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四聖女裝試真心

  作為一個三觀正直的觀音, 這件事我想吐槽, 但是槽點實在是太多了,我不知道從何吐起。


  我對那文殊普賢道:「你們看, 這天下的男人也不未必都是喜歡女人的, 用這種辦法壓根兒一點用也沒用, 你想,若是我們辛辛苦苦試了他們, 卻發現他們其實不喜歡女人, 那豈不是遺漏了?而下既然已經內定了他們, 就算是他們心不誠, 難不成路都走了一半, 我們還能換了他們不成?」


  我這話說完了以後, 大家安靜了一陣兒,彼此面面相覷, 誰也不吱聲。


  半晌, 普賢道:「我覺得觀世音說得很有道理。」


  文殊冷哼一聲:「有道理頂什麼用, 你看那黎山老母長得像講道理的人嗎?」


  又過了一回兒,普賢慢悠悠地說:「觀世音, 我覺得這個想法,不能助你我三人逃離苦海。」


  我們以前都覺得, 怎麼也是我們去救別人脫離苦海,萬萬沒想到我們當神的也會有今天, 真是天道好輪迴, 蒼天饒過誰。


  我以前就講, 我們西天時常念叨著男女平等,怎麼一個女神仙也沒有,偏要我一個男的假裝女的騙信眾呢?

  後來我想了想,西天沒有女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因為我們這邊供給的裙子一點也不好看,哪個女神仙願意成了仙來我們西天穿著丑裙子普度眾生,還不是都跳槽到天庭那邊兒去穿仙女裙去了。


  女人和男人唯一的區別就在這裡,男人覺得成了仙就成了仙,反正是仙人了,穿成什麼樣都好看,我們的什麼審美就是標準神仙審美。


  然而萬萬沒想到,就是因為我們的審美太直男,導致但凡厲害點的女神仙都不願意駐紮西天做公務,以至於到了緊要關頭我們現在只能用男人來充女人啊!

  我早就和佛祖提議,要他換個好點的整體著裝吸引女神仙來就業,然而他偏不,他說我佛的思想要有境界,要看得清事物雖然在具體物質形態上有差別,但是本質上還是一樣的。紅粉骷髏,人遲早要變老變醜,如果沒有這種覺悟,偏愛美好的事物,就不配做佛了。


  雖然他這段大道理看起來很有道理,但是屁啊,你變成只丑妖怪去傳道,誰會信你啊!還不是最後要妥協整理著裝。我覺得佛祖就是對於理論過於執著,導致我們西天錯失良機。再說了,愛漂亮有錯嗎?愛漂亮難道不是美德嗎?又不是以貌取人,是喜歡自己乾乾淨淨漂漂亮亮,這也不行?


  總而言之,因為他的理念實在是過於直男,導致西天勞動力不足,只能由我做出犧牲,替代那些不願意來西天就業的女神仙,穿裙子去人間傳道,這時候他倒不吭聲了。


  我們三個正湊一堆發愁扮女人的事情,黎山老母將那山莊田園解決好了以後,便回來看我們,發現我們壓根沒有在練習怎麼做女人,就說道:「文殊,普賢,你們兩個好歹是菩薩,怎麼對眾生相一點也不了解。你看看你們,雖然變作女人的容貌,穿上女人的衣衫,行事說話沒有半分像女子,這哪裡作數?」


  文殊道:「我自打上了西天,少說也有幾百年沒見過女的了,即便是見到,也是得到的神仙,人間的女子,更是半個也不曾見到了。」


  黎山老母伸手一指我,道:「你看人家觀世音,就扮得出神入化,毫無破綻。」


  我:「……」


  普賢道:「黎山老母,我和那金蟬子好歹也是相熟的,你再怎麼給我講大道理,我死也沒辦法去誘惑他的,你給我換個人吧。」


  黎山老母:「也罷,那玄奘我來解決,除了那玄奘和尚,最難看破的便是孫悟空,觀世音你本事最大,他就交給你了。」


  我:「……」


  還不如讓我死了吧。


  我普度眾生,也不是這麼個度法。


  我忍住罵街的衝動,儘可能用和煦的語調對那黎山老母一字一句道:「那孫悟空,是只猴子。」


  你讓我去裝個女人色|誘他,你幹嘛不直接抓一隻母猴子來啊!


