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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宮人走到近處, 李元本欲伸手去接茶盤, 卻被她輕巧閃過, 到了李定宸跟前,跪下之後將茶盤高舉,柔聲道, 「請陛下用茶。」鶯聲鸝囀, 好不柔美。
李定宸隨手接了茶杯,抿了一口, 皺眉又放了回去道, 「這茶水怎麼泡的?」
那宮人盈盈抬首, 目中含露看向李定宸,「奴婢知錯, 求陛下恕罪。」
李元此時已然看出端的,略一皺眉,就要上前攔人, 卻被韓嘉拉住了,朝他使了個眼色。皇后不在宮中,陛下身邊無人陪伴,自然是無趣的。這會兒好容易有一朵解語花, 怎能上前搗亂?
李元眉頭皺著, 正要說話, 那邊李定宸已然不耐道,「行了,退下吧。」正眼都沒看一眼。
那宮人似乎也沒料到事情竟是如此發展,面上一紅,已是盈盈欲泣,委委屈屈的道,「奴婢遵命。」然後才慢慢站了起來,站起來的過程中,她卻也不老實,腳下也不知是真是假的一軟,就要朝李定宸的方向倒去。
李元嚇了一跳,連忙撲過去把人護住了,就連韓嘉也被唬得忘了阻止他。那茶水雖然已經是可以入口的溫度,算不得太燙,但若潑灑到皇帝身上,非但不雅觀,也有犯上之嫌。莫說這個宮女,便是他們這些伺候的人,也要吃掛落。
一杯茶水盡數潑在了李元胸前,且那宮女也朝他倒了過來。李元身後還坐著皇帝,自然不敢往後倒,見這宮女倒過來,如何敢接?
情急之下抬腿一踹,就把人給踹開了,自己扶著炕桌,這才艱難的穩住身形,好歹沒倒在李定宸身上。
他這才鬆了一口氣,轉身跪下問道,「陛下可有妨礙?」
「無事。」李定宸皺著眉道,「把人拖下去吧!毛手毛腳的,記著回頭吩咐一聲,千萬不能讓她在皇後跟前伺候,萬一磕著碰著傷著怎麼好?」
韓嘉連忙答應著,走到門口示意外頭的人進來,將那宮人帶了下去。這一搏沒有成功,這輩子就算是完了。有陛下這一句話,往後誰還敢用他?怕是只有發配到掖庭一條路了。
不過,韓嘉心中也不免生出些古怪之意,他本以為陛下如今正是慕艾之齡,對這鮮花一般的宮女該有幾分興趣,卻不料竟是半點都不在意,心下不免有幾分惶恐。
方才若不是他拉著李元,根本不會有後來之事。若讓皇後知曉他這點小心思……
李定宸還在兀自道,「皇後宮中的人也太少了些,得用的幾個帶走了,剩下的便都是這樣不堪的,這怎麼行?回頭讓尚宮局多選些精幹的人過來,讓皇后挑著用。」
又對李元道,「你今日做得很好,下去換套衣裳再過來。」
韓嘉心頭惴惴,搜查刮肚的想辦法轉移李定宸的注意力,終於想到了一個點子,「陛下,這會兒時辰尚早,不如往西苑去走走,這兩日天氣好,可以騎馬散散心。」
李定宸頓時心動。自從驚蟄過後,連日下雨,到這兩天才放晴,他也許久沒往西苑去過了。反正在此枯坐無趣,不如就去騎馬。
等李元換完了衣裳過來時,長安宮已經空了,他急急忙忙追到西苑,李定宸已經坐在了馬上,轉頭瞧見他一副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不由道,「怎麼這點子路就不行了?」
這麼一說,他心裡忽然生出一念。
大秦歷代皇帝,除了先帝宣宗之外,都是傳奇人物。但李定宸心目之中最為嚮往的,還是世宗皇帝李長聿。因此心裡也一直存著馬上打天下,戰無不勝的野望。
加之他性格跳脫,實在不太適合目前這種帝王教育,極度的壓抑之下,卻是讓他那顆心越發蠢動。
自從與越羅成親之後,有了這位良師益友的存在,李定宸開始明白,自己就算想效仿世宗皇帝,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必須要做好一系列的準備。所以才安下心來,一邊忍耐枯燥無趣的早朝和經筵,一邊偷偷跟著皇后習武。
雖然時間尚短,但他好像在這方面格外有天賦,練了一陣之後,整個人精氣神都比之前大不同了,更是生出了無限自信。可惜如今要保密,也無法找個人來試試自己的武藝究竟如何,讓李定宸十分心癢。
這會兒看到身邊的人如此孱弱,頓時皺眉:將來他馬上征戰時,這些近侍必然也是要跟隨侍奉的,若都是這副瘦弱模樣,怎麼經得起行伍磋磨?
