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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異邦奇貨因海客 宿敵冤家生比鄰

  雖然三位哥哥一齊勸,可是慶雲依然堅持頂著一對紅眼隨他們去四夷館。


  眾人拗不過,隻得讓劉贏攙著他同去,獨留殷色可照顧采亭。


  皆空堂和四夷館之間,隔著蜚馱堂。


  大家著實不想再被那個神叨叨的婆羅門大師耽擱時間,路過蜚馱堂的時候,便都加快了腳步。


  就快到了開經的時間,許多信眾不斷湧來,


  暅之需要護著身後相互攙扶行動遲緩的兩位義弟,並沒有刻意躲避,於是便和一道裹著長袍低頭疾步行走的頎長身影擦碰了一下。


  暅之隻覺得手肘落處一片鬆軟,很是受用,可是對方卻發出一聲驕喝,兩道寒光直盯在暅之臉上。


  暅之急忙一揖到地,不住賠禮。


  那姑娘本來滿臉殺氣,一副擼起袖子就要大戰一場的氣勢。


  可是碰到暅之這樣的秀才模樣,反而不好發作了,隻能從鼻子裏甩出一聲冷哼,紅著臉走開了。


  元法僧用肩頭搡著暅之,一臉壞笑,

  “嘿,那妮子長的還挺俊!身材也夠辣。怎樣?手感不錯吧?”


  暅之窘得雙腮醬紫。


  他當然不是扭捏的性子,隻是自家教甚嚴,男女之間授受不親的禮數一向守得極緊,哪裏被人開過這樣的玩笑?

  慶雲也是第一次見暅之如此模樣,不免打趣道,


  “哎,大哥你是有所不知。我二哥啊,可是公主斬的命格,非公主不入法眼哦。”


  “哎呦,這可不大好辦。


  魏國的公主,一般到了十一二歲就都許了王侯公子。


  二弟這大事,看來要回南朝才能解決了。”


  如果是論道辯經,我們這位祖大公子自然遊刃有餘,可是揶揄男女之事,他可不懂得如何回嘴,隻能加快腳步,尋了個沙彌,假意……啊,也不能是假意,算是順便打聽了一下大連翮祖的住處。


  眾人尋到沙彌所示禪房,卻發現屋中無人。猶自懊惱之際,正要離去,卻看見房頂曬著許多紅色長型的茄果。


  慶雲喜道,“這不是吳椒麽?”


  暅之聞言望去,果然就是那日在安豐王府中祖瑩所論的吳椒。


  這東西元法僧和劉贏卻未見過,隻是聽暅之和慶雲口述當日紅油索餅的美味,涎沫橫飛,腹中饞蟲便也被勾得蠕動起來。


  這時走來一名受戒的比丘,見眾人在談論房頂上曬著的辣椒,便作揖笑道,

  “難得在這國上邦,也有人識得此物。貧道還以為這是弊邦獨有的辛料呢。”


  慶雲是個自來熟,便又把安豐王夜宴的故事講述了一遍。


  那比丘拊掌大笑,

  “當日那批辛料其實就是出自貧道。


  貧道自數萬裏外舶來,同舟十數人,飄泊盈月,幾經風浪。


  同行的族人或罹難汪洋,或染疾而亡,隻有貧道一人僥幸流離上岸,已是身無長物。


  所幸貧道嗜辛,隨身攜帶用以佐餐的番椒並未全部腐爛。


  一路化緣到此,總算有個落腳,便試種了一些,今年才結出第一批。


  前些日子在緱氏集上遇到一個大戶的買辦,就贈了一些與他,讓他找些廚子試食。


  若是朝也有人喜食辛料,貧道也算是得了門生計。”


