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女帝絕色(二)

  看見這一段話就代表買的是晉江防盜章或者是盜版, 防盜需等12h  止蘭宮


  清婉殿


  玉微在君鈺走後, 只是草草地攏上了一層外衫,誘人的曲線清晰可見。


  玉衡如殘影一般掠進寢殿時,映入眼帘的便是玉微斜倚床榻,衣衫散亂,一臉饜足的嬌媚模樣。


  那是承歡之後的楚楚動人。


  氣憤, 狂怒。種種情緒浮上心頭。


  玉衡一把扯住玉微的身子,暴跳如雷:「玉微,你好大的膽子!」


  昨日召見南硯宸便也罷了, 畢竟沒有發生任何實質性的關係。但是今日她的模樣, 顯然不同於昨日。


  玉微一雙剪水盈瞳中秋波流轉:「臣妾這是做甚了?竟是惹得皇上如此雷霆震怒。」


  她眼含疑惑,天真爛漫中透著嫵媚動人。


  然而也就是這般無辜又純澈的模樣徹底激怒了玉衡。他怎能不怒?他的瘋癲與她的平靜形成鮮明對比。彷彿只有他一個人在乎這一段感情, 她早就已經抽身而出, 或者從來不曾深陷其中。


  「你做了什麼你會不知道?」玉衡瘋了一般壓住玉微,拉扯下她的外衫,「私自召見外男, 犯下私通重罪。玉微, 你當真以為朕不敢把你如何?」


  他寵愛她不代表他能容忍她一再地挑釁他, 甚至是背叛他。


  他試圖挽尊。


  然而, 玉微嫣然一笑, 燦若暖陽:「臣妾沒想過皇上饒恕臣妾,臣妾但求一死。」


  她猶如信奉上神的信徒獻祭一般, 將自己的生命虔誠地交付於上神, 明明未著寸縷, 卻聖潔高雅。


  玉衡被玉微眼裡的澄澈冷漠心悸到,猛地鬆開了手:「休想!」


  她想一死了之,他為何要成全?攪亂他的心扉便想一了百了,這世間何曾有如此好的事情?


  玉微斂起笑意:「皇上想要如何?要臣妾生不如死?」


  玉衡擰眉:「朕給過你機會,若是你昨日便收手,朕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可你辜負了朕的信任。」


  即使是昨日她召見了南硯宸,他也未曾想過要將她如何。就在方才上朝時,他都已經想好了,只要她肯低頭,昨日種種俾如昨日死,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她做了什麼?

  她召見了君鈺。徹徹底底背叛了他。


  「臣妾咎由自取,皇上還是不要再給臣妾機會的好。」玉微攏攏被子,初春寒涼。


  「你便如此寂不可耐?」玉衡眉間的褶皺更深。


  玉微搖搖頭:「臣妾只是心灰意冷罷了。」


  玉衡聞言,心神微亂地在寢殿內踱步。


  他該殺了她的……


  她一再地背叛他。


  可是,每當他對上玉微那一雙無波無瀾的眼眸,他所有的怒氣頃刻間煙消雲散,甚至有些氣餒。


  氣餒於她的無動於衷。


  氣餒於她的冷漠無情。


  明明他們幾日前還恩愛似蜜。她怎麼可以做到說放下便放下?


  她不是說過,能輕易放下便也不是愛了嗎?還是說她根本從未愛過他?她說愛他都是欺騙他的。


  思及此,玉衡不由自主地抬眸看向玉微。


  玉微微攏著被子斜靠在床榻上,眼瞼微垂,奢華的床幔墜著明黃的流蘇,遮掩了她的神色。微弱的光從雕花窗欞灑落,透過厚重的帳幔從她的臉側輕拂而過,淹沒了她的冷冽,只餘下三分柔和。


  玉衡魔怔般地湊過去:「微微,你愛過我嗎?」


  「曾經愛過,只是在這幾個月間已經消磨殆盡。」玉微抬眸,神色清冷如許,沖淡了那僅余的柔和。


  玉衡一時間只覺得心間一陣絞痛,撕裂五臟六腑。


  他有些失控地站起身:「玉微,朕便賜你餘生在這清婉殿度過如何?」


  他開口,本是想將她打入冷宮,話到嘴邊卻成了禁足。


  「謝陛下隆恩。」玉微屈卑馴服地躬身謝恩,優美流暢的背部線頭映入玉衡幽深的眼帘。


  玉衡氣息紊亂地轉身,腦海中浮現出她在他身下的嬌媚模樣。


  他定是魔怔了,一個不貞不潔的女人,何至於令他如此?


