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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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提前半個月就知道了自己的座位號, 但考生們想作弊卻極難。首先, 剛開年考場就已被衛所士兵看守起來,任何人不得進入。只在開考前3日會打開一次, 卻是作為主考官的府台, 親自帶人對考場內外進行搜查,以防神通廣大者潛入作弊。


  一直到四月二十二日整場府試考完, 這些從地方衛所調來的士兵才會撤離考場。在這四個多月的時間內常人根本無法進入考場, 即便知曉了座位號又能如何?


  府試共考三場,分別為帖經、雜文、策論, 分別考的是記誦、辭章和時政。帖經是從四書五經中抽選一段或數段, 要求考生將其內容默寫出來;雜文亦出自四書五經,是從中挑選出一句, 考生則根據這挑出的詞句作文章一篇;策論卻是根據近年的時事政務出題,要求考生以此為題作出文章。


  「難就難在第三場!」


  四月初十, 孟嵐、孟岸、羅楓及李雙休四人聚在孟府,商討府試相關事宜。由於李隴的存在, 孟嵐和孟岸二人早在半年前就已經開始閱讀邸報, 對近兩年的朝政並不陌生。


  朝廷既然以時政為題, 想要選拔的就是對時政有獨到見解的人才。既然涉及到政治, 自然會有派系立場,同一件事不同派系的官員看法很可能南轅北轍。


  因而考生們需要做的不僅是把文章做好, 還需了解主考官的系派及喜好。否則便是文章做得再好, 若站在了的主考官對立的立場。即使不被黜落, 也無法得到很高名次。


  先皇在位時極其厭惡派系黨爭懲罰極嚴,因而並無官員敢於私下勾連拉幫結派。當今聖上卻體弱多病,對朝政的把控遠不如先皇,朝廷上派系鬥爭已有抬頭之勢,雖未露出水面,暗地裡卻是波詭雲涌。


  瑞陽知府名叫呂賓白,出身西北,是先皇建元二十四年的進士。由於出身寒微又沒有後台,授官時被直接派往定州一個貧困縣做縣令,而後又做到府台,十幾年來一直在定州那一塊兒地打轉。直到去年,一道聖旨直接將其調到瑞陽空降知府之位。顯然呂賓白是當今聖上的人,這樣一來在立場上是非常明顯了。


  「呂知府和我大伯是同科,大伯說呂大人最厭惡華而不實的文章了。」李雙休整張臉皺成了包子,「就像我的那樣。」


  「果真如此?」孟嵐有些將信將疑。


  李雙休的大伯李伯通同樣是建元二十四年的進士,卻在永寧任都察院御史,而呂賓白一直在定州。「這麼多年了呂大人的喜好會不會已經變了?」


  「我大伯升任都察院御史前在定州任職,兩人是平級,關係向來良好,後來即便沒有在一處也時常通信。」


  孟嵐皺眉沉思起來,他不知道呂賓白在定州風評如何。自上任瑞陽知府以來,呂賓白對外倒是以清廉自詡。孟嵐卻知道實際上並非如此,他爹曾帶他去過呂府別院,那次這位呂知府可不像人前表現的那麼清廉,甚至可以說是豪奢異常。


  清廉表象掩蓋下的是一張貪得無厭的巨口,且其不像衛旗那樣挑食,不管大魚小蝦可謂來者不拒。光是孟府一家去年就奉上了五萬兩,加上其他大大小小商人獻上的金銀,這位呂大人恐怕已經攢下數十萬家資。這樣一個愛好奢華、好聽追捧之詞的巨貪竟然是實幹派?


  但是,既然李大伯和呂賓白是好友又曾共事多年,他們互相之間的了解顯然更加全民啊和透徹。


  李雙休一臉苦惱:「我大伯曾在定州和他一起共事數年,對他的性格脾氣可謂了如指掌。」


  「聽說曾有位學子,文章做的行雲流水如妙筆生花,卻偏好辭藻華麗,明明是案首之才呂大人卻數次將其黜落。」


  見羅楓孟岸二人斂容屏氣神情緊繃,孟嵐忙出言打斷。


  「這話不通,呂大人雖是知府,卻也無法一手遮天,怎麼可能僅憑喜好就連續數次黜落案首之才?」


  李雙休撓撓頭:「這我就不知道了,大伯信中是這麼說的。」


  「我看過去年前十的卷子,確實沒有浮而不實之輩,但也並非都是樸實無華。」


  孟岸和羅楓連連點頭:「確實如此。」


  「但是大伯也沒有必要騙我呀?」


  四人面面相覷。確實,李伯通完全沒必要坑自己的親侄子。


  孟岸道:「是不是換了口味?」


  「或者是去年呂大人剛來,不能過於張揚?」


  沒有人能回答出來。


  畢竟他們從未與呂賓白打過交道所知信息有限。而這呂賓白雖然在貪財上豪不含蓄,平時為人做事卻是低調的很,瑞陽的官員富商宴會上從來都見不到他。孟嵐雖然見過呂賓白一次,卻真的只是見了一面而已。而孟德金知道的不過是呂賓白比衛旗更加貪得無厭。