  慶雲這才知道,原來聖兒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這批異域源種並非是吳地椒榝。


  攀談之間得知對方正是扶桑國遊方僧慧深,和大連翮祖,蘇我高麗,宇文本柕共住一間僧舍。


  那三人今日結伴遊方化緣,恐怕要到晚間才會回來。


  索性大家都是要等,慶雲便向慧深討了些番椒,一展偷師得來紅油潑辣的手段。


  慧深本人也沒有嚐試過這種吃法,聽慶雲講的傳神,自然也是滿心期待。


  隻是寺院中並沒有成品索餅,慧深便帶眾人去灶房討了些饃餅,順便觀摩慶雲滾油潑辣的做法。


  新鮮的辣椒蘸饃,吃的幾個人即痛苦又痛快,邊唏律著嘴,邊相互打趣。


  吃貨之交,從來都是相見恨晚呐。


  扶桑國究竟是什麽地方,連暅之也不清楚。


  他隻知曉扶桑是傳中浴日光而生的神樹,一直代表了極東的地標。


  當中原人認為極東之地在齊魯,齊魯,就是扶桑。


  當中原人逐漸認識到極東之地在韓在倭,那裏便是扶桑。


  可是眼前這位僧人似乎來自更遠的地方,這就已經超出暅之的認知了。


  於是慧深便開始為眾人講解,倭國之東,有歸墟瀚海。


  擇選時節,洋流東向,揚帆月餘,兩萬餘裏處就是他的故鄉。


  慶雲對扶桑樹非常好奇,因此便詢問其形狀。


  慧深想了一下,以他所見,若在故鄉遍地都是,而在中原卻仍沒有見到過的植物呢確實是有。

  那種灌木植株和中原的筍有些相似,節節攀高,但是生命力極強,就如同傳中一般,即便是在被太陽蒸幹的荒漠裏也能浴光生長,大約便當是扶桑樹了吧。


  有些扶桑樹,還會結果,長的象梨,其葉如桐,色赤紅,甘甜多汁,非常可口。


  眾人聽得均是稀奇,繼續催慧深講述故鄉風土。


  慧深也講得起勁,扶桑國人信的本是外道旁法,祭祀戴狗頭起舞。


  國中遍地奇花異果,有一種樹葉,能讓人食用以後異常興奮,致幻發狂,還有角長數尺的神牛……


  把這四兄弟聽得啊,時唏時噓,大半的功夫一晃就過去了。


  傍晚時分,三位苦哈哈兄弟推門而入,不用問,必是元老大要等的正主。


  一進房間,彌漫著的辣油香氣就勾出了三條魂魄,


  他們見過金錢,見過美女,苦行道心從不為所動,可他們何時受過這般誘惑?


  於是也未經幾句寒暄,三人便加入了饕餮戰團。


  看這鯨吞獅咽的氣勢,隻要此時將沾了辣椒的饃送到他麵前,你想問什麽,還有套不出真話的道理?


  尤其這個大連翮祖,還真是個爽快人,嘴裏嚼著饃,依然滔滔不絕,把饃渣噴得漫飛舞。


  華夏出昆侖,關外的這些部落雖然粗魯,一談起祖宗,那可都是大有來頭。


  他先從長生滕格裏開始掰扯,撐犁,祁連,其實都是同源詞匯。


  祁連即,大連,就是下之大者,是生的貴族。


  這大連氏在高車國,一直世襲著等同於中原丞相的長老席位,隻是在近年略顯凋敝,反被後起的狄氏蓋過了風頭,頗有幾分不如意。


  那個倭國人蘇我高麗不斷點頭應和,因為這大連氏和他們的國家也有極深的淵源。


  倭國此時政體仍和關外部族十分接近,他們的丞相也叫大連。


  現在國中六氏大連互相製衡,王權衰落,政局混亂。


  蘇我家本就是由中國渡去的豪族,此時一些族人又不得不選擇渡返故土,暫避風頭。


  蘇我高麗本人其實出生在朝鮮(如書首楔子,半島上古已稱朝鮮),倭國和百濟的貴族相互通婚,因此他和百濟國宇文本柕尚有表親之誼。


  宇文本柕出自鮮卑宇文部支族,鮮卑諸部風俗各異,這支宇文族人有個特點,他們有髡頭的風俗,就是把頭發自額頭到頂門剃光,倒背在腦後抓個發髻,這種發型在人群中很容易辨認。


  遠古宇文部和北扶餘互為睦鄰,共濟遼東荒域。


  後來南方的舶來扶餘,也就是吳人,在漢江以南建了個國,叫做十濟國,據是因有虞氏江東十家渡來而得名。


  十濟國因為時常受到北方高句麗部落的威脅,必須招兵買馬,於是自稱南扶餘籠絡諸部。


  宇文本柕的這個支族,就是此時投靠十濟國的。


  三國時期吳王遣百舟濟海,派遣萬餘兵馬北聯公孫淵,結果兵馬到的時候公孫淵已經降魏。


  公孫為表忠心斬殺吳使,使吳國舶來的萬餘大軍滯留在了十濟。


  萬人甲兵當時在半島是什麽概念?