  ……


  四月的京城,細雨淅淅瀝瀝,砸落青石地板上,濺起片片水花,潤濕了嬌嫩盛開的花。


  玉衡暴怒地離開止蘭宮已經過去半月有餘。


  曾經盛極一時的止蘭宮寂靜森冷,宮門大閉。


  玉微站在窗欞旁,任由冷風吹過她的如雲秀髮,纖纖玉手執著一枝薔薇。


  薔薇滿枝燦爛,帶著微雨過後的嬌潤,盈盈盛開。


  玉微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堅硬扎人的刺,將最後一枝薔薇插入玉瓶。


  隨著最後一枝薔薇插入,玉瓶中盛滿了瀲灧的粉紅,花團錦簇,煞是喜人。


  系統看著玉微多日來只熱衷於插花,不問世俗的模樣,急得抓耳撓腮:【粑粑,玉衡的好感度一直起起伏伏,你還不行動嗎?】


  玉微不疾不徐地將玉瓶擱置在妝奩旁:【莫著急,我們需要給他一點留白,讓他自由發揮。】


  不止女人喜歡胡思亂想,男人也喜歡。腦補果然是個很奇妙的東西。


  ……


  御書房


  玉衡握著御筆的手一動不動,須臾,合上奏摺,拿起下一本,不久便又換一本。


  半個時辰過去,竟是一本奏摺都未批閱,但本本奏摺上都灑落了斑斑點點的墨跡。


  憶年躬身立在玉衡身側,心無旁騖。


  主子的私事,主子未曾開口,做下人的自然不該多嘴多舌。


  半晌,玉衡煩悶地擱下狼毫,如玉的手擰著眉心,難耐地閉上眼。


  他想,他大概是瘋了……


  竟然不斷想起玉微,甚至為了她茶不思飯不想,朝政都難以處理。


  他陡然驚覺,他已是好久沒有想起寧兒,朝思暮想的全是玉微。那個狼心狗肺的女人有何好想起的?偏偏他還犯傻似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想剜掉那顆不停思念玉微的心。可是,人若無心,還能活嗎?玉衡苦笑。


  「貴妃近日在做甚?」猶豫片刻,玉衡問道。


  憶年道:「娘娘近日尤其喜愛插花。」


  南貴妃是除了丞相夫人之外,第一個讓皇上如此憂心之人。甚至連丞相夫人也是比不得的。


  當年,丞相夫人嫁給了丞相,皇上飲了宿夜的酒之後,便將丞相夫人深藏心底。但如今貴妃娘娘這般觸怒皇上,皇上竟是日復一日地越發思念她。


  也許皇上自己都未曾發現,他關注貴妃娘娘早就已經越過了影子的界限,再沒有把她當作替身。


  皇上只是沉浸在那二十多年前的感情中不願意走出。


  憶年深知,眼前的帝王也許早在遇見貴妃之前便已經不再那麼深愛丞相夫人。只是他畫地為牢,囚困了自己。


  二十多年前,年輕的帝王也算不得對丞相夫人情深不悔,不過是一生中求而不得的執念。年輕尊貴的帝王身份,又加之文韜武略,樣貌更是當世無雙。自是受盡世人追捧。


  人生中第一次嘗到被人拒絕的滋味,如何能滿?

  「插花?」玉衡撫著奏摺的手復又擱下,欲言又止,「她……她可有……」


  玉衡的話剛到唇邊又咽下去,不斷反覆著。


  宮中之人最會審時度勢,憶年跟在玉衡身邊幾十年,早就精得和人精一般,哪會不知帝王心思,遲疑片刻,還是輕聲道:「娘娘一切安好。」


  憶年的話模稜兩可,沒說玉微是心情安好,還是身子安好。


  「可要奴才捎人去仔細盤問娘娘身邊的宮侍一番?」憶年試探著問。


  他雖是吩咐了下面的人要好好照料貴妃娘娘,但就怕下面總有些不長眼的賤婢蠢奴,見風使舵,以為貴妃娘娘如今失寵便不可一世。


  「不必。」玉衡果斷拒絕,他還管她做甚?


