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馬峰的心思
第二天爬起來, 秀蘭把南楓一頓嘮叨, 不外乎少喝酒注意身體這些, 南楓笑嘻嘻的聽著。
三人一起吃了早飯, 南楓趕著去上班，另兩人人也不是虛客套的性子，吃完了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
洛書有自己的宅子，唐烈把當初的公主府賜給了他。不過他家也沒女主人。只有他娘帶去北蠻的一個貼身宮女在洛書家裡打理雜物, 洛書叫她肖嬤嬤，就是那個一直替他娘守墓的宮女。
馬峰也有宅子，他那個純粹就是個屋子，啥都沒有，他也沒時間打理這一切, 等平了文思再說吧, 反正也沒時間住。
南楓吃完早飯匆匆離開了, 洛書和馬峰就被秀蘭板著臉送了出去。洛書還想和秀蘭搭幾句話。
秀蘭冷冷道「少拉著南楓吃酒就好了，吃起來沒完沒了的，也不知道顧惜自己的身子！」
洛書只能摸摸腦袋, 秀蘭比他們都大, 又出於關心, 洛書只能傻笑。臨走前秀蘭遞給馬峰一個包袱, 板著臉道「裡頭一套內衣和襪子，不嫌棄就拿著穿, 嫌棄你就扔了。」
又對洛書道「我看你有人照料, 就沒給你預備, 別眼紅啊！」
昨天僕人把他們安置在客房，洛書家裡有肖嬤嬤，色色都給他打點妥當的。只有馬峰，孤家寡人，裡衣和襪子都破破爛爛的。僕人告訴了秀蘭。秀蘭就估摸著馬峰的身材，把給王秀才準備的衣服和襪子連夜改了下。
她嫁過人，沒有小姑娘們的忌諱。又比南楓他們大，一直把南楓他們當弟弟，馬峰在她眼裡也就成了受照顧的對象。
離開南楓家，洛書倒沒什麼，馬峰一路上失魂落魄的。
和洛書分手前，馬峰支支吾吾道「洛將軍，那個鐵大人家的秀蘭嫂子和鐵大人是什麼關係啊？」秀蘭的頭髮還是出嫁女的樣子。
洛書還有些頭疼，他隨口道「秀蘭姐啊，那是南楓恩師的女兒。嫁過人，她以前的夫君嫌棄她生不了孩子，就休了她。南楓說其實是那個男的不行，可惜了秀蘭姐。南楓把她帶來也是怕她在雲州受欺負。」
「哦」馬峰慢吞吞的應了一聲，他長這麼大，又是個孤兒，從來不知道女性的溫柔是什麼樣的，在軍營里吹牛也僅僅是吹牛。
今天秀蘭遞給他的包裹，讓他有些不知所措。秀蘭一直板著臉，但是馬峰覺得秀蘭板著臉也漂亮啊，那個混蛋男人眼瞎才會休了這麼好的女人。
不過人家是鐵大人恩師的女兒，會不會嫌棄自己是個只會打仗，一字不識的老大粗呢？
存了心思的馬峰，心裡像藏了一隻小貓，說不出的難受。他如今也是一名從四品的將軍了，想到自己的終身大事，那張凶神惡煞的臉上難得起了紅暈，只是臉色太黑，看不大出。
洛書也沒仔細看他，和他分手后自去當差。馬峰粗聲粗氣的問親兵，「你說得了人家的禮物，送些什麼回禮好？」
親兵跟著馬峰時間長了，自然知道自家將軍想些什麼，於是笑著道「將軍可是想送東西給秀蘭嫂子？」
馬峰呸道「秀蘭嫂子也是你能叫的！」
「是是是，小的多嘴。」親兵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笑嘻嘻道「給女人家送東西，最好的當然是金首飾啦！想當初我姐姐出嫁時一直心心念念要個金耳墜，哪知道我姐夫送了一對包金的來，我姐差點沒翻臉呢！」
馬峰若有所思，「也對哦，金銀首飾，那金子可不就是最好的！行，就這麼定了！」
於是馬峰辦完事，給秀蘭送了一對足金的手鐲，實心的沉甸甸，戴在手上，這雙手基本就只能垂著了。