  就算是與漢四郡雜居的大族高句麗都沒有這麽強的兵馬啊!

  十濟國因此更名百濟,成為半島大國。


  這批吳人軍隊裏,有一名將官叫虞朔,是東吳名臣虞翻的孫子。


  他知道海中倭國也有許多吳越移民,因此主動要求出使倭國,開啟了百濟和倭國的高層接觸。


  有虞氏出虞淵極西之地,西稱秦,南稱楚,朔即弦月,上古弓月古城就在虞淵。


  因此在倭國曆史中這一節便記為太秦(大西)弓月君渡來,其實的都是一件事。


  此後百濟倭國王族世代聯姻,由於上任百濟國君三斤王無子,新的國君隻能從流離倭國的王族支係請回,蘇我高麗的父親蘇我韓子也就趁這個機會隨百濟新君渡回津大陸。


  宇文本柕的祖上曾經和後燕慕容氏交戰被俘。


  當時後燕主君慕容垂一看這發型,嘿,還以為是個倭人,便賜名慕容倭奴收為義子。


  直到後燕亡國,宇文本柕的爺爺宇文非,才恢複了本姓。


  隻是此時再回到百濟,已經沒人待見了。


  他的父親宇文斯已經淪落到等平民出身,若不是受到客居的倭人貴族蘇我氏照拂,到他這一代不定便會徹底脫離貴籍。


  元法僧這還什麽都沒問,三個人已經被紅油饅頭把家底兒全倒出來了。


  這樣的談話多敞亮!


  龍王略作試探,這三個人跑到嵩山修行的目的果然並不純粹。


  隻不過呢,他們都是急於搭上關係,想得到大魏官方的支持,以幫助他們在各自國家恢複家族勢力。

  慶雲心下暗自思忖,若是他們得知了龍王的身份,那還不得一個個興奮得眼睛都發綠,尤其是配著被辣椒蟄得鮮紅的嘴唇……


  哎呀,到時候就隻能靠龍王的光頭辟邪咯。


  他們既然是來抱大腿的,就不會賭上自己的身家去投靠太子吧?


  一來,他們對於太子毫無利用價值,太子不可能看上他們。


  二來,就算他們賭對太子上位,那也必然是一番血腥鬥爭的結果,砸出一個爛攤子等太子收拾,一時間哪裏顧得上他們這些偏遠國的狗屁倒灶?


  雖然聽他們聊的異邦趣事也挺新奇,但是元法僧卻是越聽越覺得空落——不是他們,一定不會是他們。


  當哥兒四個離開四夷館的時候,慶雲仍然沉浸在那些方夜譚的故事裏,龍王卻是一臉沉重。


  暅之忙去安慰大哥,合計下一步行動。


  “要不我們再找那個慕容聖嬰試探一下?”


  劉贏也想幫大哥出些點子,分擔些憂慮。


  龍王擼了擼腦袋,

  “嗯,你們明去會會那個慕容聖嬰吧。


  我想去找寶念大師聊聊,他在幫我看著爾朱新興,不知道有沒有進展。”


  慕容聖嬰是龍王自己否決的選項,他這麽安排,也許多少是有些抹不開麵子,眾兄弟也識趣地不與他爭辯。


  一路歸來,隻剩下劉贏向暅之討要神器的哀求聲。


  瓠采亭經過一日休整,已經是滿狀態複活。


  想來想去,她此時也想通了。


  自己沒來由地吃的是什麽飛醋?

  慶雲那個毛頭子和殷色可那個黃毛丫頭……嗯,不行,五弟一定會吃虧,耍心眼他還真未必是哪個妮子的對手……


  不過這關我什麽事呢?

  我想這些幹嘛?


  ……嗯,我有機會還是要勸勸五弟,不要被那狐媚子乖巧的表象迷惑了。


  女生心裏所謂的想通,就是潛在的對手在她心底評價不斷下降的過程。


  從殷姑娘,到黃毛丫頭,到妮子,到狐媚子,哎,通了!


  通則不痛,她現在心裏是舒服多了。


  看在那個狐媚子也忙前忙後為自己急了一的分兒上,那就先原諒她吧。


  不過這蓄了一的殺氣,還沒發泄出去呢。


  此時的瓠姑娘那絕對是鬥誌昂揚!