  她都不願意向他低頭。


  「陛下恕罪,奴才多嘴。」憶年打嘴,討好地笑著,挪步退至玉衡身後。


  玉衡強行忽略心頭的雜亂,翻開奏摺,批閱起來。


  良久,玉衡啪的一聲合上奏摺,猛地站起身便往御書房外走。


  憶年見狀,抬步欲要跟上。


  「朕出去轉轉,你不必跟來。」玉衡抵唇輕咳,道。


  聲音中有幾分欲蓋彌彰的慌張。


  憶年站在原地,看著英明神武的帝王走遠,捏著蘭花指笑了起來,對著一旁的小太監道:「陛下啊,果真還是放不下貴妃娘娘。」


  年輕的小太監立即介面,哈腰點頭:「公公英明,一早就吩咐了小的們照顧好娘娘,到時候陛下定然更加倚重公公。」


  「你啊,就一張小嘴兒會說話。」憶年笑道。


  他不貪慕權勢,不過是想陛下開心。他跟在陛下身邊幾十年,從未見過有誰能讓陛下心緒起伏這般大。


  ……


  玉衡走出御書房,冒著雨,徑直地朝止蘭宮奔去,直到已經站在清婉殿前,方才意識到自己的不正常。


  他不禁暗嘲,他已經不是年輕氣盛的少年了,怎地還是這般沉不住氣。


  玉衡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宮殿。


  不過短短十多日,清婉殿竟是已經初顯頹敗之色,寂靜冷清。


  他鎖眉,宮中之人果真會見機行事,精明得厲害。復又想起玉微那日的決絕。玉衡抬起的腳步一頓。


  她不在乎他。


  玉衡沒有哪一瞬間比此刻更清醒。


  他何必要這樣恬不知恥地湊上去?他身為大晉帝王,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在乎一個觸怒他的女人。


  思及此,玉衡拂袖轉身離去。


  ……


  玉微瞧見寢殿外一閃而逝的人影,冷嘲道:【瞧,魚兒這不是自己上鉤了嗎?】


  系統目瞪口呆:【這樣也成?】


  ……


  憶年見玉衡不過片刻鐘的時間便原路返回,便知曉他肯定沒見到玉微。


  「陛下。」


  玉衡冷淡地應了一聲,換了身常服,翻開奏摺,自以為專心致志地批閱起來,殊不知他的奏摺根本就拿反了。


  憶年看到了倒也配合地不戳破,只低下頭假裝未曾看見,以免陛下惱羞成怒,翻出舊賬和他一起清算。


  潛移默化向來都是最好的攻略方法。從量變到質變,需要的是足夠的慣性。


  突如其來的示愛,只會讓心裡有藍寧的玉衡戒備警惕,得不償失。唯有一點一滴的侵蝕,方能讓他一再鬆懈,最後察覺時早已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


