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31.
五月二十二, 孟氏綢緞莊殺人案在熙城府衙開堂審理。
因前段日子孟皮兩家家綢緞莊明爭暗鬥爭，孟家在熙城的風頭極盛。恰好在這個關頭，孟家的當家人孟德金被捲入殺人命案。在皮家的推動下，這件案子鬧得滿城風雨幾乎人盡皆知。
由於大寧娛樂項目匱乏, 再加上這件案子涉及了商業競爭、寡婦、強|奸未遂等奪人眼球的詞眼, 劇情跌宕起伏極具戲劇衝突。
開審這日難得是個大晴天, 一大早府衙外就圍滿了聽審的百姓。
受害人含冤入獄, 青天大老爺明察秋毫逮捕真兇，並將受害人當庭釋放。這種只有在戲曲話本中才能看到的情節竟在眼前真實上演。當大堂上宣布「孟德金無罪, 應當堂釋放」后, 人群中爆發出熱烈的歡呼叫好聲。
孟德金換下破爛的囚服，在僕人的攙扶下緩緩走出府衙大門。百姓竟彷彿迎接英雄一般簇擁著幾人走上街道, 直將幾人送回拱辰街。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中，孟德金邁進孟氏綢緞莊。圍觀的百姓正待散去, 卻見店鋪中走出幾人。
只聽「哐」的一聲鑼響, 百姓們目光重新聚焦在孟氏綢緞莊的牌匾下。
「為慶賀我們東家無罪釋放, 本店今日所有綢緞均半價出售, 歡迎新客老客光臨！」
人群頓時哄得一聲爆炸了。
「熙城綢緞價格本就不到原先的一半, 今日竟還再砍去一半？」
「這孟家莫不是瘋了吧？！」
之前孟皮兩家爭鋒時雖也一直在降價, 卻是逐日減低從未有過如此大的幅度，今天這可是直接降了一半啊！一時之間圍觀眾人竟全都沒動，均覺得不可置信。
「管他呢！我先去買了試試再說。」卻有被這史無前例低價勾動的人抬腳便進了店鋪。
「走走走, 我們也去。」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馬上就有膽子大的跟上。
當第一個進店的人抱著綢緞出來時, 人群頓時瘋一般沖了進去。
見一切順利, 街角一輛停了多時的驢車緩緩啟動。那車上空空蕩蕩並無車棚，只架了一面銅鑼，旁邊站著個衣著整齊的小夥子。驢車每前進一段距離，那小夥子便用手中木槌重重敲向銅鑼。
「哐」的一聲響后，那小夥子高聲道：「皮孟兩家爭鋒致李寡婦被殺一案今日告破，孟德金當堂無罪釋放。孟氏綢緞莊今日優惠大酬賓，店內所有綢緞均半價出售！」隨著一聲聲清脆的鑼響，這個消息逐漸在全熙城蔓延開來，人群緩慢而迅速的往孟氏綢緞莊蜂擁而去。
有那心思敏銳的在被點出「皮孟爭鋒」后，開始犯嘀咕，這案子原來是因為兩家的爭鬥所致。自出了人命案后孟氏元氣大傷，不僅鋪子被封連東家都差點沒命，而那皮氏卻幾乎毫髮無傷。知府大人當庭宣判，李寡婦在孟氏購買的綢緞並非原本就是殘次品，而是不小心被污物沾上才腐朽不堪。
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嗎？是不是有人故意對綢緞做了手腳？有無可能從李寡婦買綢緞開始，就是皮家設的一個局？皮家為了打擊對手，故意買通李寡婦大鬧孟氏綢緞莊，卻不料貪小財反送了性命，皮家則將這人命案栽贓在孟家老闆的頭上。
若真的是皮氏的計策且被其得手，孟氏別說綢緞莊開不成，恐怕直接就煙消雲散了。
真是好毒的計策，好狠的心思！
品茗樓外，孟氏的驢車漸行漸遠，茶樓中一片竊竊私語之聲。
秦子函收回目光，贊道：「孟伯父家這位公子真是心思機敏。」幾乎毫不費力就將懷疑的種子種在了熙城百姓的心中，長此以往皮氏在熙城的生意恐怕會越來越艱難。