  我以為我已經很有理了,誰知那黎山老母一臉嚴肅,理直氣壯對我說道:「觀世音,你不要雞蛋裡頭挑骨頭,好好做事。」


  ……?

  我哪裡雞蛋裡頭挑骨頭了?

  你這是跨種族知不知道!

  你讓一個男人變成女人去色|誘一隻猴子,和讓一隻公猴子變成母猴子去色|誘一個男人沒有區別啊。


  這要是都能成功,那得是多偉大的愛情,他們也不要取取經了,乾脆去宣揚物種平等,跨種族戀愛吧。


  顯然,普賢又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就替我說話:「我覺得觀世音的觀點很有道理。」


  誰知,他還沒來得及高興,他就說:「不如讓觀世音變成母猴子去試試吧,這樣比較真實。」


  ……


  我微笑地看著普賢,款款深情地望著他:「那豬八戒是只公豬,你也變成母豬去試試?」


  普賢:「……」


  他盯著我看了半晌,果斷道:「我沒想法了,反正觀世音說的都對,我站他一票。」


  文殊也說:「我也覺得觀世音說得對,我也站他。」


  黎山老母慈祥和藹地看著我們,溫柔地望著我們組成的團隊,片刻后,溫柔地說:「那好,我們決定了,觀世音你扮女人去負責孫悟空,普賢你負責豬八戒,文殊你負責沙悟凈。」


  ……


  這和之前有什麼區別嗎?


  黎山老母說:「我覺得這是一個好兆頭,我來之前如來就怕我過於獨斷專橫,現在有了觀世音的提議,我們終於民主平等了,多好!」


  ……


  然後,她又慈愛地笑著,望向我們:「你們還有什麼建議嗎?都可以提出來,大家一起參考嘛。」


  登時,四下里鴉雀無聲,連個吱聲的人也沒了。


  我們三個正僵著,只聽見外面一聲馬的嘶鳴聲,之間那松蔭之下,一匹白馬疾如飛電一般地奔上山來,唬得那馬背上的唐三藏緊緊抓著韁繩兒,小心翼翼地伏在馬背上,直到馬停了才安心。


  黎山老母道:「快,那唐僧師徒來了!」


  說罷,一轉身,變作一個雍容婦人,釵環粉黛,雖是上了年紀,卻美艷依舊,轉身吩咐我們幾個道:「你們也變了模樣,省得一會兒那火眼金睛的猴子,看出破綻來。」


  文殊苦著臉道:「怎麼變?」


  黎山老母伸手一指我,道:「你們便照著觀世音變,只許變得比他好看,不許比他丑了。要那蛾眉皓齒、粉面生春的模樣,最好穿那妖嬈窈窕的衣裳,走路時,便學那凡間女子小步而行,扭腰會不會?要傾國傾城的姿容,要窈窕動人的身姿,堪比楚娃美貌、西子嬌容才行。」


  她說了一大堆,文殊依舊望著她,更茫然地問了一句:「所以,怎麼變?」


  ……


  你為什麼要對幾個幾百年沒見過女人的直男說這些這麼複雜的東西?

  黎山老母對他的理解能力絕望,索性道:「哦,變好看點,大概就觀世音那種好看。」


  文殊和普賢恍然大悟,也都變了樣子,別的不說,雖然看著是個漂亮姑娘的樣子,昂首往那兒一站,看著有點像被和尚附身了的姑娘。


  黎山老母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你們幾個待在後面,我去招待他們。沒有我叫你們,誰也不許出來!」


  說罷,一轉身,急匆匆去了。


  普賢變了女孩子的樣子,詫異地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看,看了半晌道:「觀世音,我覺得這樣下去很危險。」


  我茫然:「……啊?」


  普賢拍拍自己的袖子,伸手拎起自己的裙裾,看了又看,道:「我把自己變得太好看,我怕一會兒愛上自己了。」


  ……


  過了一會兒,他又換了一副模樣,方才是個清秀的美人兒,水靈靈的一雙眼睛,秀髮披肩,好生秀麗;如今又換作一個妖嬈美人,眼含秋水,面若桃花,玩起來就沒完了。


  半晌,他對我說道:「我大概打開什麼奇怪大門了,唉。」


  ……


  看他又要變,我趕緊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扯著他坐下道:「好了好了,你就別再變著玩了,一會兒被那猴子看穿了。你也知道,當年他被太上老君關在丹爐里歷練了七七四十九天,火眼金睛何其厲害,饒是你我的幻象,也未必就看不出。」