  是日,風和日麗,碧空如洗。


  林間翠色環繞,偶有落花隨綠水蜿蜒而下。空寂的山中只聽得見澄澈的溪水流過泉石的環佩相鳴之聲。


  玉衡慵懶地擁著玉微站在溪流旁,溪流的盡頭是一棟木屋,籠罩在一片淺淺綠意里。


  「微微,等硯宸登基后,我們便在此隱居終老如何?」玉衡貼近玉微的身子,眼眸深處是一片寧靜祥和。


  和玉微在一起的幾個月,是他此生最愜意的時光,彷彿沒有深宮寂寥,沒有朝堂煩憂。


  唯有他和她。


  「好,皇上一定不能食言,臣妾會一直等著您的。」玉微眼底滑過一絲深意,臉上的笑依然是柔順中透著三分清冷。


  「喚我慎之。」玉衡糾正。


  「不官而衡至者,君子慎之。」他的名與字皆出於致士第十四。


  「慎之。」玉微從善如流。


  而後微有羞澀地掙脫開他的懷抱,拾起裙擺蹲在泉石上,撥弄著清可見底的溪水。溪水中的緋紅花瓣不時從玉微手邊飄過,一路搖曳著流向更遠。


  玉衡扯起唇角,清涼的聲音揉和在林間的風裡:「微微,我心悅你。」


  「慎之,你說什麼?」玉衡的聲音太輕,玉微彷彿沒有聽清地詢問。


  玉微鬆鬆挽起的青絲隨著她的轉頭有些散落,微微仰起的臉頰精緻明媚,眸色空靈如許。


  「我說,方才初春,微微莫要戲水,當心寒意侵襲,傷了身子。」玉衡握住玉微的柔荑,從懷裡掏出錦帕,仔細地為她擦拭乾凈。


  「不妨的,有慎之在,定不會讓微微染上風寒。」玉微莞爾一笑,語氣里是對玉衡的信任與依賴。


  「你啊,這般嬌氣,若是離了我可怎生是好?」玉衡收起錦帕,輕點玉微鼻尖。


  玉微不甚在意:「慎之會一直陪在微微身邊,一生一世。我們怎會分離?」


  她提起曳地的裙擺,沿著溪流就要往木屋而去。


  天蠶絲綉成的絲滑衣衫從玉衡手中滑過,暗香隱隱浮動。


  他愣神須臾,輕笑著抬步跟上。


  「慎之,廚房沒有菜,我們今兒午膳怎麼辦?」玉微本想動手燒菜,進了廚房發現廚房潔凈得一塵不染,想必是從未用過。


  「狩獵。」玉衡從木屋外的牆上拿下弓箭。


  雖是歷經多年風吹雨打,那箭矢卻是鋒利如初,長弓樸實無華卻暗藏鋒芒。


  玉衡眼裡升起淺淺的懷念,這木屋和這裡的一切是他為寧兒準備的。寧兒曾說過她喜歡歸隱山林的日子,他便大興土木地在這林間的泉石之上建了一棟做工精細的木屋。


  這裡的一草一木皆由他親自挑選,可惜,終究沒能等來它的主人。


  「慎之?」玉微見玉衡的神色便知他是在追憶過往,「你可是回憶起什麼不好的過去了嗎?臉色怎地如此難看?」


  她從系統給的資料得知這處是玉衡為藍寧特地建成,他帶她來這裡,無非是想帶著她追憶過往。


  可惜,她偏不如他的意。


  「嗯?」玉衡溫柔地凝視著玉微,音調微微上揚,帶著勾人的意味。


  眼前之人,清冷時猶如那遠不可攀的皎潔月色,嬌羞處恰似半開半合的粉白蓮花,暈染層層紅霞。


  玉衡有那麼一瞬間想到,倘若就這般一生一世也是極好的。


  「我們去狩獵罷,不然午膳都要沒有著落了。」玉微神色略微委屈,她會餓的,她又不是把美色當飯吃的人,看著美人便能飽腹。


  「好,這便去。」玉衡笑道,「定不讓我的微微餓著。」


  ……


  玉衡牽著玉微的手,為她拂開纏繞的綠色藤蔓,時不時的轉過頭看玉微有沒有被花草割傷,或者走累。


  山間的奇花異草甚多,更有諸多花草葉間帶刺,一不小心便會傷人。


  玉微一手提著裙擺,一手與玉衡十指相扣:「慎之不必憂心,我省得的。」


  「當心些總是好的。」玉衡用力一拉,便把玉微拉上陡坡,隨即將她護在懷裡。


  「那裡,兔子。」玉微語含興奮,指著玉衡身後。


  玉衡轉過身。


  翠綠的草堆里,一隻灰絨絨的兔子安靜地蹲在那裡,灰黑的眼睛大睜,雙耳豎著,仔細聆聽著周圍的聲響。


  圓滾滾的兔子見有來人,如驚弓之鳥,立刻跳動起來,就要逃走。


  「要跑了。」玉微提醒著玉衡。


  「微微莫急。」玉衡不疾不徐地拿出箭,一番擦拭過後方才把箭搭在弦上。


  玉衡身為帝王,文韜武略。唯有萬事運籌帷幄方能登峰造極,做真正的千古一帝。


  他並非浪得虛名。


