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004章
還沒走出一步豆華陽就被人叫住了,賣壽司的地下一樓就幸世料理一家,是在叫自己嗎?豆華陽納悶地回頭看,目光先經過非姐,見她一臉烏雲,然後就在她身後不遠看到了一座人型鐵塔。
「鐵塔」叫住了豆華陽:「把你們所有的現貨整理一下,算算價錢,我全買了。」
豆華陽:嗯???
莫非:艹!
太一塔地上地下商場區共計七層近100家餐廳,這滿身肌肉的野蠻人怎麼偏偏找到這兒來了?
陰魂不散了還。
豆華陽愣著,「鐵塔」抬起一條比莫非腰還粗的手臂,用那滾過釘子的聲音繼續道:「有需要冷藏的先別拿出冷櫃,其他的拿乾冰給我保鮮。」
莫非沖豆華陽使了個眼色,豆華陽趕緊點頭說「好」。
他剛要走,「鐵塔」又道:「定金你不要了?」
經「鐵塔」提醒,豆華陽才看到他舉起的手裡捏著兩捲紙鈔。
印象中,只有海外劇有這種捲紙鈔的習慣,國內都是一摞摞碼起來。
豆華陽拿到手裡瞄,確實是粉紅鈔票。
「鐵塔」氣場和體型成正比,低低一聲「去吧」,豆華陽不再遲疑,小幅度跟莫非揮揮手,一溜煙跑回餐廳。
大生意。
正好借這個機會跟經理道歉。
莫非也拎起外賣,佯裝要出去,目不斜視地走向外側。
走到幸世料理等候區,莫非頓了頓,利用玻璃面反光看了眼後面的「鐵塔」。
在她心裡已降格為野蠻人的「鐵塔」壯漢咧了咧嘴,玻璃面上倒影變形,實在不能稱之為笑。但那目光經過玻璃面的折射,卻精準地和莫非對上了。
鐵塔也在看那一角玻璃面,似乎就在等她窺視。
莫非後背一陣發冷。
「鐵塔」出現在地下一樓姑且算是巧合,叫豆華陽買他們店裡的壽司卻絕不是心血來潮,而現在這對視——
莫非轉過身,朝「鐵塔」微微一笑。
頭盔早就摘下來拎在手裡,凌亂幾縷髮絲黏在額頭和鬢角,但沒破壞這張臉的素凈。她笑起來尤其人畜無害,甚至還有直男形容「青澀」,也有文藝點兒的「你一笑,我整個世界都颳起清風」。
莫非對外表所能造成的欺騙性再熟悉不過,而她本人也利用自己的外表達成過很多便利。
「鐵塔」不為所動,舉起對講機問:「廖哥,下一步指示?」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麼,「鐵塔」回聲「好」,把對講機掛肩膀上,然後能握起籃球的那麼大的手掌伸向了胸口。
……
野蠻人當眾摸胸?
很快,面對兩張黑色類水晶質地的名片,莫非就收起了自己的冷幽默。
名片上的字體燙金凸出。
LGK,鐵塔。
email:/cdn-cgi/l/email-protection
[email protected]
LGK,廖戈。
email:/cdn-cgi/l/email-protection
[email protected]
沒有傳統名片上的公司抬頭、職位、乃至手機固話,內容簡單至斯。
兩張名片在莫非面前展現了五秒,確定她看清楚記下來,便以令人只能捕捉到殘影的快速放了回去。
莫非眉頭一挑。
首先,「鐵塔」真的叫鐵塔。廖戈是鷯哥的諧音?
其次,她沒聽說過LGK,但這種行動做派,讓莫非只能聯想到一種職業:雇傭兵。
「廖哥說了,想跟你交個朋友,沒別的意思。」
「好啊,交個朋友。」
莫非臉上那點微微的笑意,在心裡變成了警惕。
鐵塔取名片時她的關注點在野蠻人摸胸,他放名片的時候,莫非看得很仔細,因此注意到他右側領口那一點不起眼的微光。
他戴了針孔攝像頭。
不但能用對講機和樓上實時聯繫,這枚小小的攝像頭也成為樓上廖戈/廖哥的眼睛。
莫非對廖哥的確有一點好奇,而情況如果像她猜測的那樣,多一個相當於比別人多長眼睛、耳朵且武力值max+的朋友不是什麼壞事。
但——
鐵塔肩上對講機紅燈閃爍,刺痛了莫非的眼睛。鐵塔拿下對講機聽了下,然後將它送到莫非耳邊。
莫非沒法拒絕人如其名的鐵塔,豎起耳朵聽。
對講機的聽筒里,傳來一個溫和而富有韻律感的男聲:「莫小姐你好,我是廖戈。我希望你認真對待我們的友誼。」
他頓了頓。
要不是正對著鐵塔胸口的攝像頭,莫非又想去看天花板了,她翹起唇角,緩緩說道:「我會認真的。」
莫非沒問廖戈怎麼會知道她姓甚名誰,她進來的時候填過表格。對方既然能在全面斷網斷信號的前提下保持通訊暢通,去資料庫人臉識別並不是問題。
事實上,正合她所想。
42樓,LGK總部。
