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人們常說
簡余卿如今是正三品了,不過簡府一切都非常的安靜似乎沒有人因為自家的老爺陞官而飄了, 大家都該做自己的事情做自己的事情。
柱子就更別說了, 不僅沒有原計劃預想中的激動和高興,反而還是一副擔憂的樣子, 彷彿簡余卿根本不是新官上任, 而是被貶了。
終於,在柱子第無數次的注視下, 簡余卿嘆息道:「柱子,你主子我又不是被貶了, 高興點, 嗯?」
柱子收回臉上還沒來得及斂起的擔憂, 自己的公子這般沒心沒肺不知憂愁到底是優點還是缺點呢?
簡余卿和胡大人設計的御花園重修的事宜還沒有徹底完成, 他還是需要跟進的,故而即使升了官也不能立刻走馬上任,他還是需要徹底跟進完成這件事。
故而簡余卿回到工部的時候, 見到胡大人的時候,胡大人倒好像一點兒沒有因為他的官位而有什麼反應, 他只是像初次見面的時候那樣一招手:「來了,看一下這個地方這麼設計如何。」
簡余卿走了過去, 胡大人的功底真的不是蓋的,即使原先的御花園的確本來就很好看了,但是胡大人這麼一經改造, 就宛如點睛之筆, 使整個景色都活躍了起來。
婉約生動, 簡余卿點點頭:「胡大人的功法,下官佩服。」
胡大人一笑,他拿起那設計圖紙來,臉上倒真的是發自內心的笑容:「好,好啊。」
簡余卿自己負責的那塊,主要是為小皇帝量身打造了一些孩童玩樂的工具,為了保守起見沒有做滑梯這樣危險的東西。
只是安排了木工做了一些蹺蹺板和鞦韆這樣簡單的物放在御花園,胡大人知道后倒也沒有多言,算是默許了。
簡余卿陪著胡大人忙了一下午,期間,胡靜觀狀似不經意道:「前些日子本官途徑攝政王府時,似乎瞧見了簡大人,這可是巧了。」
這話說的一點防備都沒有,簡余卿的心裡有些拿不準,他的面色如常:「胡大人怕是瞧錯了。」
「是嗎?」胡靜觀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相信,他道:「那倒可能真是瞧錯了。」
簡余卿又與他說了些,最後借故先回去了,他靠在馬車上,只的頭疼不已,胡靜觀這麼快就坐不住了?
「主子,去哪兒?」柱子的聲音從外傳來。
簡余卿揉了揉腦袋道:「去趙府。」
他記得前些日子還答應了趙子笑去趙府幫趙夫人看腿的事情,因為這些日子都有事情耽擱了,但是現在耽擱不得了,還是早去早好。
到了趙府之後,趙子笑剛好也在府內,他對簡余卿很是熱情,還是親自將人帶進廂房的,趙夫人在床畔坐著,她的面貌慈祥,見著簡余卿來了,還喚來侍女上了許多茶水與糕點。
最後直到趙子笑都被趕了出去,簡余卿在室內設下了結界,防止有靈力的波動傳出去。
趙嬸的腿也漸漸的顯出了上面可怕的傷口,一道道恐怖的疤痕,都是陳年的舊傷。
簡余卿走過去,拿起刀給胳膊割開了一道口子,鮮紅的血液流了出來,滴在趙嬸的腿上,最後用靈力催動,將血液融入傷口,空氣中漸漸出現了一抹黑色的霧氣。
趙嬸嘆息道:「總是這樣麻煩你了。」
簡余卿收回手,走到一旁的桌子坐下,他的額頭上已經出現了薄汗:「您嚴重了,當年您對母親的恩情,余卿是萬萬不敢忘的。」
「燕子她……「提起簡余卿的母親,趙嬸的臉上倒是浮現出了一抹懷念之色,她道:」哪裡有什麼恩情,這都是因果循環啊。」
簡余卿笑道:「您可別這麼說,母親當年在世時她一直很記掛您,也很感謝您。」
趙嬸子見簡余卿這般,她的手一揮,只是轉瞬之間,原本垂垂老矣的老婦卻變成了美艷的婦人,舉止投訴之間帶著無盡的風流氣。
可是,她的眉眼之間,卻並不快樂。
「余卿,老頭子他要不行了。」她的聲音變得清脆而婉轉,猶如黃鶯之啼,卻帶著愁容。
簡余卿一怔,趙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受了不少的暗傷,這些年雖然趙嬸已經用了不少的天材地寶去調養,但是終歸只是人類的身軀,能拖到現在,真的已經算得上是奇迹的。
若是常理來算,怕是早已回歸地府了,但是趙嬸總歸是捨不得的,簡余卿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自己這位令人尊重的前輩。
