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051章
/23:51:14
莫非有點困了。
這也難怪,三十多個小時過去, 她只有今天早上睡了一小會兒, 其他時間精神緊繃,腦力的運算更是達到出生以來的頂峰。
耗費掉巨大的精力、體力, 所收穫的結果卻還是遙遙無期。離頂樓還差一百六十餘樓層, 如果都像下面那幾樓那麼匪夷所思, 無法估算到頂樓(如果能到的話)需要多久。
無數人至少十四年的殫精竭慮,即便她想快, 也沒法快。參與太一塔計劃的人應該不是隨隨便便拿來湊數的。
越往上走,精心設計的感覺越清晰。
與其說策劃這次事件的幕後勢力是為了取樂, 倒不如說在絕望地甄選角色。可能還真像張洪志說的那樣, 是為了邁向銀河系,建立一個新的人類政權。
地球末日論從上世紀九十年代就甚囂直上,近些年的恐怖|襲|擊,層出不窮的深度戰爭都在把末日的期限往前推。
理智的人會想不可能那麼倒霉,世界末日正好輪到自己這一代。可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他們不就被留在太一塔了么?
一段被迫進行的充滿危機的漫長旅程。
她斜睨何謬。
蹲靠在牆邊撥弄霧氣的男人跟第一次見面變化很大,他剛打了個哈欠, 眼角泛出點水花,下眼袋一片濃濃陰影。
「喂——」
何謬抬頭看她,用力睜了睜眼,使自己看起來更有精神。
莫非問:「你覺得到頂會有什麼?」
何謬搖頭。
莫非加重了語氣:「我是說你覺得。」
何謬一怔。
他不是沒想過這問題,企劃剛開始時他天天都在想。只不過接受過的訓練在他的潛意識裡下達了難以磨滅的指令——服從, 沒有提問。
把自己變成任務需要的機器, 不, 連人都不要加。
他一貫做得很好。
老頭子親自蓋章承認的。
可是任務真正開始,他發現一切都超脫了掌控。
他自己也像脫韁野馬,信由直覺帶著他走。
帶著他亦步亦趨跟著自己選的種子。
「可能……」腦子一片空白,他根本找不出合適的定義,他只好含含糊糊地說,「可能就是真相吧。」
那一派茫然不似作偽。莫非一聲苦笑。
不過某種程度而言,何謬說的也是實話。
頂樓有的,可能就只有真相。
封鎖后的第三十五個小時,莫非也感覺到一絲難以忽視的消沉,再往上,消沉會變成絕望。
而絕望,又將催生希望。
//23:53:12
喬少一覺睡醒了。
準確地說,他是被人一腳踹醒了。
踹他的男人三四十歲——反正是他可以叫叔叔的年紀——精心修飾的髮型和面部看起來很像他老闆的老闆。
「怎、怎麼了?」喬少迷迷糊糊爬起來,「我怎麼在這兒,你誰呀你?」
張會輝不耐煩地俯視著他,「你們來我公司東搞西搞,還問我是誰?」
「哦——」喬少恍然大悟般拉長語調,「我知道了,你是張總。」
張會輝看著手機屏幕,很好,這一會兒功夫還沒人趕過來。
「你同伴呢?」
「誰?」
「別跟我裝蒜。」張會輝厲聲道,「姓何的那男的還有姓莫的那個女的。」
「哦……你說我非姐和何、何大哥啊。」喬少抑揚頓挫,「他們、他們在哪兒呢?」
白霧仍源源不斷地從消防門的縫隙鑽出來。張會輝真是納悶,防煙防火的安全門怎麼擋不住那霧呢?
一縷霧氣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徑直往他腿上撞,張會輝發憷地往後退,生怕被那霧沾上一星半點。
張會輝又問:「他們到底去哪兒了?!」
總裁辦是他的安全屋,能抵禦子彈的地方不見得能防得住這霧。張會輝很惜命。必要時候他也可以拋棄那間安全屋。
喬少瞪大了眼睛,眼珠溜溜地轉:「我不知道呀,你知道嗎?」
幾乎在瞬間,張會輝反應過來他被耍了。他拔腿往回走,但就在那時,本應受他控制的安全門打開了。
白霧順勢襲來。
莫非笑盈盈地問道:「張總找我們嗎?」
她隨意地抹了兩把褲腿,蹭乾淨手上的水跡。
白霧仍在源源不斷地往外涌,但因為空間夠大的關係,霧氣始終到不了頂端。
何謬腳邊放著幾個樂扣盒,霧氣正從那裡升騰。
很簡單的把戲。
乾冰加水,仙境降臨。
說不上是生這兩個騙子的氣還是生自己大意的氣,張會輝抽抽鼻子,頭也不回地往回走。
走了兩步他又停下了。
這夥人的目的不言而喻,要進他的安全屋。而他還想不出不讓他們進的理由。
/23:57:41
「好了,跟我說說,現在是什麼情況?」
張會輝努力控制著自己不去關注喬少,他正一把一把往外拿儲備物資。真空包裝的肉製品,密封的三明治,脫水蔬菜,水,果汁。
「嘖嘖,你是不是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啊,存了這麼多東西。」
喬少把東西一股腦放在桌子上,用牙齒咬開一袋餅乾。
莫非慢慢地喝著水,困意一陣陣襲來,她知道自己需要一刻鐘或者半個小時的睡眠來恢復體力,但此時此地不適合睡覺。