  我們三個一齊坐下來,又沒什麼話可說,面面相覷,都是無言。


  過了一會兒,文殊忽然道:「說起來,觀世音你那徒兒惠岸,想必現在要走了吧?」


  我先是一愣,本來想遮掩過去,又聽他說道:「我聽說李天王有意讓次子還俗,和你觀世音協商得如何了?」


  我從未聽過這相關信息,只得道:「你說的事情,我半分也不知道,還求告知。」


  文殊道:「那李靖一共三個兒子,個個都投靠了佛門,他在天庭也無人扶持,雖然三子哪吒如今在他手下效力,但是父子之間畢竟有嫌隙,藩籬難以逾越,他便想讓惠岸在你門下學了法術去,再回西天當差,一舉兩得呢!然而惠岸在你身邊多時,在天庭那邊無人扶持,自然是要先和親穩固地位,他早連親家都挑了幾個,怎麼,你觀世音半點也不知曉?」


  我說:「也不是不知,畢竟他長子是佛祖護法,想要長子回去何其容易,也就只剩下惠岸了。他當年送惠岸來的時候,說要惠岸不參與任何紛爭,我就料到遲早會有這一日,可是他不說,我便只能裝聾作啞,當做不知也罷。」


  和惠岸長兄不同,他在我身邊就是混飯吃的,每天拿著掃帚掃掃地,根本沒什麼事情給他做。照佛祖當年的形容,他就讓我把惠岸當做天庭混文憑的,我替他父親養大了他,遲早有一天得回去當差。


  他惠岸出身何其高貴,跟著我,也只當個行者。行者這個名號很尷尬,因為像孫悟空那樣的,他也是個行者,見著人,自稱「孫行者」,他怕是連佛經是什麼都么見過。


  惠岸若是跟著他父王回去了,以後便可率領天庭千軍萬馬,何其威風。


  可是他李天王把兒子一生都規劃好了,可曾問過他自己真的想做什麼?他是想在人間做個自由自在的散仙,還是想去那天庭伴君如伴虎,亦或是在我南海掃一輩子紫竹林的葉子?


  文殊道:「你觀世音未免也太好說話了,那李靖當我們西天是什麼,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嗎?他兒子既然入了佛門,別想讓他還俗回去!若是我,必定先讓他自廢一身修為,再回去為他父王賣命。」


  普賢原本還在沉迷照鏡子,看我們兩個說話,也插嘴道:「如來說了,這是外交問題,都棘手得很。總之這事兒我不便插嘴,但若是有一日觀音你和李天王吵起來了,需要人幫著吵架,我帶著峨眉山全體給你撐腰去。」


  他這麼說,我真是太感動了,感動得我都要哭出來了。


  果然人穿上女人的衣服,扮作女人的樣子,怎麼都會和善許多啊!

  我們正說著,忽然聽見外屋吵起來了,只聽見那;扮作寡婦的黎山老母說道:「我家良田百畝,山裡又有果木,家裡存著吃也吃不完的米穀,穿不完的綾羅錦緞,招贅你來,又不要你做苦做力,怎的委屈你了?」


  普賢探頭看了外面一眼,回頭問我:「說什麼呢?」


  我說:「她扮作個貌美的寡婦,說咱家有錢有糧,問那幾個取經的願不願意招贅,住在這裡。」


  文殊這個人,比較偏激,說道:「我尋思那黎山老母的用意就是,若是他師徒幾個日後也遇到這般良辰美景、良田美人兒的好事兒,心裡都被咱們幾個留下了陰影,估計就算有那個心也不敢了。一旦遇著漂亮姑娘,就得心裡偷摸尋思:『該不會又是菩薩變的吧。』縱使他有想法,也嚇軟了。」


  普賢倒是比較溫和,他扒頭看了兩眼,道:「我還以為黎山老母純粹就是當神仙當得久了太無聊,閑著沒事戲弄戲弄他們幾個呢。」


  他們倆的方向都不對,像我,我就很確定她就是政治目的,為了立功。


  普賢自己扒著看,覺得不太好意思,就問我:「觀世音,你看不看?」


  我說:「我不看,那師徒四個都熟悉我,我怕露餡,你看到什麼,講給我就是了。」


  普賢說:「我還從未見那話嘮的金蟬子被誰嚇到過,可是如今黎山老母一說要招贅他,你看他嚇得。」


  我本來想去看那金蟬子被人嚇著的慘象,誰知道我還沒來得及站起來,渾身忽然一陣惡寒,彷彿跌入地府深淵,被那死靈惡鬼摸了一下脊樑,整個人都瞬間僵住,只聽見那玄奘在我耳邊傳音道:「不好啦,觀音姐姐,我們在這邊借住,這個阿婆要招我們入贅呢!」


  ……


  這你也要特意告訴我?你想我怎麼樣,去救你不要被招贅嗎!