趙嬸站起身來,她的身軀凹凸有致,皮膚吹彈可破,面色如玉,走起路來風情萬種,她走到窗畔,窗外是一池的湖水和竹林。
竹林颯颯作響,有晚風自遠方吹拂而來,她的長發柔順,自臉頰滑落,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帶著點水霧,她望著一池的湖水,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她的嘴角勾起涼薄的笑意:「我夢見,我強行為老頭子渡了命,他沒有死,恢復了年輕的容貌,我們一起生活,一起渡過漫漫的歲月,最後慢慢變老。」
說到最後,趙嬸的聲音已經帶著點傷感,她在笑,可是笑意不達眼底。
有隻飛鳥從湖面掠過,展翅而飛,晚來風欲急,有竹葉慢慢落下。
她的眼眶慢慢變紅:「可是。」
「他不快樂。」
那雙白皙而纖細的手抬起,將碎發攔在耳後,趙嬸抬頭看著天上的一輪明月,有潔白的月光灑在她的臉龐,清冷而落寞。
「所以說,當初禁止人妖相戀的天神,是個多麼溫柔的人啊。」
簡余卿坐在桌邊,他感受著晚風的清涼,聽著窗外幽幽的蟬鳴,他將目光落在窗外寂靜的夜色:「但是,感情這事情,誰又能控制的住呢。」
就像他當年,就想著遠離顧舒文,最終也沒能如願。
趙嬸也回過頭,她道:「余卿,這次回來,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要如何渡過漫長的歲月,想好了要如何忍受孤獨,想好了要怎樣,看著心愛的人慢慢老去,自己卻無能為力。
簡余卿手中的茶盞精緻而冰冷,他握在手中,心中的答案已經堅定:「嗯,我心意已決。」
無論如何,他都要變成人類,他會和顧舒文白頭到老,他們一定會白頭到老。
「呵。」趙嬸的笑容輕輕地傳來,清脆而悅耳,她道:」你像極了你母親。」
「想當年,我也是如此問她,你猜她如何說?」
簡余卿老實回答:「晚輩不知。」
「她同你的回答一模一樣。「趙嬸站過身來,走到桌前,倒了杯茶飲下,見簡余卿一副驚訝的模樣,又笑了。
簡余卿對自己的母親印象不深,也僅僅存在於記憶中,他穿越過來后漸漸地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倒是多少能夠想起來一些。
趙嬸不知為何,今夜倒是感懷居多,她像是一口氣將過往回憶了個遍,最後才道:「余卿,我這些年將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老頭子的身上,對子笑忽略了許多。」
簡余卿不作聲,他看著趙嬸,等著她說下去。
「這孩子若是做了什麼不當的事情,嬸子在這裡給你賠個不是了。」趙嬸忽然道。
簡余卿覺得被嚇得不輕,他道:「您可別這麼說,子笑並未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情,您多慮了。」
趙嬸道:「那便好,那便好。」
簡余卿覺得不對,他品了品,怎麼有點交代遺言的感覺,他的直覺一向是准,他望向趙嬸,果不其然聽到回答:「我決定帶著老頭子回族裡了。」
「我要帶著他回我的故鄉,若是他去了,我就在族墓守著他。」趙嬸倒也不做隱瞞。
大多數妖若是失去了伴侶會選擇兩種方式,第一種是等待戀人的轉世,第二種是守著死去的戀人,不離不棄,直到自己也消亡。
簡余卿倒是沒有想到趙嬸最後居然選了這種方式,但,這是她人的自由,他無權干涉。
趙嬸道:「我們大概過幾日就會走了,到時候會告訴子笑是去四方雲遊,這樣對這孩子來說,應該還算好過。」
簡余卿想想,也只能如此,總比讓子笑一夜喪失雙親來得更讓接受。
或許簡余卿自己也知道,這是趙嬸的選擇,他能做的,只能是幫著趙嬸隱瞞子笑而已。
臨別之時,趙嬸道:「我與燕子情同姐妹,生下來的孩子卻是不同的命運,你這孩子是妖,子笑卻是人類。」
「余卿,嬸子知道你還念著多年前我對於你母親的恩情,若是你真的耿耿有懷,只要答應我,以後嬸子不在了,照顧點子笑,好嗎?」
趙嬸現在已經恢復了老婦的模樣,慈眉善目,她望著簡余卿,帶著點祈求的意味。
簡余卿站在門口,結界還未打開,他只是猶豫了片刻便道:「您放心,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