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孫悟空又跑啦

  從下界回了西天以後,我可算是過上了安生日子。


  想那潑猴子遇到那軟和尚,打也不得罵也不得,若是急了,一轉身走了,那他的正果自然是沒有了,若是不走呢,他就得受那和尚的氣。那金蟬子不論投胎幾次,脾氣都是那副樣子,平時軟軟的和人講話,但是一旦占著理,死也不讓,就光看他被那流沙河怪物吃了九次,第十次也要上趕著去給人吃就知道了。


  那潑猴子想和金蟬子犟?他犟得過么,就等著忍氣吞聲吧。


  想他大鬧天宮的孫悟空,也要被一個人降得死死的,想起了就興奮。


  反正不管這事情如何結局,只要想到那猴子沒好下場,我就通體舒暢。


  事實上作為一個可知過去未來的菩薩,我是知道以後的事情的,但是這個掛過於強大,搞得我日子過不好,我開了幾次掛以後連我徒弟吃飯吃幾粒米都知道,實在是太無趣了,我就給屏蔽了。


  尤其是那孫猴子歸我管了以後,我再也不敢往未來看上一眼,生怕看見他又惹事嚇我。


  自打回了西天以後,我那徒弟就跟開了什麼開關一般,是再也不肯講上一句話了。但凡我要是問他一下午不見蹤影,去了哪裡,他便望著我,一副「你不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一聲不吭走遠了。


  我總覺得,惠岸對我有種誤解,就是他知道我有掛,他就覺得我無時無刻不在開掛,但是這就很尷尬,因為我若是沒事的時候是不開掛的,可是惠岸就覺得,不管他做什麼我都知道,不管他想什麼我都知道,他索性就不和我交流,但是其實……


  我是不知道的。


  我問他去幹什麼了,是因為我尊重他的隱私,不打算看他去幹了什麼,但是他偏不解為師的苦心。


  這天如來問我:「怎的你那徒弟又不見蹤影了,你收他是要他滿西天亂逛的么?」


  我只好說:「他長大了,自然有他自己要做的事情。」


  如來道:「你這個當師父的應該管管,他畢竟是你徒弟,總讓他一個小輩如此自由,不好。顯得我們西天沒規矩。」


  唉,如來他懂什麼,我這個徒弟和他的徒弟不一樣,惠岸又不是我從眾生里看上有靈性收來的,他是李天王家小太子,就算是他是個傻的,是塊石頭,是根木頭,就算他腦袋頂上開了個洞,我也不能把他趕走,因為這是如來禍害的,這是外交問題。


  有時候我總覺得那惠岸不是來給我當徒弟的,是來西天和親的,他父王把他嫁給我了,我打也不得,罵也不得,只能任由他自己生長,他脾氣上來了我還得供著他,這師父當得真憋屈。


  我們正說他呢,他就回來了。最近惠岸一回來有個特點,他就給我使個「你都知道了吧」的眼色,彷彿我什麼都知道一樣,然而我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如來道:「你們師徒二人感情還挺好,眼神交流?」


  我默默地想,那眼神交流是單方面的,他自己以為的。


  如來說:「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那木叉是李天王家的二太子,他送來西天,是怕他兒子舉止不慎,遭了禍害。有時候,你管他不得,又不能不管,處在中間很是為難。我來為你管教他一下。」


  他便叫了惠岸過來,問道:「你怎的這般沒大沒小,你師父在南海把你慣過了頭,寵壞了,怎的成了這等不知禮數的人,見了師父,誰教你的以目示意?」


  惠岸道:「我師父了解我,自然什麼都知道。」


  我和如來相處的時間比我和惠岸相處的時間長多了,就是我木頭一樣立在那裡,他也知道我心裡怎麼想,便替我說話道:「你師父知道,我卻是不知道,你不如說來給我聽聽?」


  惠岸道:「沒什麼大事,反正我師父已經知道了。那孫悟空在路上一棒子打死了六個山賊,和那玄奘吵了一架,一個筋斗雲跑了,把那唐僧丟在荒山野嶺呢!」


  ……


  ……


  什麼???!


  我才幾天沒看著,就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打死人便也算了,一打就是六個?還把唐僧丟在山溝溝里了?

  我還在上司面前被自家的怪徒弟告知這件事?

  孫悟空,你個該千刀的,你可真是出息了啊。


  惠岸一臉自豪道:「不過沒事,我師父可知過去未來,早知道了。」


  ……


  不,我不知道,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如來看我,我看惠岸,惠岸看如來,我也看如來。


  然而如來一直看著我。


  最後,如來對我微笑道:「去吧。」


  我心酸的站起身,憂傷地理了理衣裳。


  這潑猴子已經不是攪屎棍了。


  他是我親兒子,親祖宗,上輩子欠了債的冤家,前世里虧了情的恩公,我都懷疑我是不是過去欠了他幾條命,才讓我如此受罪來看照他。從今天開始,我不僅給他當爹當媽,還得給他收拾砸爛的攤子。


  他以後若是成了佛,也不要認他師父了,乾脆叫我一聲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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