「確實如此。」黎叔目露讚許之色，「此行我們收穫頗豐，不僅將劉正奇拉攏過來，還救了那一位……」
秦子函不由一笑：「十九哥也是個調皮的，竟讓那位去劉家偷賬本，若今後知曉他的身份恐怕悔不當初。」他竟有些期待孟嵐得知真相後面上會露出什麼表情。
…………
載著銅鑼的驢車慢慢消失在街角，一旁討論的人群也散了開去。
衛顏放下車簾，有些意猶未盡道：「孟家這事兒真是比話本子里的還精彩。」
衛卯不知在想什麼正捏著手帕出神，完全沒注意到姐姐的興緻勃勃。
「就是可憐了孟伯伯，那麼大年紀了還被關在牢里受一遭罪。」他碰了碰衛卯，「貓兒，你在想什麼呢？也不理理我。」
衛卯這才回過神來：「沒。沒什麼。」眼神卻不住的往衛顏腰部看去。
順著他的目光，衛顏看向自己腰上掛的玉佩，一把拽下：「趁娘不在你先戴一會兒玩玩，等回去了再給我。過幾天娘不記得這玉佩了我再給你，免得你又挨罵。」
「別別別。」衛卯縮回手，「我不要你的東西。再說了我看的又不是玉佩……」
後邊那句話聲音很輕，衛顏差點沒聽清，她歪頭疑惑道：「那你看的什麼？」
衛卯卻閉嘴不說話了，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憂心忡忡起來。
「哎……」衛顏長長嘆了口氣，毫無形象的倒在車裡。「你怎麼心思就這麼重呢？跟我說說嘛，我可是你最親的姐姐！」
衛卯嘴唇囁嚅了下還是沒有張口。懷疑自己性別這種事他該怎麼說出口呢？腦海中不由浮現方才在陳家看到的，那對光溜溜的龍鳳胎。那男嬰腿|間的「小雀雀」他竟也有！可他明明是女孩子呀！
「哎，哎。」衛顏拍了拍妹妹，「孟伯伯家的綢緞莊到了。」
衛顏掀開車簾探出頭去：「好熱鬧呀，我們也下去逛逛吧！」
衛卯拉住自家三姐：「母親讓我們不要到處亂跑。」
「沒事兒，就去一會會。」衛顏朝車簾外吩咐道，「停車！」
只聽「吁——」的一聲，馬車緩緩停靠在路邊。
衛顏拉起妹妹：「有我在你就放心吧！若是娘問起，就說是我硬拉著你去的。」說完也不待衛卯拒絕硬是將他拉了下去。
由於那銅鑼小驢車的宣傳，孟氏綢緞莊前的人越聚越多，拱辰街的人流量竟比以往增加的數倍。街面往來的人手上大多拿著綢緞，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
前兩個月孟皮兩家明爭暗鬥，熙城的綢緞降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價格。今日孟老闆無罪釋放，孟氏竟在原來的基礎上打對摺出售。去年這個時候一匹綢緞需要十二兩銀子，今日竟然只需三兩不到就買到了。這綢緞買回去即便自己不用，轉手賣去其他地方也是一筆收入。就是這孟小公子太過精明，竟要憑戶籍購買，每戶限購三匹。否則他把家中的閑錢全拿來買它個百十匹，而後運去匯宜海邊豈不穩穩大賺一筆！
「今天出門怎麼就不記得帶銀子呢！」衛顏有些扼腕，忽然看到衛卯腰上的荷包登時眉開眼笑，「小貓兒，快把你的私房錢全拿出來。姐姐我今天要給你買一堆新衣裳，也免得以後出門只能穿舊衣。」
衛卯捏著荷包有些猶豫：「這樣好嗎？孟伯伯家本就是虧本賣。我們沾便宜是不是有些不好？」
「嗨！你就是想得多，孟家打開門做生意，還差咱們這幾兩銀子？」
見妹妹遲疑不定衛顏親自上手解下荷包；「今後若你穿著他們孟家的綢緞出門，艷驚四方。豈不是他們孟氏的活招牌！」
衛卯恨不得捂住衛顏的嘴，「艷驚四方」「活招牌」什麼的，姐姐真是口沒遮攔。
衛顏打開荷包數了數，一臉驚異：「貓兒你竟攢了這麼多私房錢！」
