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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禍國妖后(二十二)

  是夜,紅浪翻滾后,玉衡饜足地擁住玉微。


  玉衡的眼神一寸寸,挾裹著深濃愛意地掠過玉微清冷的眉眼。


  他伸手,憐愛地撫摸著她的臉頰。


  來日方長,他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


  一輩子啊。


  玉衡的唇角彎了彎,帶著滿足。


  他修長的大掌撫過玉微小巧的耳垂。白嫩的耳垂在他手撫過後霎時變得緋紅。玉衡宛如來了興緻般,將頭湊近她的耳邊,細細撕咬。


  他以前怎麼沒發現微微的耳朵竟是如此敏感,僅僅只是輕輕地觸碰便會顫慄,發紅,讓人忍不住的想要蹂.躪,破壞。


  倏地,耳廓后一道猙獰的傷疤闖入視野。玉衡驀然僵硬了身體,停頓了所有動作。


  雪白如凝脂的肌膚上赫然有著一道醜陋不堪的疤痕,美玉微瑕。那傷痕狹長,橫跨整個耳廓,昭示著這具身體的主人曾經經歷過怎樣的傷痛。


  素日里有髮髻的遮掩,傷痕並不醒目,然而撥開如雲秀髮后,那深重的傷痕卻顯得觸目驚心。


  他一動不動地盯著那道傷疤,像是要將它看穿。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怎麼可能?


  玉衡的眼前彷彿浮現出三十多年前的一幕幕。


  彼時,他還是太子,偶爾覺得深宮甚是煩悶無趣,便會尋些時候出宮透氣。有一次,安晏發現他要出宮,便央著他,要與他同行。他一時心軟,想著不過是多帶一個人,無甚大礙,便應下了。


  誰知出宮后,人群擁擠之下,安晏被人誤傷。自此留下傷疤。回宮之後,她為了不讓他受罰,自願承擔下了一切,承認是她自己偷偷溜出去,與他無關。


  他沒覺得有何感動之處,甚至隱隱覺得安晏果真是個莫大的麻煩,決定往後再也不帶安晏這個嬌弱的嫡妹一同出宮,即便她再次央著他。


  他本就將血脈親情看得及其淺薄,自是不在意這樣天真純稚的嫡妹。更何況,帝王之家,乖巧天真最是無用。到頭來,不過傷人傷己。


  但他也未曾覺得她有多礙眼過,左右不過是多一個人在耳邊嘰嘰喳喳罷了。他不想聽,避開她便是。


  後來,直到藍寧出現。他愛上了藍寧。卻驚覺安晏因為和君鈺相戀傷害過藍寧。儘管知道她只是尊從他的意思,接近君鈺,卻還是忍不住的責怪她傷了藍寧。


  在草草將安晏推給君鈺后,他再沒想起過她。


  若不是一年前君鈺上奏,請求不要讓安晏靈柩葬進君家陵寢,他幾乎都要遺忘了這個嫡妹的存在。


  他當時是怎麼回君鈺的奏摺的?

  玉衡恍惚想起來,他只是隨手一揮,提上了「准奏」二字。因為她曾經讓藍寧傷心絕望過,所以他想讓她連死後都不得安寧。


  只是,微微怎麼可能是她?


  微微?玉微?

  玉衡心間一緊,早已遺忘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回,安晏不過是嫡妹的封號,嫡妹在皇家玉碟中的本名是玉微。


  思及此,玉衡有些心緒不寧的鬆開玉微,喚來了暗風,聲音冰寒徹骨:「暗風,去安晏長公主……罷了,退下罷,不必去了。」


  去了又能如何?安晏已經下葬將近一年,再開棺槨,也不過是一副遺骸。


  暗風一頭霧水地躬身退下。


  玉衡重新回到床榻上,抱緊玉微,薄唇不斷在她耳廓后那處傷疤上撕咬,彷彿要把它咬破,不留痕迹。


  他安撫著自己的情緒,努力想要鎮定下來,卻都無濟於事。他想,只要咬破這道傷疤,重新烙印上獨屬於他的印記,他便再也不用煩憂,也不必看見它,更不必萬般猜測。


  這般想著,他唇下的力道也越發的大起來。不過須臾,玉微的耳廓后在玉衡的刻意撕咬下便泛起血絲。


  玉微被耳間傳來的疼痛驚醒,吃痛地推開玉衡:「皇上大晚上的這是發什麼瘋?」


  沒得擾人清凈。


  「微微,你耳後……」玉衡的話猛然停頓,若微微真是安晏,他又該如何?

  如微微所說,放她離開,從此兩不相干嗎?他做不到。


  「嗯?」玉微睡眼迷濛。


  「微微,做我的皇后。」玉衡雙眼緊鎖住玉微的眼眸,鳳目深處一片晦暗。


  玉微腦海中的睡意消散了些許,緩緩側頭,嬌嬌一笑:「好啊,你罷黜了君鈺的王爵,我便答應做你的皇后。」


  她的聲音輕若呢喃,像是羽毛在心間撓動,帶著讓人心顫的癢意。


  玉衡的心底又沉下去幾分,微微如果不是安晏,她和君鈺無冤無仇,為何要屢屢針對於他?他很明白,玉微那日選擇君鈺,不是對君鈺有意,而是想要借他之手,除掉君鈺。


  他那時雖是不明她為何獨獨對君鈺下手。但,自從與玉微和好如初之後,他已是下旨罷黜了君鈺的一切官職。即便知曉她是故意的,他依舊願意作繭自縛。


  玉衡捨不得傷害玉微,卻也容不得自己的女人被人觸碰。他本是打算再過些時日,直接殺了君鈺,但是如今玉微卻突然要求罷黜君鈺的王爵。


  猝不及防之外的是慌亂不安。


  他彷彿在這一瞬間明白了她為何唯獨針對君鈺。君鈺是安晏名正言順的丈夫,冷落了安晏將近二十年。


  「好。」


  玉衡沒敢追問玉微為何要這般做,他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惶恐地擁住玉微,耳鬢廝磨。