於是小皇帝大手一揮,決定要練兵!
不但他身邊這些內侍要練,皇後身邊的宮人也得練!畢竟皇后將來也是要效仿貞全劉皇后,陪著自己上戰場的,她身邊的宮人,若都似剛才那個一般,跪一會兒就站不穩了可不成。
小皇帝為自己剛剛作出的決定激動不已,連騎馬都失去了平常的吸引力。
他從馬上跳下來,興緻勃勃的對身邊的內侍們道,「走,回宮去,朕忽然想起有一件要事要辦!」
韓嘉和李元面面相覷,也不敢埋怨陛下想一出是一出,連忙跟了上去。只是不知為何,他們看著小皇帝興奮的樣子,心底都不約而同的生出了一股十分不妙的預感。
她所感嘆的,是越羅能夠在自己面前直言。
這是皇帝都做不到的。
她和趙太后千挑萬選,就是為了能找個壓得住皇帝的人,現下看來,果然沒有選錯。
「你呀,就是操心太過了。」趙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孩子們自然有自己的緣法,我看這個越氏就很好,待她磨一磨陛下的性子,便是朝堂上,想來也無話可說了。」
她這話並未說得十分明確,然而江太后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不由面容微肅,「姐姐想得周到。」
小皇帝大婚之後,便當親政,這本是理所應當,兩宮太后心裡也不知琢磨了多久,但這件事,現在還不能提。
王霄在朝堂上經營了二十年,真正權傾朝野、一手遮天,國朝以來從未有過如他這般大權在握的臣子。不提權勢動人,王霄覺不會束手還政,便是李定宸自己,如今又哪裡擔得起這國之重器?
他那跳脫的性子,半點拘束都受不得,是兩宮心中長久的一塊心病,早盼著有個人來磨一磨了。
但願越羅不要讓她們失望才是。
……
直到出了萬年宮,李定宸還有些愣愣的反應不過來。
江太后教子嚴厲,李定宸從小到大,但凡犯錯,一定會被懲罰。或是抄書,或是罰跪,似這般出去玩受了傷,那必定是要禁足一陣的。少則三五月,多則一年半載。
到如今,小皇帝已經可以在她開口之前,大致預估出這一次的懲罰了。
這還是頭一回,江太后沒有在口頭斥責之外另加處罰。——也不對,她本已說了「不許再往西苑去」的話,卻被越羅這個皇后頂回去了!
這種時候居然可以頂嘴!並且真的成功了!
李定宸覺得自家皇後為他打開了一扇新的射門。
須知他從前也不是沒想過要講道理,然而往往越說越錯,最終結果只是懲罰翻倍。他的性子,很難耐下心來思索這其間的不同,只是在心裡認定了越羅能夠在母後面前說得上話這一點。
在同人不同命的酸楚之外,李定宸的心裡又有些很特別的感受。
下意識的覺得自己好像娶了個非常厲害的皇后。
而且皇后還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
他腦子裡又不由得回想起方才那一幕,在越羅上了馬之後,大抵是知道事情可以交給她,李定宸當時心裡竟不怎麼慌了。在越羅的控制下,踏雪飛速前行,他便也得以跟著體驗了一回縱馬飛馳的暢快。
雖然很短,但在那一瞬間,李定宸腦子裡什麼都沒想,只有自在的風吹拂在臉上,好似天地之間再沒什麼能夠拘束住他。
那是李定宸活到十五歲上,頭一回體驗到這樣的感覺。
等登上了鑾輿,他才頭一遭兒主動跟越羅說話,「皇后難道就不怕母后么?」
越羅從這番話中聽出了深意,微微笑道,「我不過是說出實情,江娘娘深明大義,必定不會見責,為何要怕?」
李定宸不由哼了一聲,總覺得自己被小看了,本待冷落越羅一番,但想到她先是免了自己落馬之災,又在母後面前為自己爭得去西苑的許可,便不怎麼情願的道,「今日多謝你了。」
「這只是分內之事,當不得陛下如此。」越羅道,「只是陛下不論要做什麼,總該想想還有人為你擔憂,須得考慮萬全才是。譬如今日之事,若陛下身邊有馬術出眾者,能及時阻止驚馬,即便我不在,也不會有事。」
李定宸抓重點的能力卻讓越羅直想扶額,「皇后這是自誇馬術高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