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從侍女到島主夫人的枝頭9
梅雪衣心情愉快哼著歌推開房門時,頓時一臉蒼白的愣住了。
真一坐在室內中央的座椅上,自顧自的飲著茶,頭也不抬的示意:「回來了?坐。」
梅雪衣原本的驚懼就被心裡強烈的不舒服所取代。
真一反客為主,在她的房間用陸清離特意為她找來的茶具烹茶,登堂入室,簡直儼然已經將整座島都當成了她自己的囊中之物。
憑什麼?不過一個侍女!奴才!
不過,她也猖狂不了多久了。
這樣想著,她從新放鬆下來,輕哼一聲,自然的拿走她新斟的一杯茶,略一吹拂就喝了下去。
見真一頓了頓,似乎驚訝又忍了,她不由刺了一刺:「怎麼,還沒當島主夫人,我就連你一杯茶也喝不得了?」
真一微微一笑,溫柔優雅,一舉一動自然而然的,就像極了陸清離的做派。
她從容的用手扇了扇杯口的茶香,輕嗅一二,又慢慢含了口茶,細細品味餘韻,之後三口喝盡。
這才漫不經心的說:「這倒不是。」
梅雪衣忍了又忍,才聽她繼續說完下半句:「只不過,一是沒想到,我叫人培養你那麼久,你居然還是這副做派,有點驚訝。二來則是,你那杯,明顯是頭湯洗茶、暖杯的,根本喝不得,我不知道你是真不講究,還是壓根就不知道。」
梅雪衣臉色難看,一口氣哽在胸口,就要說什麼,卻被真一打斷。
「從這裡,剛好可以看盡窗外院子的全部視野,你住了這麼久,想必很了解了吧。」
梅雪衣因為漲紅的臉頓時變成慘白,驚疑不定,冷汗長出。
她知道了?她看到了?還是只是懷疑、試探?
真一沒有抬頭:「說起來也是抱歉,你來時,泉水剛好要沸,烹茶的水最是重要,不同的水,也講究一沸、二沸還是三沸,我就沒有留心你從哪裡來的。對了,你剛剛去哪了?」
這時間,梅雪衣已經調整好神色,眼神飄忽,百無聊賴的趴在桌子上:「還能去哪,觀完你的婚禮就要離開這了,有生之年估計也不會再來,當然是要好好逛逛嘍。這可是江湖上最神秘的神無島啊。」
真一點點頭:「是嗎?我還以為你去找你那兩位藍顏知己了,剛好我也是先遇見他們到處找你,才說來這裡找找看的。」
梅雪衣暗恨,又慶幸自己沒有說上面那個借口。
她半真半假的抱怨道:「還說呢?你之前不是安排好了,要在我跟島主的婚禮上才行動嗎?怎麼竟然提前了也不告訴我,害我當時好一陣心驚膽戰。」
真一當然不是按照四人密謀時約定的,梅雪衣和陸清離大婚之夜行動。
因為,陸清離壓根就沒打算娶梅雪衣,他本就是拿她當個花瓶擺設。不過是島上長老們催促他該娶妻生子,陸清離無可無不可,要她先把婚禮該置辦的東西備齊,其他的,到時候再說。
「你會娶她嗎?」當時還是啞巴的真一,打著手勢問。
陸清離好整以暇,似笑非笑,逗弄著她,並未正面回答。
真一出了門,卻咬死他是要娶梅雪衣,順利聯合來了小王爺和少盟主,簡直瞌睡遇見枕頭。
之後,他們兩人假裝送貨之人,在真一的配合下,運送了一批人手登島。
梅雪衣夜邀陸清離乘船賞景,隔絕了所有護衛。
而岸上,小王爺和少盟主的人,理所當然被發現。
刺客吸引走了為數眾多的島內護衛之人。
真一,就趁著這個時間,替換了大量自己的親信人馬。並且黃雀在後,啟動陣法將少盟主和小王爺的人,以及陸清離的人,都控制在幻陣之中,不得動彈。
她自己卻匆匆回到湖邊,等到察覺不對的陸清離攜梅雪衣登岸,便神色凝重的說明,有外人入侵。
梅雪衣永遠忘不了,那天自己的所見所聞。
她是真的,真的以為,事情敗露,那兩個男人淪為階下囚,就要被陸清離給殺了。
她跟著真一,失魂落魄的追在陸清離身後,見三個人在庭院內,戰成一團。
少盟主和小王爺拚死反擊,仍然不能在陸清離手下走過十招。
而阿真這個女人,何其歹毒,眼見計劃不成,竟然自己親手下場,招招狠辣,儼然是要殺人滅口。
那兩個人要是死了,自己這個唯一知情人,還能有活路?