四塊29寸屏幕佔據了半面牆,其中一塊屏幕上滑動播放莫非所登記的表格和她的身份證件,而另一塊屏幕上,她那控制自己不翻白眼的微表情讓注視屏幕的男人閃過一絲笑容。
廖戈道:「莫小姐,你對太一塔目前的狀況已有所了解,為什麼不為你的第一個盟友放下戒心?你是個聰明人,沒必要把腦力浪費在戒備上。」
莫非的表情放鬆了一點,「為什麼是我?」
雖是問句,但眼神閃亮亮的,顯然內心有了自己的答案。
但她開口問了,作為朋友理應認真回答。
「第一,莫小姐離開辦公區是14:42分,再來是在15:13分,31分鐘里你去過7號口、2號口,在大堂也觀察了一陣子。莫小姐,你有過不安,有過不解,但一直沒有害怕過。」
「第二,莫小姐讓豆先生去跟經理道歉,尋機了解儲存余量,是為了稍後的第一波高峰做準備。你初步的目的,是想在『幸世料理』建立一個基點。」
「第三……」廖戈的聲音突然放輕了,「你是外賣騎士。」
送外賣的外來人員是底層人物,需要的時候是朋友,一旦不需要了,就變成了棄子。
說完三點,廖戈緊接著道:「莫小姐,我是真心實意與你交朋友的,請不要抗拒心理。我們要面對的未知因素很多,更沒必要浪費精力和時間,倘若你有任何懷疑,可以隨時中斷我們的友誼。但在你明說終止之前,阿鐵和我會是你忠實的朋友。」
莫非說:「行,就這樣吧。」把對講機還給鐵塔。
廖戈把話截成短句時莫非還不覺得,如此長篇大論和有些怪異的語法,讓莫非不由猜測廖戈的母語是不是中文。
換句話說——
莫非仰頭問:「廖戈是中國人嗎?」
鐵塔答:「廖哥的父親是英國人。」
話說開了,對方誠意十足,莫非也沒什麼好計較的。她有陣子特別害怕,廖戈沒看到而已。
她怕被鐵塔砸成肉泥。
廖戈是個聰明人,又是很直接的半拉子外國人,把帶刀子的話條理分明說出來讓人心服口服。即使還沒看到廖戈長相,莫非已對他產生了好感。
他說的對,沒必要浪費彼此的精力以及時間。
斷網、斷信號、取消電梯許可權卡,和外面黏稠得快要液化的霧,這麼大陣仗不會是短期作業。
但物理手段只是第一階段,再往後,人與人之間相處和博弈才是關鍵。
莫非是個極度怕死的,怕到周圍一旦有死亡的陰雲籠罩,她的右前額角就不受控制地「突突」跳兩下,同時伴隨著後腦某種一閃而過的暈眩感——暈眩是個比喻,嚴格說來是某種腺素髮揮作用,讓她思路更敏捷。
和廖戈交流的這段時間,右前額角一直突突跳,後腦的眩暈感接二連三,把思路閃得越來越清楚。
要出問題的,肯定會出問題。
莫非在幸世料理簡樸但還算舒適的摺疊椅上坐下來,慢慢揉著額角,等那陣持續不斷的暈眩感過去。
突如其來的盟友和突如其來的狀況一樣,都需要讓人慎重以待。
鐵塔安靜地站在幸世料理和川菜館之間的綠植區。他斜了眼椅子,想坐,不過椅子沒那麼結實,不想讓他坐。
7號口的人群談話聲突然高起來。
「我覺得這霧有問題。」
「我也覺得。」
霧有問題是達成通識的既定事實,那麼想必解決方案也快出來了。
莫非心裡一動,頭部那若有似無的眩暈感也消散得差不多了,她探身看過去。
之前三三兩兩的小團體彙集起來,像是終於出現了領頭人,匯成大圈子的人們將四個人圍在中間,而嗓門最大的正是其中一名圓臉女性,三十齣頭。
「要不了六兒我給你系根繩子,你出去看看呢?」圓臉女性聲音帶著揶揄,聽來像是在開玩笑。
被她喊六兒的人誇張地退了一大步,「芳姐你別嚇我噻,要不我牽著你的手,咱倆一塊去呀?」
莫非回望了鐵塔的胸口一眼。
鐵塔的對講機不再往肩膀上掛,時刻拿在手裡,這時候他歪頭聽對講機應該也在聽廖戈安排,迎上莫非的目光,沖她微微一點頭。
廖戈和她想的一樣。
莫非指了指鐵塔手中的對講機,問:「那玩意兒收音範圍有多廣?」
鐵塔一愣,旋即答道:「四十米。」
照LGK在封鎖下依然能調取資料庫的技術水平來說,相對隱蔽的耳機和微型麥克風完全可以有。為什麼要拿對講機,恐怕是因為這玩意兒不止是對講機那麼簡單。
如果它的功能比較複雜,體積小不到哪裡去。
所以廖戈也跟她一樣,聽到了他們想聽的內容。
霧邪門,但邪門到哪種程度,莫非暫時無從得知,她想知道。
廖戈也想知道。
莫非和鐵塔一番交流短短几十秒,而門口氣氛已呈白熱化。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芳姐的玩笑話被周圍三兩個附和的一攛掇,變成一項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