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殊麗無雙(三)
玉微走進教室的時候, 洛沉早已經收拾好了書包,端正地坐在教室里。橘色的薄暮灑落在他身上, 為他鍍上一層淺淺的柔光,似溫玉,隱隱泛著光澤。
「等久了吧?我有些事情耽擱了。」玉微面不改色地道,「走吧, 我們先去車庫。」
她中途去勾搭了一番靳言,為了遮掩被靳言蹂.躪得紅腫的唇瓣又耗費了一些時間。
「我也才收拾好。」……三十分鐘。
洛沉站起身, 背上灰色的書包, 跟上玉微的步子。
洛沉安靜的跟在玉微身旁,略微落後半步。即便如此, 落日餘光里灑落的影子中, 他也比玉微高了太多。
兩人一路無言地走到車庫。
玉微按下鑰匙開關, 兩束耀眼的白光驟然照亮昏暗的車庫, 無形中加劇了車庫四下無人的寂靜。她收起鑰匙,坐進駕駛座。
「記得系好安全帶。」
玉微盯著洛沉系完安全帶後方才啟動引擎。玉微的車速很穩, 和她的性格相似, 不疾不徐。
在洛沉的指引下,車切進一條小路。和平順的高速不同, 泥濘的路面凹凸不平, 有幾分讓人不適的顛簸。汽車賓士而過便帶起濃重的煙塵,四散在公路兩側。
很快, 車在一棟破舊的房屋外停了下來。
「我家就是這裡。」洛沉指著那棟房屋, 落落大方。
語畢, 洛沉率先打開車門下了車。
玉微緊隨洛沉其後,用眼角餘光打量著房屋。
水泥築成的房屋應該已經有些年頭了,月色下還隱約能窺見牆壁上斑駁的污垢。門是老舊的木門,門栓式的。
「吱呀——」伴隨著刺耳的聲響,門被推開。
洛沉按下燈的開關,為玉微端來凳子,靦腆地道:「老師請坐。」
玉微笑著道:「我幫你一起收拾吧。」
見玉微眼中沒有絲毫對這破舊的房屋和累贅的他的鄙夷,洛沉懸著的心方才放下些許,他雖然直覺玉微不是那般膚淺之人,但也止不住的擔憂。
這是阮久輸掉所有錢財,還倒欠下巨款後為了躲避追債租下的房子。阮久以為這麼偏僻,落後的鄉下不會有人找來,然而他忘記了這是高科技時代。
「不用的,老師坐著休息便是,我很快的。」根本沒有什麼需要收拾的。
屬於他的東西太少。
「那好。」玉微頷首,就著洛沉遞過來的凳子坐下。
……
不過片刻,洛沉便拎著一個黑色的行李包走了出來:「老師,我好了。」
「那我們走吧。」玉微看了一眼洛沉手中的行李包,墨黑色的包已經洗得有些褪色,甚至邊角上都隱隱有白色針線腳漏出。
扣上門,玉微率先走在前面。
初春的晚風還滲透著刺骨的涼意,玉微穿得少,風迎面刮過,讓她有種置身寒冬臘月的錯覺,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哆嗦,下意識地加快了腳下的速度。
果真春寒料峭。
突然,玉微感覺上身一暖,側眼一看,一件淺灰色的外套赫然搭在她肩上,很長,超過她的大腿.根.部,那是一中的校服。溫熱的校服還殘留著少年身上清爽的薰衣草香。
「老師您穿得太少了。」少年溫潤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中響起,帶著幾分關切。
少年的身姿消瘦,在寒風中巋然不動,不見半分瑟意,那一雙淺棕色的雙眸在黑夜中也亮得耀眼,猶如黑曜石般閃爍著熠熠的光芒。
玉微有幾分報然,她都二十多了,還需要一個小孩子照顧,她伸手就要脫下那校服。
「老師,我不冷。」洛沉壓住玉微的手。
一大一小兩隻白皙完美的手交疊,洛沉手心的溫熱透過肌膚滲透到玉微冰涼的手背上。
感受到手中滑膩細嫩的觸感,洛沉猶如觸電般,猛地收回自己的手,卻固執地道:「老師注意保暖,千萬不要感冒了,初春天氣多變。」
夜色漸深,兩人久久對視。
洛沉彷彿沉溺進那一雙清透澄澈,浸潤三月桃花的眸子中,隔著薄如蟬翼的鏡片隱約能窺見她的姝麗無雙。在漸濃的夜色中,她猶如魅惑世人的精靈,空靈純澈中透著妖嬈嫵媚。
一片寂靜中,他聽見自己的心有些不受控制的跳動起來,帶著幾分升騰而起的暖意,暖入心扉。
……
車一路從高速賓士而過,邁進了華燈閃爍的市中心。
相比鄉下不過八點便寂靜無聲的冷清,九點的市中心正值霓虹閃爍,五顏六色得亂人眼球,夜生活方才開始。
玉微的家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是小洋房式的構造,以天藍色為主的裝修簡約大氣,暖黃的燈光灑落,沖淡了幾分冷色調帶來的壓抑,透著溫馨的氣氛。
玉微收拾好自己隔壁的客房后,抱著換洗的床單從房間走出:「可還喝得慣溫水?我家沒有你們年輕人喜歡的飲料。洛沉喜歡什麼?我們明天去買。」
洛沉放下水杯:「不用了,老師,我很喜歡溫水。」
他向來不喜歡那些千奇百怪的飲料,味道刺激得令人皺眉。
「原來洛沉和我一樣不喜歡飲料嗎?真不像一個十八歲的男孩呢。」玉微嘀咕。
洛沉聞言,唇角扯起一個幾不可查的弧度,這般可愛的老師才不像是二十多歲的人吧?