  給你這個法術是要你大難關頭求救的,不是要你動不動給我直播現場狀況的!


  不行,這件事完了以後,我必須去找那如來談談,要麼讓我管那孫悟空,要麼讓我管那小和尚,這要是兩個都管,乾脆殺了我罷!


  黎山老母道:「你們這幫出家的,哪裡知道尋常人家的好處。那春日裡有新衣錦羅,夏日裡有綠紗新荷,秋日裡有圓月糯酒,冬日裡有暖閣熱釀,日日睡在那軟床熱炕上,豈不是比你們風餐露宿行腳力做苦行僧好得多?」


  那小和尚最怕被人搶白,此刻面前是個老母親,又是款待他們的施主,不好說人家不好,又委委屈屈地想辯白,只小小聲說道:「雖、雖然沒那麼多好處,但是心裡開心,就圓滿了。何況出家求佛,免了口舌閑話,也免老了得一副臭皮囊……」


  說到這裡,忽然覺得自己說過了,連忙道:「不、不是那個意思,阿婆你不要生我氣!」


  然後,委委屈屈地拉拉孫悟空的虎皮裙子,小聲道:「他們要招贅,要不,悟空你就留下來吧。」


  孫悟空道:「我是答應了南海觀音要送你到極樂西天的,我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么?除非他南海觀音親自來,說要我以後不保你上西天了,我這才能走。」


  我跟普賢文殊他們幾個在後面聽著,非常羞愧,心想著孫悟空一心一意要報恩,我們幾個卻來試探他,真是丟人丟人。


  孫悟空又道:「八戒可巴不得呢?要不,就你留下來?啊?」


  那豬八戒顯然動了心,可是當著師父和師兄的面哪裡敢說,就小聲咕噥:「你們幾個,就知道作弄我,那幾個姐姐我也不曾見過,怎的就談婚論嫁了?」


  孫悟空聽了,忽得爆發出一陣大笑來,直直抱住了他的棍子方才站穩:「師父呀,這豬八戒不嫌棄自己丑,還生怕人家的姑娘生得不如意呢!」


  豬八戒被他一頓搶白,氣得急道:「誰說的,誰說的?我哪裡是那個意思!我是一心向佛……」


  那黎山老母對著屋裡叫道:「真真,愛愛,憐憐,出來見客人啦!」


  她一叫,我們幾個就寒毛倒豎。


  這起的都是什麼鬼名字!


