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厚顏無恥
機械蜻蜓向上飛到半空,複眼鎖定在樓睿身上,樓睿慫兮兮地抱著小毯子後退了兩步,可他越是退,機械蜻蜓越是步步緊逼。
「你有什麼事?就這樣說不是挺好的嗎!」這大半夜的,除了殺人滅口和毀屍滅跡,真是再難聯想到別的詞了!
「你出去還是我進來。」
「……」
樓睿磨磨蹭蹭穿好衣服,從床裡邊挪出來,與其說他是從病房走出去的,不如說是被攆著跑出來的。
校醫值班室里的醫生睡得死死的,樓睿經過時,鬼鬼祟祟地往裡面看了一眼。蜻蜓就在轉角處懸停,督促著他。樓睿只好咬咬牙繼續往前走。
開弓沒有回頭箭,一口氣出了醫務處,外面的冷空氣一下侵襲了全身每一個毛孔,樓睿裹緊了身上的病號服,發熱的頭腦慢慢冷卻下來。誰也不是一出生就殘暴嗜殺對不對?若不是秦固將他從隔離區帶出來,現在的一切都只是空談,見個面怎麼了?見個面又不少塊肉!
樓睿調整好心態,跟隨著機械蜻蜓的指引,一路七拐八拐。也不知道是緊張的,還是凍的,在他腿肚子都開始打顫的時候,終於來到了一座建築物後方。
這是學校的室內演武場,平時供學生對戰練習,有賽事時亦能充當比賽場地。
此時,空曠的演武場上只有一架機甲,在駕駛者純熟的技巧下,機甲閃轉騰挪,來去如風,快得只看見殘影,讓樓睿一陣眼花繚亂。
於是當機甲雷霆萬鈞之力的一拳向他揮來時,他連腳趾頭都沒來得及動一下,只感受到那股強勁的力道從身上沖刷而過,然後聽到轟然一響,機甲拳頭砸在了離他半米遠的地面上。
樓睿瞬間僵硬,皸裂……剛剛做好的心理建設崩塌地稀里嘩啦。
剛剛那一下要是打在他身上,保准能把他打到降維。就算並沒有碰到他一根汗毛,這震懾力也是夠夠的了。
樓睿感覺到了腿軟。
現、現在跪下求饒還來得及嗎!
「不好意思,手滑。」秦固大汗淋漓地跳出駕駛艙,一口氣灌下大半瓶水。
然後他擰緊瓶蓋,目光鎖定在了樓睿身上。
秦固看著這張還沒有褪去嬰兒肥的臉,他從未和別人一樣產生什麼眼熟感,或者懷疑樓睿長得想誰誰誰,彷彿樓睿就應該是這個模樣,與秦固想的,或者說是潛意識裡的形象完全貼切。然而想起他在星網上以原始形態賣蠢賣萌,秦固內心就有一股無名火在燒。
秦固不信一個沒有目的的人,會有這麼多戲。讓他老實交代個身份,他就要搞事,一個不注意,他就在搞事。簡直就是搞事精轉世。
用手背擦去嘴邊的水漬,秦固言簡意賅地問道:「說吧,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樓睿還處在懵逼狀態中,「我……」雙手緊緊揪著病服下擺:「我什麼目的也沒有啊。」
心虛的模樣讓他像在說反話一樣,穿越不是樓睿的主觀意願決定的,可是想起來終歸覺得有些不公平。眼前的這個秦固還不認識他,時間錯位造成了兩人之間的信息不對等。
這讓樓睿產生了一絲絲愧疚感。
「你以為我叫你出來就是想聽你睜著眼睛說瞎話嗎?這樣你也敢出來,其實你膽子不小嘛。」說到最後,秦固突然拔高了音量。
樓睿又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他抱著胳膊,感覺這裡面比室外的冷空氣還要冷上幾分。
樓睿其實也想過將自己的來歷和盤托出。可他穿越前後加起來,和秦固見面的見面次數也不過屈指可數。樓睿對這個人沒有把握。
他若是對秦固說了真話,那就與之前向軍校交代的內容兩相矛盾了,很容易讓自己兩頭都討不了好。可是,樓睿也並不打算撒謊。畢竟穿越一場,重新相遇,雖然有種種誤會,但一切都是嶄新的,樓睿像是有強迫症一樣,不願意為這個開端留下這種不坦誠的瑕疵。
樓睿由衷的感謝自己,那個膽小懦弱的自己,在穿越前選擇的是去往阿瑞斯軍事堡壘。
就算這裡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事,可是那時候如果選擇的是逃跑,那他現在根本沒臉站在這裡。
等等,開端?什麼開端?
樓睿覺得自己腦子裡好像混入了什麼奇怪的東西,他趕緊揮走這些雜念,對秦固說道:「我就是,就是想出來跟你說聲謝謝,謝謝你當時沒有把我丟在隔離區。」說完,樓睿竟然誠心誠意地給秦固鞠了個躬。
雖然雌性的精神力強大,可以對狂獸進行反擊,突圍過程中他也協助了秦固。但是受到雌性弱小身體的局限,他是沒有辦法一個人離開隔離區的。
秦固不吭聲,樓睿就不敢直起腰,直到他彎到腰都酸了,秦固也什麼都沒說。
直到帶著薄繭的手勾住了他的下巴,樓睿終於順著秦固的動作直起了身,然而這並沒有比剛才好過一些,即使是新婚之夜,他們也沒有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過,樓睿出神地盯著秦固汗濕的短髮,強烈的雄性荷爾蒙味道,不用呼吸,也能無孔不入地侵入他的感官。
眼前的人,不再是那個閱歷地位與他有天塹之別帝國元帥。這個秦固,銳氣逼人,活力四射。
雖然一百多歲的元帥以宇宙人的平均年齡來算,仍然在年輕的範疇里。但是人的心理,在二十歲的時候必然與四十歲是大不一樣的,四十歲與一百歲,只會更加不同。
閱歷與心理的差距,讓元帥與樓睿之間的代溝,堪比天塹。
而今眼前這個,卻是年輕了整整一百歲的秦固,是與他同齡的秦固!
