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愛已入骨

  葉以菲的身體猛地一僵,低頭看著碗里的面,眼中水汽氤氳。


  她的聲音柔軟了些:「以菲,有些困境,憑藉自身的力量是走不出來的,生活還要繼續,我想你開開心心地生活,像以前一樣。」


  聽到「以前」兩個字,她整理了下情緒,抬起頭來看著她。


  「你現在開心嗎?」


  她臉上的神色漸漸凝重:「我現在很好。」她身體健康,還有兒子,能夠掌控自己的人生,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這對她來說,已經很好了。


  「那你開心嗎?」


  她嘴角輕輕揚了下,神色里更多的是平靜,那種經歷了大風大浪的淡定從容。


  她這樣的狀態,已經很好了。


  「以菲,楊凱莉是很優秀的心理治療專家,如果沒有她的陪伴,我沒辦法撐過那段可怕的日子,我相信她能幫到你。」


  她所有若思:「當年到底怎麼了?」


  「我當年傷得很重,孩子也受到影響。」她輕描淡寫地說道:「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


  她怔怔地看著她,在她的臉上看到了平靜,從容,自信,她變得比以前更強大了。


  「你和顧奕算是和好了嗎?」


  現在回想起顧奕當年失魂落魄的樣子,她知道他是愛她的。


  沈念深眨了下眼睛,清亮的眼眸里透著堅定的清輝,現在,顧奕,愛情……這些都已經不能左右她了。


  「我和他的事,正在處理。」


  她怔看著她,她的神色變得強硬堅定起來,她知道,她和顧奕之間的事,還沒有過去。


  沉默了一會兒,她突然問道:「他怎麼樣了?」


  她反應過來,她問的是顧沉。


  「他現在自己工作養自己和容嫂,他有自己的生活。」


  葉以菲鬆了一口氣,眼睛濕濕的,果然,離開自己之後,他過得更好了。


  她哽咽了下:「好,我去見心理醫生。」


  沈念深給楊凱莉打了電話,親自開著車,送她去楊凱莉的公寓。


  第一次心理治療談話:

  楊愷莉:「你能跟我講講發生的事嗎?」


  葉以菲:「五年前,我遇到顧沉發生了車禍,車禍很嚴重,他當時差點死了,是我強行把他救回來的。」


  「他當時的情況很嚴重,一條腿廢了,心臟和肺部都受到損傷,靠插氧氣管和注射營養液活著。」


  「當時的診斷結果是,他不可能痊癒,即使活著,也只是個廢人。」


  「他曾試圖自殺,是我阻止了他。」


  「三個月後,他的身體產生了併發症,情況很嚴重。」事情已經發生了這麼久,她說起來,還是很痛苦,當時顧沉身上的那些傷痛,彷彿都是痛在她的身上。


  「……」


  「比起痛苦的活著,他更恨我。」


  「他恨我救他,讓他生不如死的活著。」


  說到這裡,她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淺灰色的窗帘遮擋著落地窗外的太陽,陰影落在她纖瘦的身上,她眉宇間的陰鬱濃得化不開。


  楊凱莉的眼底閃過睿智的光芒,研讀著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知道她現在說的話,都不是她埋藏在心裡的東西。


  她試著問道:「他怪你,恨你,那他有沒有虐待你?」


  她回過神來,防備地看了看她,解釋道:「他當時太痛苦了,心情不好,對誰都惡語相向……他需要一個發泄口。」


  「葉醫生,他自殺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成全他?」


  她驚愕地看著她,又陷入了沉默。


  楊凱莉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我們今天就聊到這裡吧,三天後,我們繼續?」


  「好。」


  葉以菲離開之後,她給沈念深打了電話:「沈總,葉小姐還是願意接受心理治療的,我會儘力幫她。」


  「凱莉,謝謝你。」


  沈念深掛了電話,看向窗外,顧奕正帶著沈源在花園裡喂貓,已經是深秋了,天氣變涼了,小傢伙穿得毛絨絨,顧奕穿著藏青色的毛衣,和孩子呆在一起,他整理個人變得很柔和。


  她握著手機,想著葉以菲,她去旅遊,去山區做慈善醫療,她用她的方式,自我救贖著,可是沒成功,最後,她只能求助心理醫生。


  她和顧沉之間,又有什麼樣的糾葛?