他派親兵去送的，那小兵到了南楓家，門房不放啊，鐵大人說了外人一概不見的。
把那小子急的，好容易想起有自家將軍的牌子，拿出來讓門房通知秀蘭，「我不見鐵大人，只見秀蘭姑姑！」
於是秀蘭將信將疑的來門房見他，看見是馬峰的牌子，就問道「你們馬將軍有什麼事嗎？」
小兵先是眨了半天眼，然後掏出盒子道「我們將軍謝謝姑姑送的東西，這些是將軍的謝禮！」把盒子往旁邊桌子上一擱，轉身就跑。
秀蘭連哎都沒哎出來，這小子就上馬跑遠了，她莫名其妙的拿起盒子，盒子很墜手，她好奇打開一看，是一副赤金光面手鐲，沒任何花樣，就是實沉。秀蘭一下子傻了眼。
等南楓回來，秀蘭拉著她把手鐲給她看，「這無緣無故的送我這麼一對鐲子，叫我如何當的起？不過就是一件裡衣和一雙襪子，可不值這麼貴的謝禮！你下回見到他，替我還了。」
南楓拿起鐲子掂了掂，「呵，挺沉的啊，這老馬還真是捨得！」她隱約有些明白馬峰的意思，不過現在還不能挑明。她得明確問清楚雙方的意思才行。
南楓笑道「這要對老馬來說，這對鐲子也不算什麼，你想收也就能收下。」
秀蘭瞪她一眼「我是那種眼皮子淺的，心意我領了，這鐲子我不能收，太貴了！他謝別人都是這麼粗手大腳的？家底再多也不禁他糟蹋。」
南楓道「老馬一直在打仗，家裡沒個女人，誰來替他管著？他也不是沒成算的，估計就想誠心實意謝謝你。」
秀蘭笑道「這心意可真實誠，你看這鐲子，京里哪家鋪子能打出這麼笨重的來，還讓不讓人戴啊。鐲子我放你這裡，你記得替我還了呀。」
要說這副鐲子，馬峰還真是為難人家店鋪了，他走進首飾店，直奔金器而去，夥計不停介紹自家的工藝精美啦，式樣新鮮啦。馬峰一概不要，直接問「我要金鐲子，實心的，不要那些虛頭巴腦的花樣。」
小二卡了殼，只得請出掌柜，掌柜道「客官想要多重的？小店可以當場給你打！」
馬峰比劃一下，「這麼粗就行了，一定要實心的！」
夥計在一邊睜大雙眼，這麼粗的鐲子，讓人家女孩子怎麼戴？又看看馬峰的外形，估計那姑娘也是虎背熊腰的，細了人家看不上眼！一定是這樣。
於是馬峰就等在鋪子里，鋪子里現給他打了一副簡單粗暴的實心鐲子。然後笑眯眯的給他裝好，收下銀子歡樂道「客官下次再來啊！」這麼的這副鐲子就到了秀蘭手上。
馬峰下次找機會回京，還不等南楓去找他，他自己先顛顛兒的來找南楓。南楓正在給新來的研究員上課。
等她在京城有了自己的實驗室，唐烈通過恩科，也給她配了第一批有類似愛好的讀書人。
南楓就開始系統的教一些機械和化學原理，一直帶著這幫小夥子做實驗，原來的人也都成了必不可少的助手。
因為這個程尚書差點和蘇尚書又打起來，這些原本都是工部的人，都是工部的成績啊，眼睜睜就被兵部搶了，能不憋氣嗎。
話說回來，馬峰找上南楓，南楓讓他等一會兒，先把手頭的事處理了。然後帶著馬峰出去。
馬峰很想問問秀蘭是否喜歡那對鐲子，又不敢問的太直接，跟著南楓悶頭走了一路。南楓請他下館子，吃完飯還要回去工作呢。
南楓道「老馬你又回來了，找我有事嗎？」
馬峰不知道怎麼開口，先灌了幾杯水，這個那個了半天都沒說到點子上。
南楓忍住笑，看著這個漢子在自己面前漲紅著臉，手腳都沒處擺。她故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哎呀，忘了一件事了！」她拍拍自己的額頭。
馬峰趕緊道「什麼事啊？」
