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兩隻老狐狸
“如果你想回去，就回去吧，爺爺這邊我會處理的。”
紀安安腳步一頓，抬頭看向光亮通透的走道，有人痛苦不堪地哀嚎著，有人麻木地看著吊瓶，有人欣喜若狂地擁抱著親屬。
有人說，醫院是最能見證人生百態的地方。
她感覺自己，仿佛也淪為其中一員。
她背對著他，扯了扯嘴角，努力牽起一絲笑，“知道了。”
滕奕揚看著她踩著一地陽光朝病房走去，等她走遠，地麵上已經沒有了光影。
仿佛她這一走，就帶走了他世界的太陽。
他懊惱地抓了抓頭發，剛才他是發了什麽瘋才會突然說出那樣的話！
滕奕揚，你這個蠢蛋！
紀安安和滕奕揚是一前一後回到了病房，此時的病房很熱鬧，來了幾個穿白大褂的醫生，還有慢一步到達醫院的柏江流和風清逸。
為首的老者臉上掛著笑，語氣熟稔，“老滕啊，感覺怎麽樣？”
滕老爺子睡了會，有了點精神頭，這時候年輕點的醫生正在給他拔針頭，他不耐煩道，“還沒死，好得很。”
老者似乎習慣了他的脾氣，也不生氣，繼續道，“看起來是不錯，但你這身體還是得好好調養，人不服老不行呦。”
滕老爺子看了眼孫子孫媳婦一眼，擺了擺手道，“都是半截身子埋進土裏的人了，能過一天是一天吧。”
紀安安聽到這話，心裏一陣難受，而她身邊站著的滕奕揚，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老者歎了口氣，抬手拍了拍滕老爺子的肩膀，“當年那群人，也就剩下咱們幾個了，活到這個年紀，也算是賺到了。”
滕老爺子也幽幽歎了口氣，“誰說不是呢？要不是心裏還掛念著家裏的子孫，早就了無牽掛地走了。”
話落，就被一疾聲打斷。
“爺爺，您會長命百歲的，而且孫子還要您操心。”
滕奕揚剛說完，就得了滕老爺子一個白眼，“說得好像老頭子從未操心過你似的。”
老者仿佛才注意到進門的兩個年輕人，摸了摸下巴道，“這莫非就是你的孫子和你的孫媳婦？”
滕奕揚剛要開口，就被截胡了，“什麽孫子孫媳婦？都是不省心的。”
紀安安被點到名訕訕一笑，滕奕揚看了她一眼，也閉了嘴。
老者笑，“都一把年紀了，脾氣還這麽臭，難怪小輩們都這麽怕你。”
說著他就朝滕奕揚紀安安等人自我介紹道，“我是你們爺爺的多年摯友，我姓顧。”
滕奕揚和紀安安恭敬喊道，“顧爺爺好。”
兩人的默契，讓顧老者意味不明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對好友道，“說要出院休養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有任何不適，還是要回醫院。”
滕老爺子嘟囔，“真是越老越囉嗦。”
顧老者也不在意，交代麵前的兩小輩道，“你們爺爺的身體已經經不起折騰了，好好孝敬他吧。”
這語氣，仿佛在交代後事般，讓滕奕揚和紀安安都不由心間一酸。
柏江流和風清逸也被說愣了。
臨走前，顧老者和滕老爺子交換了下眼神，狡猾得像兩隻老狐狸。
待出了病房，顧老者伸了伸腰，忍不住對身邊的院長徒弟吐槽道，“滕老頭都這把年紀了，還成天想著忽悠小輩，也真是樂此不疲。”
院長微弓著腰笑著回道，“可憐天下父母心，滕老也是為了晚輩著想。”
顧老者點頭，“他也是越活越回去，可憐了我這把老骨頭還要配合他演出，我也真是太熱心腸，好了別送了。”
院長看著顧老者背著手走遠的背影，搖頭失笑，您不也樂在其中？否則也不會滕老一跟醫院打招呼，您就跑過來摻和了。
紀安安和滕奕揚自然不知道這一遭，兩人正在病房裏勸著。
“爺爺，您為什麽這麽著急出院？這裏醫療設施齊全，醫護人員都是拔尖的，您在這裏，我也安心。”滕奕揚皺眉道。
滕老爺子白了他一眼，“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這裏有什麽好的，我要回老宅，在這裏我睡不著。”
風清逸也跟著勸著，“滕爺爺，身體要緊。”
滕老爺子瞥了孫子孫媳婦一眼，氣呼呼道，“憑什麽他們任性就可以，我耍性子就不行？這件事沒得商量！”
滕奕揚和紀安安兩人麵麵相覷，很快又避開了彼此的目光。
風清逸和柏江流聞出了點味來，老爺子這是在不滿奕揚安安離婚的事，這種事不好插手，於是他們就閉了嘴。
最後滕奕揚妥協，等到下午最終檢查結果出來，主治醫生說可以回家休養，他就答應老爺子。
顧爺爺臨走前的話在滕奕揚心裏掀起了波瀾，他想要點煙，又想到這裏是病房，找了借口便出了門，而風清逸和柏江流也跟了出去。
滕老爺子看向揉著眼睛的小乖曾孫，剛才顧老頭見到睡寶，眼底的羨慕可沒有瞞過他的眼睛，老是在他耳邊嘮叨剛出生的小曾外孫，現在睡寶可比那繈褓的孩子大得多了，他總算也揚眉吐氣了一回。
他摸了摸小乖曾孫的頭，然後讓劉管家帶出去。
剛才還熱鬧的病房就冷清了下來，隻剩下紀安安和他。
滕老爺子對站著的人招了招手，“安安，過來坐。”
紀安安上前坐在了病床前的椅子上，“滕爺爺。”
“剛才睡寶在，我不好說什麽，現在你能跟爺爺透一個底，你和奕揚那小子真的結束了？”
證都離了，自然是已經結束了。
對上老爺子期驥的目光，紀安安心中不忍，但還是點頭，“抱歉，讓您失望了。”
滕老爺子聞言重重歎了口氣，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結局。
“這不怪你，是我們滕家對不住你。”
“爺爺——”
紀安安的話被滕老爺子抬手止住，他緩緩道，“安安，爺爺從小看著你長大，你是個好孩子，不論你是不是我滕家的孫媳婦，都是爺爺疼愛的孩子。”
“您也是我最敬愛的爺爺，無論我在哪，都會永遠孝敬您的。”紀安安微微哽咽地道。
滕老爺子伸手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滄桑道，“安安，爺爺可能時日無多了，你能留下來陪爺爺走完這最後的日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