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再次被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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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安珩有點不服氣,鼓了鼓自己還帶著嬰兒肥的包子臉,仰著頭氣呼呼地看著他爹, 哼哼唧唧地道:「我才沒有淘氣!」
「沒有淘氣?」陸昌興挑眉反問,「那上回你是因何落水的?」
那明明是陸安瑾的鍋!陸安珩幾乎要翻白眼了,然而卻在看清楚陸昌興眼中深處的擔憂之色后,老實的閉嘴了。
一旁的陸安珏拍著小巴掌重複他爹的話,咧著嘴對著陸安珩樂滋滋的道:「不要淘氣!」
陸安珩:……
果斷地上前將小糰子圓嘟嘟的臉往兩邊拉開, 滿意地看著小糰子的臉在自己手中變了形, 陸安珩這才點點頭,一臉惡霸樣兒,對著陸安珏齜了齜牙,笑眯眯地管教弟弟:「小孩子家家的, 沒事兒別學大人說話!」
「嗚……阿兄~」
見陸安珏一臉要哭不哭的神情, 可憐極了。一旁的陸芙看不過去了, 連忙從椅子上溜下來, 將小糰子的臉從陸安珩的魔爪中拯救出來。又順手揉了揉小糰子肉嘟嘟的臉, 陸芙這才從懷裡掏出一個綉著青竹的荷包遞給陸安珩, 「給, 三郎。這是我親手做的荷包, 送給你做生辰賀禮。」
陸安珩接過一看, 見荷包的針腳細細密密, 上頭的翠竹亦是像模像樣, 顯然是花了不少心思縫製而成的。陸安珩對著陸芙微微一笑, 真心實意地感激道:「謝謝阿姐,阿姐的綉工越來越好了!」
「都是阿娘教得好!」陸芙一邊揉著陸安珏的臉,一邊拍了一記蕭氏的馬屁。
蕭氏顯然極是受用,望向陸芙的眼中滿是慈愛之色。
早膳自然用的是長壽麵,仔細吃來,一碗面就只一根麵條,從頭到尾不曾斷開過,配上香噴噴的澆頭,別說陸安珩三姐弟了,就連蕭氏與陸昌興都吃的津津有味。
之後,陸安珩便被蕭氏拖到正院後邊兒的小佛堂內,給觀音菩薩上香去了。
陸安珩不由鬱悶,怎麼到了古代,自己還是沒逃過這一茬呢?
在現代的時候,陸安珩每回過生日時,外婆便會領著他去寺廟裡拜拜菩薩,給菩薩上香。因為陸安珩的生日與觀音菩薩是同一天,外婆這些稍微迷信一點的老年婦女都一致認為他與菩薩有緣,天生的好八字。
當初年紀還小的陸安珩也天真的這麼認為,後來才知道,觀音菩薩每年要過三個生日!
陸安珩:……心好累,迷信是不對的!
萬萬沒想到穿越了一遭,自己過生日還是要來拜菩薩,陸安珩的內心是拒絕的,拜了菩薩能讓自己回去嗎?明顯不行啊!那還拜什麼啊?
然而看著蕭氏嚴肅的神情,不知為何,陸安珩到了嘴邊的拒絕就咽了下去。蕭氏卻不知陸安珩內心的拒絕,正了正神色,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對著觀音像虔誠的禱告,「觀音大士在上,信女蕭明嵐虔誠許願,願我的孩子平安康健,所有災難,都應在信女頭上便是!」
陸安珩怔住了。
望著蕭氏堅定的面龐,陸安珩的心中一時五味雜陳,不知是何滋味。明媚而溫暖的陽光透過窗紗灑在蕭氏的臉上,陸安珩幾乎能看清楚蕭氏纖長的睫毛在她臉上的影子,配上蕭氏臉上虔誠而堅定的神情,竟是讓陸安珩覺著,沐浴在朝暉中的蕭氏,比之佛堂中擺放著的菩薩,更為寶相莊嚴,神聖不可侵犯。
陸安珩心中一嘆,走到蕭氏身邊,同樣對著上頭慈眉善目的菩薩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心中默念道:菩薩你別聽我阿娘的,什麼災啊難的都沖我來,讓我的家人們都健康平安。還有,再照顧一下去了現代的小豆丁,和我爸媽他們,拜託了!