  「在想什麼呢?」顧奕來到她的身邊,見她在發獃,就問道。


  她搖搖頭:「沒什麼。」


  「心理治療沒用的,去找顧沉吧。」


  她詫異地看著他。


  「心理醫生只是醫生,葯才能治病,顧沉就是她的葯。」


  「你……你怎麼知道?」


  他突然捧起她的臉,含住了她的嘴唇,用力地吮了一口,笑道:「我現在心情就特別好!」他臉上的笑容格外燦爛明媚。


  她白了他一眼,咬住了嘴唇,只是想擦掉他的口水。


  「別咬嘴唇。」他低聲說道,神色曖昧,「女人在勾引男人的時候才這樣咬嘴唇。」


  她的臉頰發燙,轉身走開了,不想理他,這個人,什麼事情都能夠和那方面扯在一起,動不動就抱著她親。


  他摸了下嘴唇,甜甜的,看著她的背影,含情脈脈。


  今年,他回江市,是為了來查唐愷和終結者的,為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作最後的復仇,然後,他遇到了她,變回了正常人。


  他親身經歷過,所以他很清楚,葉以菲必須過顧沉那一關,才能夠振作起來。


  葉以菲的第二次心理治療:

  「以菲,在你的病人多次試圖自殺后,你有沒有想過讓他安樂死?」


  葉以菲的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


  「在《理想國》一書中,柏拉圖贊成把自殺作為解除無法治療的痛苦的一種辦法,在美國,有很多無法治療的人,都會選擇安樂死。」


  葉以菲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喉嚨里有低低的嗚咽聲。


  「我先接個電話。」楊凱莉找了個借口,出了門。


  她出了趟洗手間。


  兩人再坐回沙發上的時候,她已經平靜了很多,楊凱莉看得出來,她哭過了。


  「我沒想過讓他安樂死,我想要治好他,雖然很難,但現在醫學這麼發達,總是有希望的。」


  「你的想法是,只要他堅持下去,就有希望康復?能夠過上幸福的生活?」


  「是,雖然很難,但只要有千分之一的希望,就應該堅持下去。」


  葉以菲沒有意識到,在她進門的那一刻,她就已經被催眠了,所以很容易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那你覺得,他堅持治療下去,會過上什麼樣的生活呢?」


  「他會回到自己的工作中,像他以前一樣,在工作中遊刃有餘,他可以低調地過著平靜的生活,做他想做的事。」


  ……


  第八次心理治療:

  楊凱莉:「以菲,你是不是愛上顧沉了?」


  她張大眼睛看著她。


  「你們有過xing行為嗎?」


  她愣住沒有說話,她就明白過來,他們有過。


  ……


  第十二次治療:


  楊凱莉:「所以,你覺得自己救了顧沉,就是一個錯誤,是你讓他變得那麼痛苦?」


  「是,不然他也不會那麼討厭我……」她死死咬著牙齒,這五年來,那無數個白天與黑夜,他們無數次的爭吵,他的每一句話,現在仍在她的大腦里回蕩,像無形的刀子剜割著她的身體。


  葉以菲今天的狀態很不好,她回到家,天還沒黑,就疲憊地躺到床上去了,很快,她就睡著了,進入了夢境。


  夢裡,她又回到了和顧沉在醫院裡的日子。


  她推開門,房間里漆黑一片,她感覺得到,顧沉就坐靠在床上。


  她伸手去開燈,就聽到他的聲音:「不要開燈。」


  「你過來。」


  她走了過去,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粗糲的手指摩挲著她的手心,溫柔而炙熱。


  她身體里的血液在迅速加溫,這就是他的溫柔,帶著令人窒息的炙烈。


  他是多好的一個男人,他有著最真摯最熱烈的愛,這些年,她就是這樣看著他默默愛著沈念深的。


  因為父母的原因,她從小看慣了身邊的人薄情寡義,所以覺得他是這世上最有愛的人,最好的人,她感動了,不知何時,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他,並決定好好待他。


  顧沉溫柔地將她拉進懷裡,親吻上了她,她大腦里一片空白,任由他親吻,最後,她迷失在他的溫柔和炙烈之中,主動地回應他,他的腿不能動,動作不方便,她上了床,腿橫跨在他的腰上……


  兩人越來越深,她已經完全暴露在他的面前,雖然是在漆黑里,但完全能夠清楚地感受著彼此。


  他突然抓緊了她的秘密之處,狠戾地在她耳邊咆哮:「這就是你想要的?你想要我對你這樣?啊?」


  他的手幾乎撕破她的身體進去了,她從他身上摔了下來,重重地摔在地。


  她驚「啊」了一聲,猛地坐了起來,原來,是個夢!


  可那種屈辱,此時此刻,正在凌遲著她的每一個神經,她渾身冰涼,如墜冰窖,身體在瑟瑟發抖。


  她掀開被子下床來,給自己倒了杯熱水,站在窗下,看著外面的夜,整個人還籠罩在夢魘里。


  這不是夢,是真實發生過的事,類似的事,發生過很多次。


  顧沉用這種方法,試探她,勾引她,再狠狠地羞辱她。


  他用這種方式,摸透了她的心思,對她了如指掌,他知道她愛他,卻利用這一點,無情地傷害著她。


  這些年,她默默忍受著他的羞辱和傷害,無論多艱難,多絕望,她都沒有放棄,可為什麼結果會是這樣的?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又該如何去彌補所犯下的錯?


  她只覺大腦里一片洶湧,整個世界,彷彿變成了一個黑洞,她找不到出口,她眼前一黑,身子直直地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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