可還是那麼緊張你說見不見鬼!
樓睿一慌神,近乎於沒話找話一樣,強行擠出了一個……非常非常爛的話題。
「那個,這個,這個石頭好像是你的吧?它很神奇啊,哈……哈哈。」
樓睿在秦固的眼刀下,停止了乾笑。他揚了揚手裡的守護石,好像完全不知道它的寓意一般:「我的傷已經完全好了,謝謝你的石頭,喏,還給你。」
秦固完全沒有接的意思。他危險地眯起了眼睛。
「你覺得,這是把石頭還給我就能解決的事情?」
契約雖可以解除,但是對精神力和身體都是一種極大的傷害。所以一生只有一個伴侶,是大多數人心中根深蒂固的觀念。
守護石送出去了,一般就不會再收回來。畢竟同一件東西再送給別人,誰想想都彆扭。
咦?為什麼有一種將別人的純潔玷污了的罪惡感?
秦固看他眼珠子亂轉,不知道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
「你到底是哪裡來的,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最好給我說清楚!」
「不是的,這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能給我一點時間嗎……」
「不能。」
「……」
「誰是元帥,和你是什麼關係?」
「……」
「是有人派你來的對不對?幕後主使是誰?」
「哈?」
秦固捏住了樓睿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看著自己,灼熱而危險的氣息,隨著他的話語拂過樓睿的臉頰:「想刻意接近我對不對?我的伴侶,不是你想當就能當的。」
樓睿聽得一愣一愣的,有一種三觀碎裂的感覺。元帥大人,原來你年輕的時候這麼自戀嗎!
樓睿一臉你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的樣子。
「少給我裝傻!你對我的守護石動了什麼手腳,讓它誤認為你是我的伴侶?」
樓睿再一次領會了什麼叫做百口莫辯。
我有什麼辦法,我也很絕望啊!明明是想跑得遠遠的——是夠遠的,都遠到了一百年前了——結果還是好死不死撞你手上。跨越了時間,也沒躲過契約的羈絆,
「真的沒有,這裡面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我發誓……」
秦固的聲音陡然拔高:「敬酒不吃吃罰酒是不是?」
樓睿心中警鈴大作,猛地掙脫了秦固的鉗制,嗖一下躲到旁邊的觀眾席椅背後面,又慫又緊張地盯著秦固,只差沒喊好漢饒命了。可是過了一會兒,他發現秦固站在那裡根本沒動,但是臉上卻浮現出一抹異常邪氣的笑容,樓睿緊張地東張西望,忽然感覺手心一陣灼熱。
這熟悉的蛋疼感覺!!!
樓睿眼皮一跳,發現是守護石在催動他體內的激素,誘使他進入發情狀態!
秦固居然想用這一招榨出他的實話。
你可以的!
在伴侶關係中,雄性往往才是主導地位的那一方,讓自己的伴侶發情,往往就是雄性一個念頭的事情。而守護石就是傳遞這種需求的最好媒介。
樓睿可沒忘掉那天的滋味兒,現在想想還讓他汗毛倒豎。而且現在秦固就在跟前,在這裡發情意味著什麼,樓睿不會連這點都想不明白,到時候自己理智全無,別說守住秘密了,分分鐘跪下叫爸爸都不稀奇。眼看那股灼熱順著手臂就要點燃他全身的感官,樓睿就跟被燙著了似的,想也不想就把守護石給扔了出去。
秦固從沒想到過,他的守護石,有一天會被一個雌性給仍掉!
秦固伸手一擋,守護石停滯在空中,沒有落地。他眸色幽深地看著樓睿。
樓睿頓了頓,以為秦固改主意了,結果就見那守護石彷彿長了眼睛一樣,又朝著自己飛回來!
樓睿拔腿就跑,從演武場的這一邊,跑到了那一邊。回頭一看,守護石就緊緊追在後頭,樓睿跑得更快了。
繞場一周。
繞場一周半。
秦固就抱著手,控制著守護石不緊不慢墜在樓睿身後。
繞場兩周。
累趴……
樓睿的身體發軟,沒跑兩圈就體力不支,撐著膝蓋吭哧吭哧喘氣。他朝秦固擺擺手:「你讓它別、別再追了,我跑不動了……」
「不想跑就說吧。」
「……我真的不知道該……」
他話還沒說完,守護石就唰一下飛過來貼在他身上,樓睿就跟被烙鐵燙了似的,抽風一樣狂甩。可這守護石化身牛皮糖,甩開又黏上來,甩開又黏上來。
不知是它那灼人的熱度,還是這麼被迫長跑一番下來,樓睿感覺體溫急速升高,朝四肢百骸流竄開,讓他手腳陣陣發軟。
心好累。樓睿一屁股坐地上。
秦固見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以為他扛不住了,哪知道樓睿眼神一死,直挺挺往地上一躺,使出一招死海豹不怕開水燙,biu一下變回了獸態。
然後秦固就看見那隻海豹糰子在地上打起了滾,「你上了我吧上了我吧……」
秦固:「……」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