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此為防盜內容, 未達到比例者24h后才能閱讀。謝謝支持正版。


  孟嵐怔怔盯著那片河水:那個女人……就這樣死了嗎?

  在剛才那段時間裡,他沒有聽到竹籠里的人發出任何聲音。電視劇中的喊冤、呼救、求饒……通通沒有出現,她就那樣靜靜的被抬到河邊,靜靜的被沉入冰冷的河水。在那段時間裡, 她在想什麼?明媚的陽光下,微暖的春風中, 孟嵐突然感覺一股寒意從背後升起。


  耳邊傳來老漢的聲音:「那桂蘭是個寡婦, 年前被鄰居撞見和男人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羅氏族規:偷漢子的女人必須浸豬籠……」


  半晌孟嵐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大寧律法不是鼓勵寡婦再嫁嗎, 同時禁止夫家阻擾……」他嗓音沙啞心中憤懣無比。


  老漢將煙鍋子在地上扣了扣,一層黑灰落了下來,還沒落地就被風吹散了去,彷彿那脆弱無依的生命。孟嵐聽到老漢粗啞的聲音:「律法??在我們鄉下族規就是律法,就算天皇老子來了,也大不過族規去!」


  看到老漢臉上那理所當然的表情, 孟嵐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此刻他無比真實的體會到封建社會地方宗族勢力的野蠻霸道。多年來他雖對外號稱是男孩, 其實一直養在深閨之中, 對世事懵懂不知,和如今的女孩子並無不同。可笑他身為二十一世紀新女性,竟被平靜安寧的表象所麻痹,居然會覺得在這個時代身為女人也不錯。


  不知何時那老漢悄悄離去, 只余小小少年愣愣的站在河邊。


  「十九哥~~十九哥~~~」遠處飄來少女的呼喚。


  孟嵐回過神。


  「十九哥, 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我都找你老半天了。」畫眉跑的頰生紅暈香汗淋漓, 「要不是碰到個老爺爺, 我都不知道你躲這兒來了。」


  孟嵐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畫眉察覺孟嵐面色不對收起笑臉:「怎麼了十九哥?發生什麼事了嗎?」


  孟嵐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沒什麼,你娘那邊好了嗎?」


  提起午餐畫眉又開心起來:「已經好啦。你知道嗎十九哥,飲墨醉墨從河裡抓了條魚,我娘用那魚做了道魚湯,滋味鮮美極了……」


  少女歡快的聲音漸漸遠去,這一片空間安靜下來。


  ……


  午餐擺在了河邊的草地上,僕人們捧著乾糧或站或坐,雖然不如米飯美味,但就著無限春光大家竟覺得饅頭的味道也不錯。


  三位主人吃的卻是林媽媽早起特意做的,雖然重新熱過一遍,但林媽媽手藝好,滋味竟和剛出鍋的沒什麼差別。孟嵐捧著碗坐在羊毛氈上,怔怔盯著河水出神:或許根本沒人知道,在不過一裡外的河水中,一具女屍正靜靜地躺在河床上。


  「娘?」


  「怎麼?」


  孟嵐戳著碗中的米飯:「您知道浸豬籠嗎?」


  徐氏皺眉,看來剛才那事十九哥也看到了,徐氏不由在心裡咒罵那些人:才剛出正月就做這事,就不能過兩天等他們回了平康再辦?若是誤了小十九的縣考,她就……她就要他們好看!

  見孟嵐面色鬱郁,徐氏放柔聲:「與我們不相干,是用來懲罰那些不守婦道的女人的。有些婦人水性楊花朝秦暮楚,成天勾三搭四,就得用這些法子懲治懲治,以儆效尤。」


  孟嵐垂下眼眸,原來在母親眼裡,簡簡單單「懲罰」二字,就能奪去一條鮮活的生命。


  「那男人呢?」既是不守婦道那就不單是女人一方的問題,男人又會受什麼懲罰?

  徐氏嗨了一聲:「男人和女人怎能一樣?」


  孟嵐苦笑:是啊,在封建男權社會,男人和女人的地位怎能相提並論?就比方說他們孟家,雖然他是爹娘嫡親的唯一子嗣,但若他恢復女兒身,在外人眼中他爹孟德金這一房就是絕戶。而他爹若想百年後有人祭祀,就必須過繼一個帶把的。


  「若……」


  「好了!」一旁的孟德金出言打斷,「食不言寢不語,這些東西有什麼好說的?」


  孟嵐咽下即將出口的話:若是那籠中人是我,您會怎麼看?又會怎麼做?也會覺得水性楊花朝秦暮楚嗎?


  「就是說嘛,這些個事與咱們不相干,咱們也管不著。」徐氏笑著往孟嵐碗里夾了一塊排骨,「快吃吧,吃完儘快上路。早到縣城早休息,明日還要去衛大人府上拜訪。」


  孟嵐食不知味的咀嚼著嘴裡的食物,平日里最愛的美味今日竟仿若嚼蠟。


  路易看不過孟嵐這幅喪氣樣,提醒道:[他們是正宗古人。]

  孟嵐不由眉頭一松:是他鑽牛角尖了,這世的爹娘不像他曾接受20多年現代教育,男女平等的觀念深入骨髓。對他們來說羅氏宗族的做法是最符合常理的,對爹娘來說,隱瞞他真正的性別,甚至支持他參加科舉,這已經是非常驚世駭俗了。他又何必苛求古人與自己有同樣的想法觀念?