  哎,那幫臭男人真沒用,還得本姑娘出馬,且看本姑娘如何大殺四方,找出真凶。


  瓠采亭神遊興起,沒料到腳下一絆,踩入了一窪土坑。


  暅之的心思最是細巧,他早知道四妹今憋著股氣,所以格外留了心思,此時見狀急忙走中宮踏坎離,搶上一步扶住。


  這一步踏的飛快,在瓠采亭將頃未頃之時,便已出手,比采亭的嬌呼聲還早了幾分。


  不過旁人若是不注意,這看上去到像是暅之主動撞倒采亭揩油一般。


  暅之堪堪剛把四妹夾住,迎麵就傳來一聲冷哼,

  “哼!臭不要臉!登徒浪子!”


  暅之定睛一看,哎呀,正好是昨被自己撞過的妹子,那一撞可是香豔滿懷……


  哎,她該不是以為我,我故意的吧?

  想到這裏雙手閃電般的一縮。


  瓠采亭被二哥扶住當然不會有別樣想法,自是大方的倚在他臂上,可是怎麽能料到暅之會忽然抽手?


  這一下子失了重心,比剛才踩到坑的時候可是狼狽多了,直接就向暅之懷裏倒了下去。


  暅之再將她摟住,那姿勢可就真的有些曖昧了。


  這可把對麵的姑娘看得滿臉漲紅,


  “登徒子!我就知道昨你是故意的,在這蘭若寺中竟有你這等斯文敗類!


  如果今姑奶奶不教訓你,我就……我就沒時間聽經了,哼!

  最好下次別再讓我碰到!”


  這妮子想是看到身後劉贏,慶雲,殷色可一齊走來,見勢不妙,話遁而走。


  “這還真是顆番椒啊!”


  昨剛被番椒辛辣幸福地折磨過的劉贏,將同情的目光投向了二哥。


  瓠采亭本來還想發作,可是看到劉贏和對麵女子的一連串反應,她還怎能悟不出這其中有故事啊?

  八卦的心性瞬間就戰勝了些許不快,她從暅之懷中騰地彈起,


  “哎呦,哎?二哥,你怎麽還不去把人追回來?”


  祖暅之的臉啊,憋得青筋都快爆開來了,他是最怕被別人拿女人來打趣。


  瓠采亭看見他這副模樣,頓時一掃陰霾,哎呀,同是涯淪落人,原來二哥也有比我更慘的時候啊。


  一行人剛進四夷館,就看到人群圍攏成圈,圈內兩人作勢欲撲,像似正要角抵。

  角抵,是當時一種官方認可的決鬥方式,在南朝,也稱相撲。


  但是這時候的角抵,和現代相撲規則是不同的,相對自由許多,隻規定了決鬥的準備動作必須是兩人相向對衝,兩頭四臂抵在一處。


  一旦發生接觸,除了不允許假借外物,其餘百無禁忌,


  無論是手腳頭齒,投擲肘擊,都可以用來攻擊對手。


  而且在第一次接觸後,一旦有一方成功擺脫,那麽遊走,縱躍,也都不犯規。


  當然了,如果你真用了牙齒,或者滿場亂逃,無論輸贏,這名聲可就算毀了。


  餓死事,失節事大,這不能怨後世腐儒如此這般道,

  眾口可以爍金,在別人唾沫底下活一輩子有時候真的比死難過。


  話扯遠了,我們再回這角抵決鬥。


  北魏尚武,當時律法規定,隻要有帶品級的官員裁判,角抵較技,在一方認輸或是失去知覺前,是不可以中止的。


  幹擾決鬥會被下獄!


  而在有效決鬥過程中出了人命,也不違反法律。


  慶雲仔細一瞅,嗨,這裏還真有一個官——李神俊!


  他站在決鬥的兩人這間,看來這是要玩真的啊。


  再一看要決鬥的人,有一個他還認識,就是昨一起泡椒吃饃的蘇我高麗,他怎麽和人打起來了?


  慶雲擠進人群,果然看見大連宇文兩個人在場邊發著戰吼。


  慶雲拍了拍兩人肩膀,想要問清緣由。


  宇文本柕一臉不屑的,


  “就那個新羅來的村夫,還總自詡是個王子,經常來找我和蘇我兄的麻煩,是我們倭國經常發兵騷擾新羅伽耶。


  嘿,就他們那不毛之地,有什麽好搶的?