佛堂內一時靜謐的能聽到呼吸聲。良久,蕭氏才站起身,牽著陸安珩的手回到了正廳。
卻不料見到了一個熟人。
原本陸府的管家陸明恭敬地垂手站在一旁,正低著頭等著聽陸昌興的回復。
陸昌興逗弄著小兒子,愣是沒怎麼搭理他。
見蕭氏帶著陸安珩進門,陸明的眼神便是一亮,先是畢恭畢敬的給蕭氏請了個安,而後滿臉堆笑的看著陸安珩,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出來了,彎腰笑道:「三小郎生辰大喜!老夫人與大郎君特地吩咐小的來給三小郎送賀禮,還請三小郎過目。」
陸安珩抬眼一看,見桌上堆滿了用紅綢綁著的物什。打眼一看,大部分都是筆墨紙硯一類的學慣用具,還有好幾本書,底下則壓了幾匹光滑的布料,陸安珩雖不知那是何種料子,卻也能看出來布料的質量不差。
不過是眨眼間工夫,陸安珩已經收回了目光,而後正色對著陸明道:「勞煩陸管家走一趟了。還請陸管家替我謝過祖母與大伯他們對我的一片愛護之心!」
陸明的臉上露出為難之色,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蕭氏,又用餘光瞟了瞟老神在在的陸昌興。陸明一咬牙,接著陪笑道:「今兒是小郎君的喜日,小的便斗膽多句嘴。若是要道謝的話,小郎君何不親自去府上向老夫人道謝呢?老夫人心裡頭,很是挂念你們吶!」
這話說的,陸安珩一個字都不信。那老太太心眼兒都偏到咯吱窩去了,歷來看二房不順眼,怎麼可能還挂念二房呢?
大房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陸安珩下意識就想拒絕,連忙道:「勞祖母掛心了,我也很惦記祖母。只是我剛開蒙不久,課業繁多,需多下苦功念書,待會兒還要背書練字呢!」
「這個……」陸明的臉色愈發糾結,一時間竟不知要如何應對。半晌,不知想到了什麼,陸明的眼神瞬間一亮,又恢復了一臉喜氣的樣子,接著道,「不妨事兒!二小郎前不久也開蒙了,您過去了,還能有個伴兒,一道比一比呢!」
二小郎,陸安瑜?他也開蒙了?
陸安珩一愣,莫非這就是大房死活要請自己過去的真相?想要讓陸安瑜在課業上壓自己一頭?不是陸安珩小看了小趙氏,這麼不著調的事兒,還真是小趙氏那個有著蜜汁腦迴路的人能幹得出來的。
陸安珩正皺眉思索呢,便聽到陸昌興的平靜的嗓音響起,「既然母親如此記掛我們,為人子女,自然不能累得長輩掛心。還請陸管家稍等片刻,容我們收拾一番,一道兒前去給母親請安。」
陸明的臉上這才露出喜色來,連聲稱是。
很快,陸安珩一家便再次來到了陸府。這回還未進門,就看到小趙氏已經領著好幾個丫鬟迎了上來,未語先笑,「弟妹你們可來了,快進來,母親正等著你們吶!」
一路上,小趙氏的嘴就沒停過,恨不得處處彰顯出她一家主母的派頭,頻頻暗示蕭氏,她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蕭氏不過是客人而已。
陸安珩聽著小趙氏高亢的嗓音頗覺刺耳,又不能不顧形象的捂住耳朵,不由深恨自己腿賤,大好生日跑來這裡找罪受。
小趙氏的心情似乎極好,眼神時不時的落在陸安珩身上,卻又欲蓋彌彰的飛快收回目光。只看得陸安珩背後發涼,總覺得小趙氏要開始出什麼幺蛾子了。
陸安珩心中警鈴大作,將自己的防備值調到滿格,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暗中提防著小趙氏。
然而小趙氏只是表現得張揚了一些,並無其他異常的舉動。到了趙氏的院子里,趙氏已經端坐在主位上,左手邊是神情嚴肅,一派端方君子的陸昌平。陸安瑜與陸荷老實的站在陸昌平身邊,大氣都不敢出。
給趙氏請了安后,小趙氏果然按捺不住提出了要陸安珩與陸安瑜比試一番的要求。
陸安珩倒是無所謂,比就比,反正現在比的也不過就是背書罷了。自己與陸安瑜地開蒙時間差不多,比背書的話,一百遍大法可不是說著玩的,陸安瑜絕對比不上自己!
果不其然,一問陸安瑜的進度,《千字文》還沒學完呢!