玉微頓了頓,又道:「客房收拾好了,浴室的熱水也已經放好了,洛沉早些洗漱了便睡覺吧。」
「好,謝謝老師。」
……
玉微倒好一杯溫熱的牛奶敲響了洛沉的房門。
洛沉方才洗完澡便聽見敲門聲,打開,是一身整潔的玉微,洛沉疑惑:「老師。」
「睡前喝杯熱牛奶能促進睡眠。」玉微俏皮一笑,把盛著熱牛奶的玻璃杯遞到洛沉面前。
「洛沉,晚安。」
洛沉接過牛奶:「老師晚安。」
洛沉久久凝視著玉微的背影,直到她回到房間。他情不自禁地彎了彎眉眼,笑得清淺。這便是被人關懷后的暖意嗎?他很喜歡呢。
……
玉微洗漱后,坐在委託者的書桌前,翻開了那本天藍色的日記。端秀清新的字體映入眼帘。她伸手,輕輕緩緩地撫過一行行字跡。
委託者日記的字裡行間都透露著對靳言的愛意。可惜……委託者一個單純得有些傻氣的女生,怎麼抓得住靳言這個浪子的心?
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
可惜世人卻忘記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人的性格一旦養成,怎麼可能如此容易改變?真的如此容易改變,便也不是人性了。
便如沈媛,重生前蠻橫不可一世,重生后立刻變得溫婉。真的可能嗎?不過是她刻意隱藏了自己的本性而已。
嬌蠻本無罪,何苦隱藏自我,模仿她人呢?
玉微的腦海中一片嘈雜,彷彿纏繞著絲絲縷縷的絲線,攪擾得她不得安寧。那是屬於委託者的絕望。
委託者耗盡時光,直到五十多歲身患重病時方才發現自己的婚姻不過是一場精心設計好的騙局。
委託者自小被父母溫養著長大,性格溫婉。本該一生無憂。然而她最大的劫便是遇上了靳言。
靳言是委託者一生躲不開,逃不了的噩夢。
委託者和靳言的愛情和婚姻看似順風順水。五年的愛情長跑修成正果,二十多年的婚姻內相濡以沫。
即使是婚後靳言告知委託者,他不行。委託者也未曾有過半分嫌棄,她甚至忙上忙下地打聽各地名醫,只是為了醫治好他。
最初靳言因為要利用委託者,還有幾分敷衍的心情,跟著她瞎轉。到後來,靳言是敷衍都懶得再繼續下去,長期累月的不歸家。
委託者打電話到公司也只是助理幫忙接聽,一再的推脫忙。
若不是到最後,靳言已經不屑於再遮掩,委託者恐怕至死也不知道自己丈夫其實從沒問題。
他只是不願意碰她,他只是心中另有所屬,他只是在為所愛之人守身如玉。
她看見沈媛和靳言摟抱在一起的剎那,腦海完全的呈現一片空白。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她艱澀地問:「你既然愛的是她,為什麼還要和我結婚?」
靳言是怎麼回答的?
她想起來了,他說他娶她只是為了遮掩他們之間的關係。
為什麼需要遮掩?那是因為沈媛有兩個老公。
一個是靳言,一個是靳簡。
一夫一妻制的華國如何容得下這般的荒謬?更遑論是作為頂級豪門世家的靳家。
沈媛本是靳簡的未婚妻,然而她太過驕縱,惹得靳家所有人都厭棄於她。沈媛不甘卻也無法力挽狂瀾。
心灰意冷之下,她選擇了死亡。
當沈媛再次睜眼的一霎那,她回到了十八歲。
十八歲,花一般的年紀。一切錯誤都還未曾開始,她還有選擇的餘地。
這一次,沈媛不再追逐靳簡,她收斂了所有鋒芒,變得溫婉。這一次,她想要和學校的高嶺之花——洛沉在一起。洛沉不同於靳簡,他溫柔儒雅,若是能被他所愛,必是一生一世。
可惜,洛沉就如一塊萬年不化的冰山,饒是沈媛花費了萬般心思,洛沉也只是越發疏遠於她。
沈媛忙於追求洛沉,忽略了靳簡。但也正是這樣的若即若離,卻是引起了靳簡的注意,讓他正視自己的心。甚至靳簡一母同胞的哥哥,靳言也發覺了沈媛的不同,愛上了她。
沈媛倒也是個心大的,到最後,竟是兩個都愛。一番虐心虐肺后,三個人一起h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