衛卯有些不好意思：「還有2二百兩，我藏在了……」
還沒說完就被衛顏一把捂住嘴：「我的傻妹妹，這兒這麼多人你就大咧咧的說出來，也不怕招賊！」
巴掌大的臉被衛顏的手掌遮住一半，只留一雙桃花眼忽閃忽閃的瀲灧無雙。衛顏呆了一瞬難得的紅了臉，她伸出另一隻手擋住妹妹的雙眼：「不許這樣看其他人知不知道！」
衛卯眨眨眼，長長的睫毛從蓋在眼瞼上的手掌刷過：「為什麼？」
「我說不許就不許你聽不聽姐姐的話！」衛顏的聲音有些兇巴巴的。
衛卯乖乖答應：「哦。」反正不懂的事情聽姐姐的准沒錯！
衛顏這才滿意的將手挪開。她看了眼櫃檯前擁擠的人群，兩眼放光，幾把便將袖子擼起，又在衛卯不贊同的目光下放下一截。
衛卯看著面前洶湧的人群，有些退卻：「要不還是算了。」
衛顏一揮手：「你在這兒等著，看姐姐給你搶幾匹最漂亮的做新衣！」說完便鑽進人群伸手指向早已看中的綢緞。「我也這樣，這樣，還有這樣…每樣來五尺！」
孟嵐滿意的看著人潮湧動的大堂。債如此大力度的促銷下熙城有能力購買絲綢的百姓大半被吸引到了孟氏綢緞莊，其他鋪子早已人去樓空。
他側頭問道：「皮家那邊有什麼動靜嗎？」
米掌柜恭敬道：「原是沒動靜的，後來聽說已經派人去了南陽，應是繼續買貨去了。」
「他們庫里還剩多少？」
米掌柜報了個數。孟嵐思索了下，這數字加上之前的投入恐怕佔了皮家大半家資，這皮良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既如此他也不用手軟。孟嵐心中冷笑，既然官府無法給皮家以懲罰，他就在商業上給予他們重擊！
衛卯有些憂心忡忡的看著姐姐和一群彪悍婦人擠在一起，身上的衣裳已變得皺巴巴的，頭髮也被記得凌亂起來。這樣下去萬萬不行，母親知道了一定會責罵的。衛卯想拉回姐姐，卻被洶湧的人群嚇退。
翠竹翠屏兩個丫頭早已也被勾的加入了場，車夫卻在外面看著馬車，他四處張望想要尋找幫手。忽的看到兩步外站著的少年。衛卯不由眼前一亮，他還記得和這位小哥哥初次見面時對方為他解圍。
衛卯往前邁了一步：「孟哥哥……啊呀——」
孟嵐有些疑惑的回過頭，恰好看到一張入出水芙蓉的小臉正對自己，剛張嘴要應答卻聽「啊呀」一聲，他已被那芙蓉面撲了個滿懷。孟嵐只覺一股淡淡梅香撲鼻而入，他悄悄深吸一口，只覺沁人心脾。
「讓一讓，讓一讓，有人被撞倒啦！」
兩人在眾人的攙扶下站起身。
孟嵐拍了拍手關切道：「沒事吧？」
衛卯紅著臉搖搖頭：「沒事。」
衛顏的注意力終於被這動靜吸引，她將手中的綢緞丟給丫鬟，幾步擠了過來。
「小貓兒，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一邊說一邊目光如電般射向一旁的孟嵐，或許是第一印象的原因，她一直對這小子不太有好感。
孟嵐有些無辜的眨眨眼，衛卯拉住姐姐的衣袖：「是我不小心撞倒了孟哥哥。」
「對不起。」見錯處在自家妹妹身上，衛顏毫不猶豫的道歉，「我妹妹膽小害羞不小心撞到了你，請不要介意。」
孟嵐笑道：「不礙事，是店裡的人太多了。」
衛顏拉住衛卯：「已經買好了，咱們回去吧。」她總覺得那小子看妹妹的眼神怪怪的，一幅不懷好意的樣子。衛卯求之不得，連忙答應：「好！」
衛顏衛卯二人並兩個丫鬟擠開人群往外走去。
想到剛才自己手下的觸感衛卯感覺臉上紅紅的，卻也不由心裡鬆了口氣：我果然還是女孩子嘛！陳家人真是糊塗，竟連龍鳳胎的男女都弄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