩糠一樣,他一鬆手就要上來咬我。
……
我看著那隻野生的狐狸崽子,心想這連狐狸精都不是,就是只崽。
那隻白狐公子當初未化成人形的時候,雖然也是毛茸茸一隻球,但是好歹是有靈智的,人話也會講,狐狸話也會講,甚至還會幾門外語,猴子話都會講一點。
孫悟空,你是看不起我,還是當我這個觀世音是個瞎子?
就連善財和龍女都一眼看出來那是他現抓的野崽子,萬分尷尬地看著這隻傻猴子,誰也不說話。
我問:「悟空,這當真是那隻狐狸崽子?」
孫悟空眼珠轉來轉去,一看就很慌張的樣子,卻還是說道:「當真當真!我老孫絕不說謊,你要是不信,我用那玉帝老兒的頭給你起誓!要是說謊,那玉帝天打雷劈,死無全屍!」
……
你這隻死猴子,莫不是故意的吧。
由於佛教宣傳委員會的過度宣傳,全世界都認為西天極樂世界是一片無比聖潔、純粹的極樂凈土。
唉,我早就說過,過分宣傳不是一件好事,你們這些傳教的啊,把我們搞得跟一個無比熱情傳銷組織一樣,你這讓內部的那幫拖延症情何以堪呢。
作為一個佛,一個生活在每天花都開,每天果子都熟了的地方里,也沒什麼好期待的,大家也就自然而然沒什麼時間觀念,比如有人講:我們去拯救世界吧!
就會有人講:好的沒問題,我們收拾收拾一百年以後就去。
別的玩意活久了,就容易成精;佛活久了,就容易變喪。
我,南海普陀落迦山大慈大悲救苦救難靈感觀世音,當然了,是個假的南海普陀落迦山大慈大悲救苦救難靈感觀世音。
我是穿越過去的。
作為一個穿越的菩薩,我享受了佛祖加在我身上的各種高能buff以後,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沒有誰會白白讓你本事那麼大的,他們給你那麼大的本事,都是為了讓你不領工資還可以心甘情願地幹活啊。
當然了我也不是沒有工資,我的香火錢還是不少的,但是作為一個每天累到死,但是卻不能真的累死的人物設定,我終於明白了:可知過去未來,千萬化身,無處不在,這不是一個好的設定,給我再多的錢,也不能彌補我精神上受到的傷害。
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今天來燒香的丑大叔昨天和他的小嬌妻到底做了什麼啊!眼睛都要瞎掉的好不好!
最開始的那幾天,我完全不能應付這種可怕的局面。
因為我雖然有千萬化身,但是腦子卻是只有一個,但是與此同時由於設定問題,我要同時知道過去未來東西南北天下事,說實話,最開始的時候,我隨時都懷疑我的腦子會爆掉。
但是可惜的是,我是菩薩,所以這個問題是否定的:不會,就算塞進更多東西也不會。
在我終於應對了這種可怕的設定之後,我習慣了那一切,習慣了我的不死之身,習慣了每天巨大的信息量,也習慣了被劇透的人生以後,佛祖忽然對我說:「那隻大鬧天宮的猴子被我壓在五行山下了。」
大家說:「我們都知道了。」
佛祖又說:「我覺著不能一直關著他,要不咱們五百年後就把他放下來吧。」
什麼?????!!!
雖然佛祖在世界上留下了很多無比經典的傳世經文,但是他這個人,並不是無時無刻都說話像念經的。畢竟搞演講的人都是那樣,演講會上裝裝逼,背背稿,平時講話談心,還是很平和的。
這其實一開始不關我的事,但是他忽然看向我,我就知道要有問題。
他說:「從今天起,他就交給你了,觀音尊者。」
如果說我成為觀世音以後的千百年來都是平靜無波的一潭死水的話,孫悟空就是那根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可怕的攪屎棍,作為一個可知過去未來的菩薩,我全然不能知道孫悟空到底在想什麼,以及他下一步要幹什麼,這個石頭腦子的傢伙把三十三天棒打了一個遍,攪得玉帝凌霄寶殿不得安生,就連我,都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我那已經被超能力徹底劇透的定數人生里,某一天,忽然出現了一個可怕的變數。
而這個變數,似乎就是為了專門給我找麻煩而生的。
所以說,人世間的事情大抵如此,越是素日常見的,往往分文不值,比如樹、花、兔子、鳥,甚至是人,都經常成精,但是由於這些東西太容易成精了,即便是成了精也搞不出什麼名堂來 ,可是像石頭這種有史以來就沒成精過的玩意,一旦成了精,當即攪得九州六界都不安生。
以至於在他出世以後,我時常會想,若是有一天狗屎成了精,是不是也會比他搞出一番更大的動靜來。
為此我甚至向六界管理委員會提議,要委員會善待狗屎,不要讓他們不小心成精,這樣造成的影響不好。
我這麼說並非有意褻瀆神明,因在我佛的眼中,世上芸芸眾生從未有什麼差別,狗屎和黃金本來也是同一物,從未有高下之分,這才是佛的境界。
至於為什麼我要坐在蓮花上而不是狗屎上,這個問題我困惑了許久以後,終於想出了答案:皆因這一切在修為足夠的人眼中無甚差別,但是在那些修為不夠的人眼裡卻是大有差別的,所以為了慈悲,為了讓眾生更好地理解我佛的思想,我們選擇了世人眼中固定的物品來定義我們的行為。
但是,這種高深微妙的思想並不能讓我那個「善待狗屎」的提案得到認可,我的同事們對此作出的唯一反應是:既然觀世音你如此有時間,不如孫悟空那個熊孩子,就交給你吧。
對此,我當然是拒絕的。
我是個直白的人,不喜歡拐彎抹角說話,所以我很堅決地說:不。
孫悟空不僅是個攪屎棍,還是我見過的世界上最大的攪屎棍,被他攪過的地方,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這時候,慈悲的佛祖發言了。
他說:「照你的說法,狗屎與黃金,本沒有什麼不同。」
我說:「是這樣,但是我說的是玄妙的內在,可是在事物的具體形態上,還是有差別的。」
佛祖又說:「也就是,這一切的本質都是一樣的。」
我不得不承認,他總結得很到位,但是我們現在是在開會,不是在傳道,他忽然把話題扯到這個終極定理上來,我有點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