她匆忙大喊一聲:「島主,我有重要的事告訴你,你……」
陸清離戰得很輕鬆,更何況還有他一手教出的阿真在一旁。
像這樣他遊刃有餘的時候,就護著阿真下場歷練的次數,也已經很多了。
聞言,他便扭頭看過來。
正這時,梅雪衣瞪大了眼睛,她絕沒有想過,事情會是這樣。
真一分明是穿過陸清離身側,一擊斃命的沖著小王爺而去,而那兩人,面如金紙,噴了幾口血,眼見是躲不過去了。
幾乎是一眨眼間,陸清離微微側頭看過來時。
站在他另一側,視覺死角,他絕無防備的阿真,就毫不猶豫的朝他刺來。
上中下三路,氣勢全盛的小王爺、少盟主,配合默契、精妙,瞬間就情形逆轉。
真一手下不停,手掌如蓮花在他身上幾處大穴,按一定次序點過。
小王爺、少盟主在陸清離最後一擊之下,飛出去,終於昏死。
真一卻毫髮無傷。
最終一動不動,猶如玉人一般的,是陸清離。
他俊美的臉上,滲出一層細汗,在破曉的天光下,仿若發著光的珍珠。
只是再也沒有了溫柔優雅,深情眷戀,只有深深的震驚和被背叛的冷漠。
「阿真,你,為什麼?」
似乎到那一步,他喊那個女人都像是不忍心苛責她一般。
真一後退一步,不動聲色的吐了一口血,毫不在意的擦掉。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喑啞的聲音,說話了:「因為,我不想再做個啞巴。因為,神無島的島主夫人,只能是我。」
陸清離笑了一笑,玩味而無情,似乎從她開口說話,他對她就再也沒有了一絲興趣,彷彿是面對一個不相干的路人:「憑什麼?淼淼為我殺了沈月,也能為我去死,她至多也不過得我名不副實的半場婚禮罷了。你又能為我做到哪一步?」
真一也笑了,笑容天真又縹緲:「不憑什麼,我不會為你殺人,也不會為你而死。我只會為島主夫人這個位置拚命,為我自己殺人。」
陸清離目光深幽,低低的重複:「你只會為自己殺人,只會為島主夫人這個位置拚命?」
真一歪著頭,像個天真無憂的小姑娘,突然想到了一件分享給小夥伴的小秘密:「對了,有件事,我早就想告訴你了。淼淼的確該死,她帶人伏擊了沈月一行人,殺了我們所有的人,從小一齊長大的那些人,都死了。沈月也被她重傷活不了了。不過,最後一下,讓她沒來得及跟你最後話別的那一擊,」她微微前傾,彷彿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手掩在嘴邊,嚴肅認真的,隔著一段距離,並不小聲的說,「是水清淺乾的。」
「水清淺?是誰?」陸清離有些迷茫。
真一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眉宇間有些迷茫憂鬱:「是一個侍女,一個一兩銀子就能買下一輩子的奴婢。在早前還是一個一天一碗稀粥,就要負責農村一家五口全家人的雜活的童養媳。聽說,像她這樣的,都是給家裡的傻子預備的,很多傻子活不過成年,那她這樣的童養媳就要被賣到妓院里了。因為從小乾重活,身上傷痕纍纍,賣也賣不了幾個錢,通常接的客人也是最次的,年紀輕輕死了的不少。村子里的過來人,每天都是這麼恐嚇她,好讓她感恩,當牛做馬的拚命幹活。」
陸清離面無表情,仔細看,神色里還帶了一絲冷漠和嫌惡:「那她真該謝謝把她買下來,讓她免於遭難的沈月。」
真一一本正經的點點頭:「是啊。可她還殺了沈月,太壞了。」
在場唯一一個毫髮無損的梅雪衣,遍體生寒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那一刻,她怕極了,覺得眼前這個女孩子,簡直是惡鬼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