  文殊忽然道:「我知道了,她不是捉弄那幾個和尚,也不是閑的無聊,她是來看咱們仨的好戲的,可惜地藏不在,不然也被——」


  黎山老母又在外面催:「怎麼還不好意思了?出來見客人吧!」


  普賢道:「唉,這次若是露了餡,我著菩薩也不當了,我乾脆還俗算了。」


  我說:「你們倆個何必這麼在意,你看我,穿女裝穿得久了,也就習慣了。」


  我們三個一齊出去,誰也不抬頭,只耷拉著腦袋立著,等著那黎山老母發話。


  孫悟空想必是誰也沒認出來,只想著捉弄那豬八戒,刻意道:「唉,幾位姐姐也不抬頭,哪兒知道好看不好看呢?若是不好看,只怕這獃子還要嫌棄呢?」


  黎山老母冷笑:「怎麼,你還嫌棄我女兒了?」


  豬八戒忙道:「不敢,不敢,真的不敢!幾位姐姐都是神仙下凡,好看得不得了呢!」


  他一說神仙下凡,我們仨登時渾身一個激靈。


  普賢道:「咱們先約好,誰是真真,誰是愛愛,誰是憐憐?」


  文殊道:「去他的真真愛愛連連,起得什麼鬼名字,反正我是不要。」


  我們尷尬地要死地在幾個和尚面前站了半天,那黎山老母才說:「好啦,你們快回去吧,省得他們還看不上呢!」


  我們如釋重負,轉身就走,誰知還沒走兩步,那小和尚忽然驚喜地叫了一聲:「等一下,等一下……」


  說著,歡天喜地追了上來,一把拉住我,欣喜地說道:「這個姐姐,我以前是見過的!」


  那一瞬間,我簡直如墮冰淵,這要是地上有個縫,我就鑽進去了,死也不出來。


  孫悟空在他身後頭,抱著個棒子嘻嘻地笑:「你們說吧,這和尚日日說自己不好色,一見著漂亮姑娘,就說自己上輩子見過,可精了呢。」


  那玄奘一聽他說自己好色,急得汗都下來了,辯白道:「我方才生怕看差了,看了好久的,這個姐姐我就是以前見過的。我認得你,你可還認得我啊?」


  我:……


  天知道你到底是怎麼認出來的。


  我們為了怕那孫悟空認出來,特意變得連他那火眼金睛都看不出真身,你這肉體凡胎一個小和尚,怎麼每次都能把我認出來啊!


  我真是上輩子得罪了你了,這輩子逃也逃不脫。


  天知道著小和尚到底有多恨我,十世輪迴死了一次又一次,我化了形他都能認得我出來。


  我假著嗓子說道:「小師父想必是認錯了,人死萬事空,上輩子的事兒哪兒能記得呢?」


  小和尚歡歡喜喜地拉著我的袖子,仰著白白凈凈一張臉,笑道:「我看見你就高興,肯定是不會認錯的!我一看見你呀,就很想給你背經,也是奇了怪了,我雖然知道你肯定要煩我,可是我總是又想和你論法,這位姐姐,你懂不懂經文呀?」


  ……金蟬子你果然有夠恨我啊!上輩子背不完的經,這輩子變成人也要煩死我啊!


  孫悟空抱著棍子一臉壞笑,對著他兩個師弟道:「你是不知道,咱們師父就挑那最漂亮的糊弄這話,以前他看見南海觀音,也非要拉著人家袖子說他上輩子見過人家呢!」


  他說完,三個人一起哈哈大笑,他們一笑,我們這幾個當神仙的冷汗嘩啦啦地下。


  這就很可怕了。


  雖然全西天都知道金蟬子和我有舊怨,但是沒想到他怨氣重到這個程度。


  黎山老母說:「哦?你想必是看中我小女兒了,要留下來做我小女婿么?」


  玄奘嚇了一跳,趕緊急忙忙擺手,小心翼翼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只看這個姐姐有佛緣,想念幾句經……」


  我就知道。


  就金蟬子這輩子就一個執念:以前吵架沒吵過我,死了多少次都不甘心。


  我正尷尬,卻不料還有人火上澆油,那文殊原本立在旁邊不動,忽然道:「哦?你認得我妹妹,那前世里認不認得我啊?」


  ……


  你還挑事兒!

  小和尚聽他這麼一說,很認真地過來看他,睜大了眼睛左看右看,茫然搖頭道:「這個姐姐,我以前是沒有見過的。只單單這位姐姐一個,斷斷錯不了,以前是見過的……」


  黎山老母道:「既然這麼有緣,你就和我女兒結成個姻緣如何呀?」


  小和尚嚇壞了,連忙搖頭道:「不行的,不行的,我要去取經的。要是這個姐姐願意,跟著我一同去也是可以的,你肯定有佛緣,沒準到了大雷音寺,還有你的功果呢。」


  ……


  你這煩死我的心也是很迫切了啊!

  黎山老母冷笑:「你想得美,我願意讓你這個和尚與我女兒成親,是將你招贅進來,怎麼,你還如此貪心,想將我女兒帶走么?」


  玄奘被她一頓搶白,急了:「我是個出家人,出家人不還俗的……」


  說著,扯孫悟空的袖子道:「你快與他們說,我們是東土大唐來的和尚,是要去取經的。」


  孫悟空故意笑話他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偏要說那美人兒你是上輩子見過的?你攀了人家,又說不娶,那怎麼行?」


  小和尚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委屈道:「可是我就是見過的呀。見過就是見過,沒見過就是沒見過,出家人不打誑語的。」