  孟嵐突然問道:「你將文章隨信寄給李大人看了?」


  李雙休點點頭:「大伯說我的文章如同浸了水的棉花,將水全部擠出后,剩下的方是我的真才實華。」


  孟嵐孟岸羅楓:「…………」


  看來李仲通的話是專門對李雙休一個人的。


  「如此便好。」孟嵐大鬆一口氣。


  羅楓孟岸面上的緊張也鬆弛下來,這一個多月他們都在針對呂賓白的偏好練習。此時突然有人說:主考官的喜好與他們的努力毫不相干、這麼長時間的練習完全是無用功,甚至起到反作用,簡直是兜頭一盆冷水。


  好在李伯通的提醒僅僅是針對他那文風浮誇的親侄子李雙休。


  三人心有餘悸的互看一眼,均覺有些手癢。


  孟嵐挑眉:既然都手癢,那就不用忍了,上吧!


  李雙休看著往自己走來的三人,連連後退:「不帶這樣的!看在我一大早就從西城趕來遞消息的份上,看我這一身汗的份上,你們不能恩將仇報!」


  孟嵐捏了捏拳頭,指節發出啪啪啪的響聲:「那可不,這麼大的恩情我們一定要好好報答一番。」


  羅楓:「沒錯。」


  孟岸:「放心吧,我一定會挑你最喜歡的地方的。」


  見勢不妙,李雙休忙轉身就往外跑,卻不知何時門早已從外面反鎖。


  「醉墨,快開門,你忘了上次我請你吃的桂花糕嗎?哈哈哈哈…青竹你死哪去了,哈哈哈……救命!」


  「哈哈哈……我知道錯了哈哈哈……不許撓胳肢窩!哈哈哈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凝碧閣外,李雙休的小廝青竹看看左右兩邊的飲墨醉墨,一臉苦逼:我的少爺呀,不是小的不想救您,實在是小的也自身難保呀!


  ……


  由於策論難度更高,府試第三場需耗時兩天,前邊的帖經、雜文兩場只需一天便可,整場共需四天時間。


  雖然是分四天考三場,但是府試和縣試卻和縣試不同,除了每時都有人巡場外,府試的考場中每隔一段距離會有一位士兵看守。


  縣試需自備水食筆墨,府試卻不需要。除身上所穿衣物外考生入場時禁止帶任何物品,筆墨紙硯均由考場提供。到了飯點會有衙役們送來清水和餐食,晚上休息也在號房內,棉被同樣由考場提供。


  既是免費品質自然無法與家中相比,若有考生用不慣,只能花錢從衙役手中購買。因而每次府試也是衙役們發財的日子。


  「甲申號房!」


  隨著少年清脆的聲音,穿著皂衣的衙役來到號房前。


  「何事?」


  孟嵐取出一枚碎銀:「勞煩取一杯茶來。」


  衙役接過銀子塞進袖籠:「等著。」


  很快,一杯茶便送了過來。孟嵐接過茶抿了一口,剛入口便皺起了眉頭。孟嵐吐出嘴中的茶沫,揭開杯蓋端詳了會兒,杯子是最普通的白瓷,內中的液體微微冒著熱氣,顯然不是用開水沖泡。味道喝著倒是毛峰,但看其中那近半的碎茶沫,顯然是毛峰中最劣一等,且入口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也不知是哪年的陳茶。


  這樣一杯茶放在外面恐怕五文錢也不會有人買,在這考場上卻要價二錢銀子。一杯茶便要二錢銀子,一餐飯又要價幾何?晚上睡覺的棉被呢?


  也不知道羅楓身上帶的銀兩夠不夠?孟嵐心中不由飄過一絲憂慮,若是沒有將衙役們打點好,在飲食方面有所虧欠而導致狀態不佳,豈不冤枉?


  對堂弟孟岸,他是一點都不擔心的。三嬸劉氏雖然平時摳門,卻對兒子考科舉尤為重視。再加上他爹孟德金的補貼,孟岸最終帶進考場的銀兩幾乎與他相當。同為富商之子的李雙休也無需擔心,唯一令人擔憂的就是羅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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