  其實不外乎是為了獵場,林場和魚塘發生的糾紛,他們新羅國又總是吃虧。


  我們讓著他,還以為是我們怕了。


  誰怕誰啊,不服就來打過!”


  “呸!你滿口胡言!


  倭人自海上滋擾新羅高麗,還不都是你們百濟和任那的賊人做的向導?

  他們搶糧食,女人,還放火燒村,根本就是一群冷血的強盜!

  我們在自己的土地上不怕你們,在這裏也不會怕,等一會兒我們還有一場,你可別逃!”


  慶雲循聲望去,隻見在宇文本柕幾步之遙的地方,一名方臉漢子正怒目瞪視著這邊。


  宇文本柕又豈是好欺的,張口便罵,

  “伽耶兒!爺爺豈會怕你?等會兒便自打過!”


  他們還在對罵的功夫,場上那一對兒已經嘭的一聲撞在一處了。


  哎呀,這角抵,雙手互攀的一刹那還真的是頭撞頭啊,看著都疼!

  蘇我高麗人高力大,雙臂死死壓住新羅王子。


  慶雲依稀記得,他應該叫做智大路,這時仔細看雙方身材。


  哎呀,這結果應該是一邊倒啊。


  這一個王子瘦成這樣,這國得有多窮?


  隻見那蘇我高麗按住了對手,自認掌控了局勢,開始試探性的伸腳來踢。


  那智大路隻有躲閃的份兒,但怎奈蘇我高麗的腿也比他長著一截,躲閃之間,還是吃到了幾腳。


  慶雲看得都替他著急,趕快認輸吧,省的受罪。


  可是本人不喊認輸,就連裁判也不好介入啊。


  智大路被蘇我高麗抵著繞場轉了一圈多,仍然咬牙不降。


  蘇我高麗畢竟也是彎腰與對手抵在一起,這腳下也不便全力施為。


  如此久攻不下,他自覺麵上無光,於是雙臂加力,腰間暗暗蓄力,準備突然起身,用一個高段踢結束戰鬥。


  可是就在他手臂下壓,腰部挺起的當口,智大路非常敏銳地判斷出了他的目的。


  隻見智大路雙足一蹬,借著對手挺腰的力氣騰身而起,鬆開雙手在空中一個打了個側翻,就在他麵向蒼的一刹,忽然又騰空做了一個鯉魚翻身,雙足如風車般向蘇我高麗砸了下來。


  這一套動作一氣嗬成,靠得都是腰腿的爆發力。


  蘇我高麗的腿堪堪踢起,智大路連著全身重量的一個下劈已經結結實實砍在了他的肩頭。


  蘇我高麗高大的身軀轟然跌倒,隨即人群當中一片大嘩。


  李神俊急忙出手阻止智大路繼續攻擊,檢查蘇我高麗,後者果然已經是昏厥過去。


  這一場,居然被智大路這個個子巧妙反轉,著實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李神俊拍了拍智大路的肩頭,讚了一聲,

  “好子,腰腿好強的爆發力!是塊好料子,回頭再與你切磋切磋!”

  這宇文本柕可看得急了,忙竄出來為兄弟找場子。


  蘇魯早起身將他攔住,“你的對手在這裏!”


  大連翮祖歎了口氣,下場將蘇我高麗扶回房去。


  那蘇魯也是個瘦身材,顯然是缺乏營養所致。


  人群中有個黃衣姑娘,生的黑醜,並不起眼,但是顯然對蘇魯很是關心,

  “蘇魯,既然智大路王子已經勝了,那就不要打了!”


  宇文本柕冷笑譏諷道,“看,連娘們都怕你丟人!”