陸昌興的臉上便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得色,用一種「聽起來很平淡實際上在炫耀」的口氣淡淡地道:「三郎念書極為用功,如今已經學完《千字文》,正在讀《論語》了。」
陸昌平吃了一驚,不曾料到自己這個侄子竟然這般有天分。而後便是大喜,很是誇讚了陸安珩幾句。
小趙氏的臉色扭曲了一瞬,逼著陸安瑜背書,可憐陸安瑜在一堆人的注視下,鼻尖都在冒汗了。一緊張,陸安瑜就更磕巴了,「雲騰致雨,露結為霜。露結為霜……」
感受著陸昌平身上散發出的越來越冷淡的氣息,陸安瑜這可憐孩子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露結為霜」了好半天,愣是想不起後面到底是啥了。
陸安珩實在看不下去了,正準備悄悄地給他做個口型提示一下,就聽到陸安珏小糰子軟糯糯的聲音響了起來,「雲騰致雨,露結為霜。金生麗水,玉出昆岡。」
陸安珩扭頭,震驚臉看向正樂滋滋拍著巴掌的小糰子,心中鬱悶極了,你怎麼能搶我的台詞呢?
陸昌興也是一驚,詫異的問道:「四郎,你是怎麼會的?」
自己可沒教過小兒子《千字文》啊!
陸安珏白胖胖的小手一指陸安珩,瞬間就賣了他哥,「阿兄教的!」
陸安珩:???我什麼時候教你了?
有了之前縣試的經驗,待到四月份府試開考之時,陸安珩已經成功地混成一根半老的油條。
陸昌興遍求友人,好不容易給陸安珩弄到了一份往年的試卷。陸安珩見狀不由嘆氣,這年頭兒真的什麼都缺,這麼多人削尖了腦袋都想取得功名,偏偏市場上只有教科書,半點資料都沒有,全憑教書的夫子講解外加自己用功琢磨。
想想後世那滿大街的讓考生聞之色變的參考資料,什麼黃岡五三啦,當年陸安珩沒少罵出資料的人。現在陸安珩真的覺得自己當初還是太年輕,這會兒要是能有一家專門做科舉資料的書店,包括陸安珩在內的廣大考生們能把這店給供起來!
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啊,這麼一想,以前被逼著埋頭苦寫各色資料的時光也幸福了起來。
思維這麼一發散,陸安珩倒是有了個大膽的想法,到了京城后,若是能和蕭恪合夥,借著蕭將軍的人脈,不知道能不能弄出這麼一間書店來。
也是這年頭的人沒有開啟發財的新思路了,想想21世紀,那些教輔資料賣的多火爆?辦上這麼一個鋪子,絕對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就看蕭恪樂不樂意和自己搭夥了,不然自己在京城沒點人脈靠山,還真不敢輕易弄出個新奇東西。
咳……想遠了,一不留神就開始想小錢錢去了。陸安珩摸摸鼻子,努力地靜下心來開始翻資料。
這些考卷既然能流出來,就證明今年的考試中不會有原題。不過陸安珩也不在乎原題不原題,他主要看得是大致的題型和出題方向。
作為一隻飽經題海戰術磨鍊的苦逼高三狗,陸安珩分析題目還是有一手的。仔細地研究了一下這份試卷,發現府試的題目相比起縣試更為生僻,非但如此,考官還喜歡出一些煙霧彈題目來迷惑考生,稍有不慎就會掉坑。
嚇得陸安珩趕緊再多翻了幾回書壓壓驚。兩個月的時光就這麼飛逝而去,很快就到了府試的日子。
府試時的天氣可比之前縣試時對人友好多了。至少陸安珩不像之前那般在寒風中凍成狗,府試檢查比縣試更為嚴格后,就連做保的廩生都要比縣試多一名。陸安珩任由衙役將自己的東西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個遍,這才拎著自己的東西進了考場。
果不其然,試題幾乎有一半是比較生僻的知識點,以陸安珩記性之變態,若不是前些日子再特地回顧了一下這些偏僻之處,怕是這麼兒也得跟對面那人一樣抓瞎了。
即便如此,陸安珩也不敢輕易動筆。沉下心來仔細打好了腹稿之後,陸安珩才慢悠悠地磨好了墨,而後專心致志地跟題目死磕。
陸安珩答完卷后,小心翼翼地將筆放置好,而後一手撐著桌案,忍下了由於精力太過集中而導致的輕微暈眩感。
吃了個饅頭喝了幾口水后,陸安珩又滿血復活了,輕手輕腳地收拾好東西走出了考場。
接下來的兩天,陸安珩的狀態越來越好,再也沒出現過暈眩的癥狀,反而一天比一天精神。