  孟嵐思緒飄飛,如今他是男性的身份,若他能在科舉上有所成就,若他能登上朝堂掌握權勢,是否可以為如今的女性謀取應有權利?

  二月初一,天還沒亮孟府便忙碌起來。


  「裝書的箱子怎麼少了?樟木那隻哪去了?」


  「這裡邊的是大毛衣裳,如今這天氣忽冷忽熱。昨日熱的夾襖都穿不住,說不定明兒就冷的打哆嗦。咳咳咳。天若涼了記得給十九哥添衣裳。」


  「好啦!胭脂我知道了。」畫眉打斷胭脂的啰嗦,「你在家好好的,莫等我們回來你還沒好。」


  咳咳咳,胭脂捂住嘴不住的咳嗽:「等你們回來都3月了,一個月還不好我也該出去了。」畫眉訕訕住嘴,孟府向來對孟嵐的健康看的重,若是身邊伺候的僕人傷風感冒,必須遠離孟嵐。若一個月還不好,那肯定是要搬出去養病了。


  本次縣考原本定的是胭脂跟著,前天胭脂夜裡貪涼著了風寒。未免將病氣過給孟嵐,便換成了畫眉。


  這次回平康縣,不僅孟嵐,孟老爺和徐氏也跟著一起。這樣一來可謂全家出動,貼身伺候的跟了七八個,加上粗使僕婦總計二十餘人。再帶上平常慣用的衣裳物品、孟嵐的筆墨書冊,行禮箱籠就裝了好幾車。半個時辰后,車隊終於出發。


  微熹的晨光中,孟府的車隊浩浩蕩蕩往城門而去。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戶在搬家,卻不想這僅僅是回鄉參加縣考而已。


  瑞陽與平康間相距一百多里,若是騎馬兩個時辰便可抵達。坐馬車就慢多了,再加上帶著行禮行程就更慢了。中午時分孟府的車隊才將將到小靈山附近。


  正午時分,車隊逐漸停下。


  「吁——」青帷車外的車夫拉住韁繩,訓示馬兒停下。門帘掀開,一個俊秀小少年不等車停穩便跳了下來。在車廂蜷縮了一上午孟嵐覺得腰酸背痛。他伸手踢腳活動了下滯澀的關節,又就著一旁的河水洗了把臉,這才覺得舒暢了一些。


  雖然才將將2月初,天氣卻已經暖和起來。路旁的野草已泛起綠意,不知名野花在微暖的陽光下伸展著花瓣。近處的僕人正將馬兒們從車轅卸下,一一牽到河邊喝水。


  「十九哥!」畫眉從後邊追上來,遞過一個匣子,「先吃塊點心墊墊吧。」


  孟嵐接過點心咬了一口,覺得有些干:「林媽媽那邊什麼時候能好?」


  這次回平康在路途上就要花一整天。中午這頓本是隨便吃些乾糧,徐氏卻擔心這一頓吃壞肚子誤了縣考。特意吩咐林媽媽丑時就將膳食做好,待到中午用餐時只需要用炭火加熱便可。


  畫眉搭手看了看後邊他來時的方向:「我來時廚房的車剛停下,許是還要一會兒。」


  孟嵐將咬過一口的點心放在馬兒鼻下,那馬兒伸過腦袋聞了聞,舌頭一卷就將點心舔進嘴裡。吃完后還歪頭看了看孟嵐,畫眉彷彿覺出什麼,將匣子抱的緊緊的,警惕的看著孟嵐:「你既不吃,這些就是我的了。」


  孟嵐一笑,轉頭沖馬兒攤攤手:「沒啦,這小氣鬼不願給你。」


  馬兒從鼻子里噴出一口氣,低頭去啃田埂上的野草。


  「你幫我去後邊看著,如果你娘那邊好了就來叫我。」孟嵐朝河那邊努了努嘴,「我去那邊轉轉。」


  畫眉有些猶豫:「你一個人嗎?」


  孟嵐笑道:「這麼多人在這,你還怕我丟了不成?」說完不待畫眉應答,提腳便往河邊走去。


  陽光明媚暖風微醺,麥苗剛從冬日的嚴寒中復甦,油菜苔卻早已開始拔節,河岸的田地里三三兩兩的農人正忙碌著。地頭樹枝上,有葉芽微微露出綠色的尖尖,嫩嫩的絨絨的,可愛極了。


  田邊一老漢正坐在泥地上抽旱煙,腳邊的鋤、頭腳上的草鞋均沾滿了泥土。


  孟嵐走到老漢身邊,隨意攀談著:「這位大爺,您家的麥苗漲勢喜人。」


  老漢開心的眯起眼:「是啊是啊,這兩年年成好,風調雨順……」


  許是難得遇到衣著華麗,卻又不嫌自己身上臟污的後生。不過三兩句,老漢便開始絮絮叨叨起來。從去年的年成好家裡多打了兩擔糧食,到自從衛縣令來后取消多項苛捐雜稅,平康縣的百姓日子好過許多……兩人正談的興起,忽見對岸一群人抬著什麼東西往河邊走來。


  「他們抬的什麼東西?」


  老漢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沒說話。


  孟嵐站起身搭手望去,只見那行人多是青壯年,正中間是四個壯實漢子,用兩根粗木杠合力抬著個長長的籠狀物,人群最前方卻是位穿綢衣的長者。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