  平心而論,玉微讚歎於他一生的功績,但是他冷血無情,渣了自己嫡妹也是不可磨滅的事實。


  「嗖——」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響,帶著穿雲裂石之勢。


  箭無虛發。


  灰色的兔子被射中,掙扎了幾下,無力倒在草叢中,鮮紅的血爭先恐後的從箭矢處汩汩流出。


  玉微走近兔子,絲毫不顧它微弱的掙扎,抓著它的耳朵就將它提了起來。


  她戳戳兔子肥碩的肚子,滿足地道:「午膳。」


  玉衡從玉微手裡接過兔子:「我來罷。」


  一般閨秀若是看見受傷的兔子莫不是趕著上去抹淚憐惜一番。她倒好,腦子裡想的全是吃。玉衡眼裡笑意一閃而逝。


  玉衡一手提著兔子和弓箭,一手牽住玉微,按照來時的道路返回。


  因為來時玉衡已經將那些花草林木清理過一番,回去的路倒是順暢了不少。


  未幾,兩人便回到了木屋。


  ……


  夜幕籠罩時,兩人已經梳洗完畢準備休息。


  白日里畢竟累極了,玉微的呼吸很快平穩下來。玉衡擁著玉微,聽見她逐漸平緩的呼吸,也便任由自己沉入一片黑暗中。


  昏暗的夜色里,玉微本是昏昏欲睡,奈何腦子裡的系統嘰嘰喳喳鬧個不停。


  系統:【粑粑,你準備這樣和玉衡耗到什麼時候啊?】


  玉微:【玉衡的好感度到多少了?】


  她不太喜歡時刻查詢好感度,因為沒有必要。但是現在她需要知曉準確的好感度。


  系統癟癟嘴:【七十九,才喜歡以上,淺愛未滿。】


  玉微勾唇一笑:【足夠了,距離愛也只差一點的好感度。】她只需要八十的好感度,想必玉衡很快就能成全她。


  系統瑟瑟發抖:QAQ我家粑粑又要作天作地了,我主保佑被粑粑虐的人還有想活下去的念頭。


  玉微睜開眼睛,醞釀情緒,一雙眼眸登時變得霧氣氤氳,泛著晶瑩的淚珠,欲落未落。她順手扯下衣衫,露出精緻圓潤的肩頭。


  而後玉微伸手搖醒了玉衡,蓄滿淚水的眼眸里,哀傷四溢:「慎之,你……」


  美人垂淚,惹人憐惜。


  玉衡幾乎是瞬時清醒,伸手便要攬住玉微,卻被她後退躲過。


  「微微,怎地了?」見玉微神色哀戚,玉衡只覺得一顆心被狠狠揪起,不由得開口問道。


  「寧兒是誰?」玉微不答反問。


  「誰告訴你的?」聽到玉微提起藍寧,玉衡半眯起眼眸,打量著玉微,眼裡的憐惜退卻幾分。


  玉微見玉衡不反駁,更加委屈起來,兩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潤濕了衣袍:「慎之,你愛那個寧兒?」


  玉衡不語。


  玉微晶瑩的淚珠猝不及防地落進他的心裡,玉衡一時間理不清思緒,只覺得心煩意亂。


  「你既然愛她,為什麼要答應和我在一起?為什麼?……」玉微近乎哽咽地哀哀問著。


  「為什麼?進宮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嗎?現在倒是想起來責怪朕了?」玉衡心亂如麻,一時間口不擇言。


  玉微聞言,宛如遭受了晴天霹靂,身子不受控制地搖搖欲墜:「可是我並不知曉慎之心裡有人,更不知曉慎之原來一直把我當成她的影子,甚至想將我潛移默化成她。」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你給我吃的那些菜肴,你帶我來的這棟木屋,包括每次侍寢后,你給我喝的避子湯藥。」玉微大聲質問。


  玉衡啞口無言,雖然那些菜肴他已經撤下,避子湯也已經吩咐太醫院停下,但是他確實曾經這般做過,他根本無從反駁。


  「你問我怎麼知曉的。慎之,我不是傻子,你的夜夜囈語,宮人的竊竊私語。這些還不夠嗎?我以為我可以忍受,可是直到今晚,我發現……我忍不了,也不想再忍。」玉微帶著尾音的聲調飄渺悠遠,彷彿雲中傳來,「玉衡,你出去!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玉衡被玉微的話語驚愕到,半晌沒有回過神,直到被玉微推下床時依舊渾渾噩噩,卻是如牽線木偶一般往門外走去。