陸安珩這個狀態給了他爹娘極大的信心,二人嘴上雖然不說,怕影響了兒子的心情,內心裡已經覺得府試這一關兒子已經穩了。就只看八月份的院試,陸安珩能否一鼓作氣拿下這個許多人一輩子都考不上的秀才功名。
陸安珩從來就沒讓自家爹娘失望過。果不其然,府試成績一出,陸安珩的名字赫然在榜。雖然這回不是第一,卻也在前三之列,陸昌興樂得直說祖宗保佑。
陸安珩倒沒什麼感覺,他在後兩場考試時處於一種奇妙的狀態。用後世的話來形容,大概是那種「雖然爸爸還沒開始考,但是爸爸知道自己一定能考上」的迷之自信,還好這回的旗子穩穩地立住了沒有倒,陸安珩順利地來到了考秀才的最後一關——院試。
院試在八月份,陸安珩這一年基本連喘氣的工夫都沒有,一心撲在這三回考試之中。
實際上陸安珩還算幸運,畢竟他所在的揚州城,本就是一個郡城,相當於後世的省會。而整個郡的院試,都會在揚州城舉行。好不誇張的說,這會兒就已經有偏遠地區的考生從家裡出發趕往揚州城了。
畢竟這年頭的交通實在太坑爹,基本靠走。尤其是鄉下地方,牛已經是一筆巨款,一個村都難得有一頭牛。好一點村子的能有一輛驢車,更多的則是什麼都沒有,一切勞動全部靠人工。可想而知,如果要是用走的,從山旮沓里走進揚州城,得花多少時間。
這還只是時間成本,路上吃和住都是一大筆花銷。更有那倒霉透頂的,在趕考途中染上疾病,又苦於囊中羞澀強忍著不去看大夫,病逝在途中的考生也有不少。
文弱書生,有時候就倒在了「文弱」這兩個字上面了。
陸安珩得知這些情況后,鍛煉時更起勁兒了。他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自然比讓人惜命一些。這年代不僅交通坑爹,醫療體系也坑爹,要是他一不留神再掛了,天知道老天爺是不是還有那份好心,讓他再穿越一次。
隨著院試日子的臨近,蕭氏和陸昌興愈發緊張,連陸安珏和陸芙都被他們傳染了,輕易不敢來打擾陸安珩。
陸安珩心態賊穩。經過前兩次考試后,陸安珩已經摸清了考試流程的套路,內心再也不發憷了。至於題目嘛,反正不管怎麼考,考官出題總是萬變不離其宗,永遠跳不過四書五經。陸安珩是肚裡有貨心不慌,算起來全家人竟然是他這個去赴考的考生最淡定。
開考前幾天,蕭氏特地帶著陸安珩去了大慈寺去求了道平安福,又去了玄山觀去拜文曲星。致力於求遍漫天的神佛,希望他們顯顯靈,保佑陸安珩能順利通過院試。
這麼一通折騰下來,陸安珩覺著天上的神仙也挺不容易的,拜祭他們的人大多數都不靠譜。
院試和前兩次的縣試府試不一樣,要連著考三天。所以這一次,蕭氏為陸安珩準備的東西就格外多——驅蚊蟲的艾草,備用的衣物,以防中暑備下的藥丸,還準備了一點雄黃,用來驅逐蜈蚣和蛇。
據說上一回院試,有考生就被蛇咬了。雖然那蛇沒毒,然而考生也驚嚇過度,被抬出去看大夫了。是以蕭氏對此便格外留心。
由於不用趕路,蕭氏每天都有新想法,來來回回地想給陸安珩再添置點東西。陸安珩略有抗議,陸昌興便主動跳出來申請去送考。陸安珩十分感動,然後堅定地拒絕了他的提議。
開玩笑,自己心裡年齡都二十多了,在家門口考個試還要親爹送,哪裡有這麼大的臉哦!
於是,陸安珩就這麼肩背手提的來到了考場外,靜靜地當個美男子,等著考場開放。
進了考場,來到自己的房間后,陸安珩四下一掃,心中不由吐槽。這環境對考生來說未免也太不友好了一點了吧!房間小不說,還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霉味,裡頭除了桌椅,還擺了塊老舊的木板,上頭放著一張破爛的草席,外加一床發黑的被褥。
等到陸安珩收拾好桌椅后,第一場的考卷已經下發了。
院試分為兩場,現在考的這第一場,稱為正試,明天午時就得交卷。然後再接著發第二場的試卷。
陸安珩瀏覽了一下考題,題量還是多的嚇死人,多為帖經墨義。陸安珩也不急著動筆,先將房間收拾的井井有條后,這才開始凝神細思,提筆作答。
寫了沒多久,陸安珩的思路便被腹中傳來的飢餓感打斷了。這時,衙役也開始發放吃食。陸安珩仔細地將考卷收好,放進一旁的書箱里,以免不小心沾上飯菜的污漬,這才開始填飽自己的肚子。
吃飽喝足后,陸安珩眯著眼打了會兒盹,養足了精神后,再接著擺好試卷作答。他的時間掐得非常好,待到天黑之時,剩餘的題目已經不到三分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