  他就是個認死理的,別人怎麼給他講都解釋不清楚。


  黎山老母道:「你這小和尚,好沒道理,明明是你扯了我女兒的袖子,硬要說什麼前世之緣,說要娶她,卻又不肯,真是夠了!」


  說罷,一把將那玄奘扯住我袖子的手打落,怒道:「既然如此,你們就在這裡呆著吧!」


  說著,領著我們三個進屋子去了。


  我們回去的時候,普賢悄聲問我道;「觀世音,你上一世和那金蟬子吵的什麼,他怎麼如今還記著。」


  我道:「我怎麼記得!我走在路上自言自語,他聽見了就開始和我叨叨了,我早忘了我叨叨的什麼,就記得他在我蓮花台下阿彌陀佛。」


  文殊道:「看來還是我們吵的話題不夠印象深刻,我上次與他吵為什麼男人不生孩子,他就不記得了。」


  ……


  你們每天在西天呆著,也是很閑了。


  我們一走到後院,便見到那白龍馬被拴在後頭,普賢問我道:「這就是西海龍王家的小太子么?」


  我說:「是。如今給唐僧做了腳力。你說話可小心點,他聽得懂。」


  只見那小白龍愕然瞪大了眼睛,歪頭看看我,又看看文殊普賢,大驚失色地要給我們幾個拜一拜,文殊卻是個閑的,手一揮,便封了那小白龍的口,笑道:「得罪啦,小太子。」


  我們正在後院說著話,那孫悟空卻忽然抱著他那棒子出來了。他和那金箍棒真是感情深,走哪兒多抱在懷裡,不用的時候就小心翼翼放在耳朵里,跟親生的娃一般成日里呆在身上。


  他在身後教導:「憐憐姑娘,且等一等!」


  他這一叫,普賢就道:「我就說了,咱們應該分配一下那個名字的,現在可好,誰知道誰是誰。」


  文殊道:「管他誰是誰,反正不是我,任由他怎麼叫喚,我就聽不見便是了。」


  見我們誰也不理他,那孫悟空一把衝上前來,拉住我道:「姑娘,我有話與你說。」


  文殊和普賢顯然不想和這猴子扯上關係,見他找我,忙不迭地去了。


  孫悟空認真道:「姑娘,你萬萬莫要誤會,我那師父絕非輕薄之人,他說以前見過你,顯然是將你與他人認混了,何況他一門心思只想普及佛經,絕無調笑的意思,奈何他是個死腦筋,所以我先替他道歉。」


  我說:「不生氣,長老不必客氣,我家也是禮佛之人,小長老的意思能聽懂的。」


  孫悟空給我作揖,恭恭敬敬地說道:「其實不瞞你說,他這人就這點不好,時常認錯人,以前見到南海觀音像,也時常亂指著說見了故人。他便是這種糊塗的性子,請姑娘千萬莫要往心裡去。"

  這時,那豬八戒忽然從屋子裡跑出來道:「師兄,師兄,這件事你我從長計議。」


  孫悟空道:「我們只是借宿一宿,哪裡從長計議,你該不是想留在人家家裡做女婿吧!」


  豬八戒說道:「你就知道笑話我,你敢說,你沒這樣的心思?你沒心思,幹嘛一個人把人家姑娘攔下來!」


  孫悟空被他氣得要死,看看我,又看看他,顯然是尋思著要不要當著我的面打他,然而他不看還好,一看嚇了一跳——他看我的時候,忽然發現我在看他。


  然後,只見他一個激靈,嚇了一跳般地猛地跳開一步,瞪大了眼睛望著我,猴子眼睛上上下下打量我,在我裙子上飛快掃了一眼,揉了揉眼睛又看我,極度無力地伸出一隻手,哆嗦著指著我:「你……」


  ???


  這什麼意思?

  這猴子不可能認出我來啊!

  我這身變化,縱使是如來也未必能一眼認出,他怎麼可能認出來?

  我上下看看自己,身上一絲破綻也沒有,這猴子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看我,我看他,豬八戒看我,他看豬八戒。


  孫悟空無力地指著我:「你……」


  豬八戒酸溜溜道:「喲,好了,現在又和人家姑娘家糾纏上了!」


  孫悟空說:「給你三個數的時間,立刻滾到我看不見的地方去!三!二!」


  豬八戒嚇了一跳,一溜煙跑了,一邊跑一邊道:「你要是沒動歪心思,幹什麼偏拉著人家姑娘孤男寡女地說悄悄話!還不知道要做什麼勾當呢!哈,我去告訴師父去!」


  孫悟空畏懼虎狼一般,瑟瑟發抖地抱緊了他的棒子,伸出一隻手顫巍巍指著我:


  「你你你——」


  我登時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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