  「慎之。」玉微輕聲喚住了他。


  玉衡轉過身。


  銀色月光里,玉微的輪廓一片朦朧,影影綽綽,讓人看不真切,只如羊脂白玉的肌膚泛著攝人心魂的瑩光。


  她說:「慎之,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深愛著你的人。」


  話音落下的剎那,玉衡幾乎難堪地奪門而出。


  玉微跟系統確認玉衡已經走遠後方才施施然地睡下。


  系統:【粑粑,你不按常理出牌。人家看的小說裡面都不是這麼寫的。】


  玉微尾音上挑:【嗯?】她倒是想知道系統都看了些什麼小說。


  系統:【我看的《霸道總裁小嬌妻》裡面,女主角和男主角吵架,從來都是女主角捂著臉,梨花帶雨地跑出門。粑粑,怎麼到你這裡就反過來了呢?萬一玉衡掉好感度怎麼辦?】


  玉微冷嘲:【這麼冷的天,我才不要委屈自個兒出去。外面更深露重,還是讓玉衡享受去罷。至於好感度,你自己看看。】


  系統看玉微這般篤定,略微好奇地拉下操作面板:【!!!好感度八十二???】


  系統不可置信,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遍,依然是穩穩不動的八十二。


  ……玉衡是抖m無疑了。


  系統表示它看不懂這個社會的世界。


  見系統終於不再嘰嘰喳喳,玉微捲起被子便要睡覺。


  系統:【粑粑,慢點,我還有一個問題。】


  玉微哼唧了一聲:【問。】


  現在她心情好,不介意系統多嘴幾句。


  系統:【粑粑,您不會真的喝了那個避子湯吧?】


  經常偷偷打遊戲不關注玉微做任務的系統表示,這很傷身的。


  玉微不屑地道:【我喝的當然是養顏湯藥。給玉衡一碗絕子湯就解決的事情,幹嘛傷身?】


  她還愛惜自己身子得緊。


  系統:【666,這很粑粑!終生絕後皇帝了解一下!】


  秦.王.府


  後花園涼亭


  雨勢綿綿密密,不曾停息。


  君鈺雙目放空,手執一杯清酒,酒爵在他手中搖晃,清冽的酒液滌盪,散開一圈又一圈波紋。偶有零星的透明酒液沿著酒爵滑落至手上,君鈺也尤不自知,只一心沉浸在自我的思緒里。


  醇濃的酒液灑落,酒香瀰漫,混合著濕冷的空氣,有種令人迷醉的氣息。


  春雨襲人,濺濕了他的華服。


  他已經連續飲了不知多少日的酒,卻連微熏都做不到。


  終究不是桃花釀。


  那日,玉微問他要不要殺了她,他如何下得去手?終是在她越發冷肆的笑容中倉皇而逃。


  這幾日,君鈺腦海中不斷翻騰的全是玉微那日的話——


  殺了我


  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明明是溫柔真摯的語氣,卻如鬼魅纏身般森冷,無端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驚得他冷汗涔涔。


  他並不是怕了她的警告之言,便是當年和玉衡為了朝堂權柄明爭暗鬥,甚至短兵相接時,他也面不改色。但那日,他是真的心中惶恐不安,她太過陌生,陌生得令人害怕,找不出昔日的一分一毫。


  如今肆意張狂的她和記憶里溫婉柔順的她不斷在心底重疊。毫無相似之處,猶似兩人的身影不斷疊合,直至終於融為一體,卻是冷冽吞噬了溫和,嫵媚磨滅了天真。


  她是真的變了。


  他到底做過什麼,方才把她逼至如今這般。不顧倫理綱常,不顧天下人眼光地嫁給親兄長。


  玉微身著一襲雨過天青色長裙,手執一把青骨油紙傘,優雅地邁著步子穿過庭院,繞過繁花,向君鈺走去。


  長裙逶迤卻不沾染分毫濕意。


  「君鈺。」玉微走到君鈺身邊,收起傘,輕聲喚道。


  君鈺以為自己眼前出現了幻象,嘲諷地輕勾唇角。果然是最近想玉微想得入魔了。眼前之人竟然如此真實。


  「你沒有做夢,也沒有出現幻象。」玉微輕描淡寫。


  君鈺瞳孔微微一縮,不是幻象?


