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獨家發表晉-江,保護原創, 支持正版, 從我做起。 李定宸只覺得眼前一晃, 手中的韁繩就被奪走,旋即身後一沉,一具身體貼了上來。
越羅一手握著韁繩,另一隻手扶著李定宸的腰, 卻分明是個將他抱在懷中的姿勢,李定宸登基之後就鮮少有人這麼抱過他, 下意識的掙紮起來。
然而越羅一隻手彷彿鐵鉗一般將她扣住,一時竟掙脫不開。耳畔又傳來她的低聲警告, 「不想摔下馬就別動!」
李定宸連忙老實起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對他來說是有些恍惚的, 身在馬上, 他並不知道越羅究竟做了什麼, 反正踏雪很快就被安撫下來, 在向前飛馳片刻之後,速度居然慢慢就緩了下來, 直至變成悠閑的漫步。越羅這才一提韁繩,勒住了馬。
她縱身往下一跳, 落在了地上, 反身朝李定宸伸出手, 還沒忘了使用敬語, 「請陛下下馬。」
這時騎馬追趕的幾個內侍趕了上來, 見已然無事, 不由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從馬上滾下來,便立刻跪在了地上。儘管皇帝沒事,但發生了驚馬這種事,今日在場的眾人都脫不了干係,尤其是他們這些負責照料馬匹的。
李定宸還有些驚魂未定,本來是想等內侍們過來扶著自己,見此情形,只好垂頭喪氣自己爬了下來。
落地時腿一軟,險些也跪了下去。
旁邊及時伸出一隻手,將他拉住。李定宸轉過頭,正瞧見越羅收回的那隻手,心下頓時有些沒滋味。
他膽子一向很大,驚慌過後很快就鎮定下來了。此刻回想自己的表現,只覺得丟臉。偏偏這臉還丟到了皇後跟前,甚至還是對方把自己救下來的。
他對越羅,原本只有個很淡的印象。
——這是我的皇后,但是娶了她之後我卻沒能親政。
沒了。
此刻,兩人站在草場上,周圍是幾匹悠然吃草的馬兒,跪在地上的內侍,遠處還有更多急著往這裡趕來的人,李定宸才像是忽然睜開眼睛,將越羅這個人看分明了。
她能最後中選,容貌自然是不差的。圓臉大眼睛,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得長輩們的眼緣。性子穩重,沉默少言,然以今日的情形來看,只怕非但不是眾人所以為的賢良淑德,膽子也著實不小,而且精擅馬術。
此前卻是將所有人都騙過去了。
也不知兩宮聽說此事,會做何感想。
想到兩宮,李定宸陡然回過神來,意識到今日驚了馬,自己只怕免不了又要吃一頓掛落,且很長時間內不可能再來西苑騎馬。如此一想,情緒不免低落下來。
這時後面的人已經趕了上來,各自將李定宸和越羅簇擁在中心,先檢查過二人沒有受傷,這才放下心來。而後便有人將此事報上去給兩宮知道。
越羅注意到,在前去稟報之前,他們並沒有請示過李定宸。
自己初初入宮,只怕還在兩宮的考察之中,身邊的人也沒有一個是心腹,不問她的意見倒也可以理解,但連李定宸這皇帝也不問,卻是有些出乎越羅的預料。
她陡然意識到,小皇帝在宮中的日子,只怕過得也沒多好。
既然事情已經報了上去,他們二人也免不得要過去一趟,給兩宮報個平安,以免長輩們擔憂。
於是兩人又被眾人簇擁著上了鑾輿,往萬年宮去。
……
萬年宮中,聽說皇帝驚馬,兩位太后也是唬了一跳,連忙將報信的人叫了進來。
只是這報信之人看上去卻不甚慌張,兩位太后對視一眼,這才由江太后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來報信的內侍顯然不是頭一回經歷這樣的事,口齒十分伶俐,立刻將西苑發生的事複述了一遍,著重指出皇后前來見駕,適逢其會,出手救下陛下,二人均平安無事。
也難怪他們並不慌張。從前皇帝鬧出這些事情來,哪一次大小不要受一點傷?