「我平時就住在這兒。」張會輝很是憋屈,他給自己精心打造的第二個家眼看就拱手送給別人,而他對此無計可施。
莫非回道:「就是你看到的情況。」
世界末日,人們都在找生路。
可生路只有區區幾條,還被幕後勢力控制著,哪兒有那麼好走的。
張會輝做了個撇嘴的動作,「那你們怎麼上來的?」
「你都已經知道了,何必再聽我們講一遍?」莫非道,不過她隨即直視對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殺上來的。」
拋棄一個又一個同伴,目送他們走向不歸之路,而自己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往上爬。
張會輝輕蔑地噴了股鼻息,「你看我像是夏大畢業的嗎?」
他不是逞強,就算莫非說得再怎麼天花亂墜,但闖進他公司的這些人各個完好無損,看不出任何打鬥過的痕迹。
「你跟我說句實話……」
「這麼跟你說吧。」何謬突然打斷他,「你看到的霧是假的,但以後來的人可不像我們這麼好說話。我們還算運氣好,找到了一條不用怎麼流血的出路。但其他人就不一樣了,他們是殺過人,也被人追殺。上來以後他們會砸掉你的公司,砸掉每一扇玻璃,折斷每一隻凳子,不放過任何能用來當武器的東西。」
他語速很慢,一邊講一邊拆開一盒自加熱的土豆燜肉飯,將加熱包放在盒底,然後慢悠悠地合上蓋子,看著餐盒冒出汩汩熱氣。像是在說這東西好吃不到哪兒去。
可淡然中卻有種讓張會輝不得不信服的真實。
莫非第一次聽何謬長篇大論。一長條排比像是套用了什麼演講模板。不過她知道何謬說的是實話,和她的推論基本一致。
經過21樓的消毒凈化,他們什麼東西都沒剩,隨身唯有分配的同款式衣服。這就意味著即便以前有武器,也會被全部掠奪。
且不論東西都去了哪裡,失去自己隨身攜帶的武器,許多人會喪失安全感(當前最好的例子莫過於鐵塔),他們當然不會讓自己一直保持手無寸鐵的狀態。
因此,張會輝的公司真成了補充資源的好地方。
何謬有句話說得很對,後來的人不會像他們這麼好說話——只是用簡單的心理暗示和騙術誆張會輝出去,既不流血,還能給彼此保留三分顏面。
張會輝沉默了好一會兒,「那你們的意思是,要繼續上去?」
「沒錯。」喬少把一塊披薩放進微波爐,探頭出來說道,「打遊戲當然跟地圖走啦。」
「遊戲?」張會輝的表情略顯扭曲。
莫非攤手:「根據我們過去三十個小時的經驗來談,確實很像遊戲,不過玩家只有一條命。輸就是死。」
張會輝抱起雙臂:「那你們進來是什麼意思?」
莫非斜了眼何謬,這人很不自覺地把張會輝的平板放在餐盒後面,盯著倒計時一動不動。
腦海滾過一排羊駝,和一群正往樹上爬的豬崽子。
23樓的出口會在哪裡?
她起先以為是消防通道,但剛才和何謬在安全門裡放自製□□時,黑牆自始至終未曾開啟過。
張會輝拿著手機,剋制住自己想要打開監控的慾望,「說話呀,你們進來想幹嘛?」
靈光一閃,莫非喊喬少吃好披薩去找鐵塔過來,隨後問張會輝,「你的總裁電梯也在這裡吧?」
「啪!」
何謬揭開餐盒的密封蓋。
BINGO!
張會輝糾糾結結不願回答,喬少三口兩口吃掉了東西,正要跳去門口開安全鎖。張會輝三步兩步上前攔下他。
「不準出去!」
「找人來。」莫非豎起食指,「就一個。」
張會輝搖頭:「不行,一個人來,一串人來。」
他的總裁辦雖然還算獨立,但這兩天他的助理還有幾個員工有事沒事就來轉悠一趟,要不是他的威嚴尚存,那幫人早就破門而入了。
剛才他冒險出去看情況,這三個人一塊跟進來還沒被人發現也是走了好運,他不敢再冒險讓其他人進來。
「密碼只有我知道,電梯兩道鎖,想上就別帶別人。」
張會輝神經質地笑起來,他最擅長捏人的軟肋,哪怕是剛接觸不久,他也照樣掐准七寸,一使勁兒,對面屁都不敢放。
既然消防門不受他控制開關,如果莫非所言屬實,想活命必須得往上爬,那麼出路應該就是電梯。
從莫非游移的目光來看,張會輝確定最終答案。
喬少還想繞過去開門,張會輝一伸手按住他。
「怎麼樣,你考慮考慮。」
莫非朝喬少擺擺手,沉默不語。
喬少有點發懵,「非姐,真不管塔哥了啊?」
張會輝面帶得意地看著她。
一般來說,無論是生意場還是職場,能排到第一位的,總歸是當斷則斷目標極其明確的。要是輕易被所謂友誼、愛情所累,難以出眾。
姓何的溫吞吞地吃飯不言語,說明他不怎麼在乎那同伴。
張會輝放開喬少,整了整衣領,走到衛生間門口,「莫小姐,你也算給了我答案。帶你一程也可以。但是帶更多人,不行。」
他沒有立刻打開機關之類的,而是從櫥櫃里取出一隻足有60L的登山包,朝裡面一偏頭,「來嗎?」
「草,你還真知道會出這種事啊,連逃生包都準備好了。你丫是不是變態?」喬少嘟嘟囔囔,隨後小聲喊莫非,「非姐,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