  「你在好奇我是怎麼出宮的?」她款款地落坐在君鈺對面,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君鈺未語,他的確好奇。


  皇宮戒備森嚴,堪稱銅牆鐵壁。便是武功高強如他,也不能來去自如而不被人察覺。


  玉微不過一介弱女子,根本沒有任何武功,她是如何做到的?玉衡不可能放她出來單獨見他。


  君鈺聽得安插在宮中的眼線彙報,玉衡那日是怒不可遏地從止蘭宮疾馳離去的,想必已經從玉微口中得知了那場荒謬。


  玉衡如今只是一時間被玉微擾亂心神,顧不得處罰他。但也不至於糊塗到放任孤男寡女再次私自相會。


  她說:「因為我不是人啊,我早就已經死了。如今你看見的不過是我的執念罷了。」


  她清洌的聲音混合著春雨的淅瀝,擲地有聲,寒涼冰冷。


  君鈺卻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不過短短數十幾日,他已是受過太多驚嚇。


  玉微並不避讓,迎上君鈺的視線,湊進他,唇角帶著惡意的微笑:「那日說我還活著,不過是不甘心想要哄騙你罷了。」


  她喜歡看他臉上倉皇的神色,越是倉皇失措她便越是喜歡。


  人心易變,本性難移。


  世間有多少情愛經得起歲月侵蝕?君鈺對委託者的喜愛能在漫長的年月中消磨殆盡。那他對藍寧的愛意自然也能。


  唯一能長久一些的,不過是活在生者心中的死人。有什麼爭得過死人?人之已死,其形定矣。有什麼比知道曾經有那麼一個痴心愛著你的人在你的搓磨中絕望死去更讓人難以忘懷,更難以複製?

  但終究也是做不到不朽的。


  「你身體還帶有溫熱。」君鈺不自覺地反駁,他記得很清楚那日入手的觸感,細膩柔軟,帶著扣人心弦的溫熱。他下意識地又回憶起了那日的繾.綣旖.旎,喉間隱隱澀然,有幾分心猿意馬。


  她太過美好,很難讓人不懷念。君鈺不是第一個中了玉微的劇毒之人,自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執念而已,想要冰涼刺骨也是極其容易的。」玉微伸手觸碰上君鈺的臉頰,從一開始的溫熱暖人慢慢蛻變為冰涼浸骨。


  君鈺的神色變得凝重,指尖輕輕顫抖著,竟然真的可以將身體溫度操控自如。


  「君鈺,你說,我當初怎麼就瞎了眼,愛上了你。竟然還為了你做了那麼多蠢事。」玉微收回手,歪著頭,疑惑地斜睨著君鈺,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分明你從一開始就沒愛過我,我還義無反顧地一頭扎了進去。那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看我笑話?我很可笑吧?


  玉微頓了頓,方才繼續道:「……也是,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笑呢,就像一個傻子般,被你呼來喚去。」


  她的模樣活潑嬌憨,仿如經年晃過,他們還是那一年,那一對受人稱讚的金童玉女。有他的寵溺,她可以肆無忌憚,無憂無慮。


  鮮衣怒馬,多麼美好的過去。


  君鈺晃神,彷彿跨越了歲月的鴻溝,回到未曾遇見藍寧之前的靜好,竟是想伸手撫摸玉微清麗的眉眼。


  玉微輕輕一個扭頭,便躲過了君鈺的大掌,嘲弄地道:「君鈺,事到如今,何必再惺惺作態?我們不死不休!……不對,我已經死了,應該是就算是死,也不罷休。」


  語畢,玉微痴痴地笑了半晌,笑得花枝亂顫,姝麗的眉眼間都泛起了淺淺淚意,朦朦朧朧的眸子里氤氳著潮濕的霧氣。


  無端瞧得君鈺心間一糾。


  「我本來是說過要放過你的,可是……自從我死了之後,終究是意難平,連往生都做不到。無聊的時間裡,我便喜歡思來想去。我想啊,我不好過,你們誰也別想好過。君鈺,你不如大方成全我一次,如何?」玉微略微苦惱地道,頗為憂慮自己的無聊。


  玉微的神色依舊天真爛漫,猶如未經世事,未惹塵埃的稚子,連身子都未曾挪動過分毫,然而她的身影卻一點點消散在空中,一寸寸變得透明,幻影般瞬間便要消失無蹤跡。


  君鈺下意識地想要抓住玉微,卻是透過她的身體,握住了一片虛空。張開手,空蕩蕩的掌心唯有細如針尖的密雨傾斜。


  竟然又是這般……


  「玉微,桃花釀是你釀的?」君鈺慌不擇路地起身,撞上了圓桌也不自知。這點力道,對他來說不過是不痛不癢,他關心的是玉微的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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