  明明佳人在懷,他卻覺得懷中空空如也,彷彿無論如何也填補不了他內心的不安。


  他一遍又一遍地要著玉微,不知疲倦。


  他忍不住告訴自己,微微會是他的皇后,即便她是安晏又如何?天下誰人知曉?


  玉衡夙夜無眠,不敢闔眼,怕自己胡思亂想。


  同樣的名字,他怎麼就從來沒有懷疑過?


  ……


  有了前一次的封妃旨意,這一次的封后旨意賜下,朝臣們已經是習以為常。


  只是與封后旨意一起賜下的,查封秦.王.府,罷黜秦.王王爵的聖旨倒是讓朝臣不知所以然。雖說這些年秦.王,君鈺已經基本淡出朝堂的視野,但到底曾經大權在握。皇上竟然說查封便查封,毫不留情。


  ……


  君鈺苦笑地看著秦.王.府的牌匾被人拆下,若這是她對他的報復。


  他認。


  是他辜負了她。甚至害得她枉死。如今她心有執念,不願往生,他配合她出了這口惡氣便是。


  他曾試著說服自己,這個世間沒有任何鬼怪誌異。然而玉微身上發生的種種,卻是打破了他荒謬的念想。


  原來,世間真的存在神魔鬼怪。也或許,他和她真的有過前世。


  君鈺久久凝望著皇宮的方向,今日是她封后的日子。


  只望她發泄了所有怨念之後能收手。


  ……


  皇宮

  太極殿


  莊嚴隆重的禮樂聲隨著玉微的到來奏響。


  玉微一襲正紅鳳袍從鳳輦上走下,她看了看巍峨高聳的太極殿,眼底一片平靜,這是大晉的權利中心,多麼威嚴神聖的地方。


  玉衡同樣一襲紅衣,眉眼間是溫和的笑意,清貴端方,威儀無雙,見玉微步下鳳輦,他伸手。


  他緊緊盯著玉微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的模樣,很快,她便是他的妻子了。


  妻子。


  真是一個無比美好的詞。


  能與她生同衾,死同穴的只有他。


  玉微身著的是皇后冠服,頭戴精緻繁複的鳳冠,雙手端莊地放於腹部。紅衣瀲灧,傾國姿色,彷彿翱翔九天的鳳凰。


  她輕笑著搭上了玉衡的手,隨玉衡拾階而上。


  玉衡握緊玉微的手,笑得愉悅。


  步上台階,文武百官恭敬地候在太極殿外。典寶官將皇后金印,金冊躬身授予玉微。


  玉微跪下接過隨後遞給了一旁的宮侍。隨著玉微的跪下,群臣紛紛伏首。


  玉衡扶起玉微,眼底糅合萬千星光。


  禮儀官打開聖旨,宣詞:「南氏秉德恭和,賦姿淑慧,事同政君,可立為皇后。」


  朝臣虔誠地叩拜,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玉衡握住玉微柔若無骨的手,唇角的笑意不斷蔓延,多日來的憂煩頃刻間煙消雲散。


  她是他的皇后,不是嫡妹安晏。


  ……


  「啟稟陛下,丞相在西南自擁為帝,說是……說是當今聖上昏庸無能,殘暴失德,聽信奸佞之言,疏遠賢能之臣……」一片朝賀中突兀地響起不和諧的聲音,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上台階,呈上八百里加急密文。


  玉衡眉宇緊鎖:「你說什麼?」


  「丞相他……他要……清君側。」士兵戰戰兢兢地跪拜,語焉不詳。


  「朕自詡還未曾昏庸到聽信佞臣之言,南硯宸他竟敢打著清君側的名義造反?」玉衡面色陰沉,語氣不善。


  玉微看著壓抑著怒氣的玉衡,無動於衷,被自己一手培養的繼承人背叛的滋味想必不錯。


  玉衡惡狠狠地抓住那士兵的衣袍:「再探。」


  朝臣莫不震驚,他們心裡門清,只是心照不宣。皇帝一直把丞相當作大晉下一任帝王培養,如今突然傳出丞相造反的消息,怎能不震怒?

  群臣噤若寒蟬,心裡無不是暗嘆南硯宸糊塗,拎不清。皇位遲早是他的,何必急於一時?但是當群臣轉眸看見皇帝身邊國色天香的皇后時,頓時恍然大悟。


  他們都快忘了,陛下親冊的皇后曾是丞相之嫡妻。如此說來,丞相造反倒也師出有名。


  顯然,玉衡也想到了這一茬,更是怒不可遏地摔開了傳信士兵:「還不快去。」


  士兵顫顫巍巍地領命退下。


  一場空前盛大的封后典禮因為聞得南硯宸造反的消息,最終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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