南楓笑嘻嘻道「還不是你呀，秀蘭姐說上回看你衣服襪子都爛了，隨手改了一件送你，哪知道你表達謝意的方式讓她嚇了一跳，你居然送她那麼粗那麼大的一對金鐲子，讓她難以接受，讓我見到你時還給你呢。我也不知道你今天回來，鐲子還在家，要不晚上你來我家一趟，把那鐲子扛回去？」
馬峰非常失望，「她不喜歡？」
南楓笑著道「我家秀蘭姐出身書香門第，怎麼會喜歡如此笨重之物，你怎麼就想到要送她這個啊？」
馬峰沮喪道「我想著金子既值錢又好看啊，俗話說金銀財寶，那金子不就排第一么。」
南楓道「你也是第一次見我秀蘭姐，出手這麼闊綽，秀蘭姐可是嚇著了，說你不知道當家，再多家底也被你糟蹋了，將來你老婆要跟你喝西北風去！」
馬峰趕緊搖手，「不是的，我可節儉了，吃的喝的都是營里的，攢下的錢都給媳婦管，我不糟蹋銀子！秀蘭想錯了！」
南楓撣一下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哦，那你幹嘛給秀蘭姐送這麼貴的金鐲子？你可知道你那對鐲子能買多少衣服鞋襪？」
馬峰激動道「我就是想送她一樣東西，從來沒人關心我穿的是啥，她，她一下子就給我備了衣服襪子，我，我那是高興，就是想謝謝她，沒別的意思！」
南楓挑眉，「沒別的意思，你確定？」
馬峰低著頭，垂頭喪氣道「反正我也配不上，就是有意思也是白搭！唉！」
南楓笑了，「你果然對秀蘭姐有意思，那麼你可知道她以前的事？」
馬峰道「我知道，我問過洛將軍了，那又不是她的錯，是那個男的眼瞎。」
南楓正色道「老馬，我當你是朋友，但是秀蘭姐是我恩師的女兒，雖然大夫給她看過，說問題不在她身上，但這個事也說不準。我要是幫了你這個忙，將來一旦秀蘭姐還是生不了孩子，你可有怨？」
馬峰聽南楓願意幫忙，喜得滿臉陽光，「鐵兄弟，你放心，我老馬不是那樣的人，我自小就是個孤兒，有女人願意嫁我，那就是我的福氣，孩子有沒有都沒問題，只要她願意，大不了養個孤兒好了。只要秀蘭跟了我，別的不敢說，我一定聽她的話，啥話都聽！」
南楓笑了，「我也不敢保證，先替你問問秀蘭姐的意思，還有，我恩師只有兩個女兒，這養老你可有意見？」
馬峰拍著胸脯道「老兩口我來養，算個球事！我把兩老接來京城，我沒爹沒媽的，多了爹媽，還是我佔便宜呢！」
南楓拍拍馬峰的肩膀「好漢子，沖你的態度，我一定在秀蘭姐面前多說你的好話！」
馬峰喜得不知道如何，一個勁給南楓勸酒。南楓道「行了，行了，我還要回去做實驗呢，一身酒氣，讓他們笑話啊！你給我等著！」
馬峰忐忑的回去等著了。
南楓回家找到秀蘭，向她挑明馬峰的意思，「姐你別有顧慮，要是實在不願意，我替你回了。說實話老馬是條漢子，人雖粗些，心卻好。他十分願意給先生和師母養老，雖說先生和師母也不缺人養老，人家那態度好啊。」
又一五一十說了馬峰的話，「你要不想想？也別急著給我答案，不管怎麼說，還是你和我親，我答應先生照顧你，就不能讓你受委屈。」
秀蘭沒想到那個粗豪漢子對自己有意思，她經過上次的婚姻，已經不再考慮嫁人的事，這冷不丁聽南楓一說，她心裡亂的很。
南楓把那鐲子交給秀蘭，「你考慮一下，實在不願意，再把這對鐲子交給我。」
秀蘭低聲道「他知道我的事？」
南楓點點頭，「知道，說那不是你的錯，將來要是你願意，那就養個孤兒，不願意也沒關係，兩人到老就好。」
秀蘭低頭，看著那對鐲子不語，南楓靜靜的離開。秀蘭的淚一滴滴的下來，那不是她的錯，總算有個外人說那不是她的錯！她摸著鐲子樸素的表面，痛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