  “你什麽!”蘇魯被激的老羞成怒,也不顧規矩,上前就要動手。


  李神俊伸手將二人隔開,怒叱道,“按規矩來,否則大魏王法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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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古代中國與澳洲的關聯,除了表麵的文字記錄,我們也可以深挖一下文化淵源上可能的聯係。我們知道,越人,是南島人融入華夏族的部分。前文已經過,越人的先祖叫盤瓠氏,高辛氏嫁女於犬戎大將,封於南荒而王。越人認為盤瓠氏是他們立族遠祖,他們對盤瓠氏的崇拜,自有文字起就已經開始,曆千餘年。這個盤瓠氏狗頭人身,最早的盤瓠廟,狗頭盤古像都存在於嶺南,最出名的就是大澳石狗。


  我們華夏文化也有一個發音差不多的元祖神,叫做盤古。在李唐以前的已知古籍中隻有兩處提到過盤古,除此以外連類似的故事都很難找到。第一處是三國徐整的《三五曆記》,第二處是任昉的《述異記》。


  任昉的《述異記》原文裏,隻提到了盤古墓在南海。盤古國在南海之中,並沒提到盤古是何許人以及他開辟地的傳。大家在某百科裏能找到的南北朝關於盤古化五嶽的記載都是根據唐代無名氏散集《灌畦暇語》(就是灌溉農田的空閑寫的故事)改編的偽證。(這一引用的最早見於清代《繹氏》,後又被首都某古代史博士生導師摘錄於文集,因而廣為訛引。該文集還提到《魏大饗碑》最早言及盤古,然《全三國文?卷8》《隸釋?卷19》所載碑文拓本均未提及盤古。又引吳國韋昭所著《洞記》言盤古開,然此書並不存世,《隋書》整理經史子集時已逸而不名,唐佛經私家演義鈔本《大方廣佛華嚴經隨書演義鈔》不知自何處引出,且記書名為《洞紀》,不知是否與後世遊方家諸般《洞記/紀》相混。)

  這樣一來,徐整的《三五曆記》就成了早期盤古記錄的孤例。徐整,三國時期東吳太常卿,而當時越人文化的影響力最北達到安徽宣城(孫權平越第一戰)。豫章徐氏的祖源也是繼彭祖國之後的徐國——一個存續了一千五百年的東夷方國。在前文提到的吳楚對越戰爭之前,徐國一直存續,且是揚越地區最大的邦國。所以徐整這個原創故事是否吸收了越人文化的營養,是值得深入探討的。


  對盤古和盤瓠是否就是一支部落,涉及根本信仰,筆者並不願武斷的下定論,不過任昉的記錄恰恰暗示了盤古和嶺南文化的關聯。現在嶺南的諸處盤瓠古跡,都被默認重新指向盤古。古代越人族群也已經融入華夏,所以爭論那麽清楚也實在沒有什麽意義。


  我們還是講回盤瓠氏,盤瓠氏在越人傳中是狗頭人身。遠古崇拜呢,大多有其本源。狗頭人自然從來不曾存在,但是否有可能源自對於某種狗頭直立生物的物種崇拜,比如……人類對於澳洲的生物認識很可能比我們預想的更早。


  亞洲和澳洲的生物演化一直是相通的,澳洲野狗其實是五千年前遷徙到澳洲的亞洲田園犬,他們的共祖是蒼狼。澳洲狸貓同樣也來自亞洲。獸且如是,獨人不相通乎?事實上,按照現代主流人種分類學的觀點,和澳大利亞原住民親緣最近的島外人種是南亞次大陸古盤越國人(吠陀人)。


  在澳大利亞今日的考古發現中,最早的原住民遠祖化石見於蒙哥(ung)湖。蒙哥湖得名於原住民語,是一個萎縮中的老年湖泊,它的東部沙丘就是赫赫有名的“中國牆”。“據”是因為神似長城而得名。巧合的是,蒙哥在中國北方部落語係中,也有一個美好的寓意——長生。這個巧合所預示的越人與北方部落間的微妙聯係,恰好又回到了此前提到的高辛氏封犬戎大將盤瓠於南方的傳。


  再寫下去,就會和論文一樣枯燥。我們還是回到,司烜蒙哥這個名字,顯然是杜撰。不過蒙哥得名,就是取自蒙哥湖。將他與盤古國相關,是出於將上古越人文化圈延申到澳洲的一種猜想。司烜氏,是周禮所載秋官中的一個姓氏,在華夏已經絕跡,卻與烜洲暗合。


  上一節提到的自然洲獨有神秘火樹,究竟是鳳凰木(原產馬達加斯加,澳洲有原本,花色大紅),聖誕花(原產中美,澳洲也有原產種,既今新西蘭聖誕花)還是珊瑚樹(《本草綱目》珊瑚,……漢趙佗謂之火樹是也),這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反正這三樣東西在澳大利亞都算不得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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