「不想皇后竟還精擅馬術。」趙太后不由感嘆了一句。
江太后道,「她父親雖是文官,卻是弓馬嫻熟的,第一任官便是在九邊。皇后便是那時誕下,想來幼承庭訓,也跟著學了些。」
文官家的女兒學這些,自然是不合規矩的,但兩宮都沒說什麼,自然不會有旁人質疑。
趙太后笑著道,「這一回卻是虧了她。陛下那個性子,總想著涉險,這幾年咱們也跟著提心弔膽,如今看來,卻是可以將這擔子交出去了。」
江太后擺手令報信之人下去,這才道,「且再看吧。」
二人說了幾句話,外頭便有人報皇帝和皇後過來了。這是意料中事,兩宮並不意外,當下請了人進來,查看一番,果然平安無事,一顆心這才落了下來。
但江太后還是板著臉斥道,「陛下年紀不小,怎的還是這般胡鬧?倘或出了什麼事,傳揚出去,只怕朝中又有人非議。」
李定宸是被訓斥慣了的,便只低著頭聽。反正江太后訓斥他也不是只這一件事、這幾句話,聽過了也就罷了。
倒是越羅開口道,「母后息怒,說來此事乃是兒臣的錯。若非為避開兒臣的儀從,陛下也不至於驚了馬。兒臣惶恐,請母后責罰。」
眾人都沒料到她會開口,因而俱是面帶驚訝的看向她。
李定宸第一個反應過來,有些氣急的道,「與你什麼關係?是我先縱馬,這才避讓不及。」
自己挨罵也就罷了,反正習慣了。皇后本來救人有功,偏還要攬下錯處,她是不是傻?
果然江太后話鋒立刻轉到了她身上,「哀家還沒說你!你身為皇后,即便是為了救人,這般宮中走馬,也是失了體統!你是皇后,天下人都看著你呢,行事之前總該三思,莫忘了你的身份。」
「兒臣知錯。」越羅道。
「念你也是救人心切,便不罰你了。」江太后又轉向李定宸。「陛下這幾日在太平宮批摺子,才剛看著有幾分模樣,轉眼又惹出這樣的事端來。往後不許再往西苑去!」
雖然在預料之中,李定宸還是驚叫了一聲,「母后!」
但旋即身邊的越羅伸手一拉,他餘下的話就沒說出來,轉頭看了她一眼。
越羅道,「母后,陛下每日批閱奏摺十分辛苦,往西苑散散心也是應當的。若不許他去,只悶在宮中,反倒不妥。這一回驚馬實是兒臣之錯,若因此連累母後為陛下擔心,兒臣心下不安。」
趙太后聞言,眉頭輕輕一動,細細看了越羅一眼,又轉頭去看江太后。
江太后也有些意外,片刻后才道,「你們夫妻齊心,哀家倒成了惡人。也罷,這些事情既有你媳婦管著,我這當娘的也不多問。只你自己也需記住,你也是娶親的人了,往後須得沉熟穩重些,才是為人夫婿的擔當!」
李定宸瞪大了眼睛。
雖然有三日婚假,但小皇帝還是在給兩宮問安過後便直接回了太平宮,命人送上奏章,竟是做出個以天下為念的表率來。
本來眾人都不以為意,幼帝登基八年,皇權實則早已旁落,如今軍國重事,皆是由首相王先生裁決,而後大總管來寶代為批紅。這一二年皇帝開始接觸朝事,但送到他面前的,都是些無關緊要、雞毛蒜皮的奏章,平日里李定宸自己也不願意看的,因而都覺得只是做個樣子。
哪知這一回小皇帝竟像是鐵了心,一連三日都待在太平宮中,而且還批閱奏章直到深夜,然後……直接宿在了太平宮。
他若是做別的,兩宮皇太后必然都不能容,定要他將心思放到與皇后相處上來。
偏偏是這一樁,讓人再沒話說。
即便都猜到他並非真心批閱奏摺,不過藉此不往長安宮去,但誰都不能將之點出來。
陛下上進了,這是內外都想看見的好事。
皇帝不到長安宮來安置,越羅作為備受矚目的當事人,其實並沒有眾人想的那樣惶恐。這三天李定宸真真假假的批著奏摺,做出一副忙碌的模樣,但越羅卻是實打實的忙。
第一樁就是要接見內外命婦。
大秦立國百多年,宗室自然也是開枝散葉,人口眾多。本朝並無分封之制,宗室分別聚居於四京之中,無詔不得隨意離開。這一回皇帝大婚,宗室按例要入京朝覲,而宗室女眷自然也要入宮拜見越羅這位新封的皇后。而七品以上在京勛貴和朝官們的女眷,也要進宮入謁。
因為人著實太多,偌大個長安宮都坐不下,因此這一次召見分了三批。雖然只是走個過場,但越羅卻要按品大妝,插戴全套頭面,穿著厚重悶熱的皇后朝服,始終端坐於主位上,彰顯皇室威嚴。
一天下來,比大婚時還累些。
李定宸不來過夜,說實話越羅是鬆了一口氣的。
第二日,又需召見內侍省和六宮局管事的。皇後主理六宮,兩宮太后也都沒有抓權的意思,事情盡數移交了過來。雖然身邊還有女官幫襯,大部分的事情都可以按照舊例來做,但畢竟剛開始接觸,越羅肩上的壓力還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