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入匪窩
輾轉回到雲州已經是初夏,回來后她先去看了一下父母的墳塋,託付的人照顧的不錯,南楓又表達了謝意。然後去拜見王秀才和書院里先生院長這些人。
王秀才嘆息道「回來也好,京里人多口雜,你又不擅長於此,早早離遠了也不錯。」
院長更是乾脆,「回來就回來,雲州地方雖小,比那烏煙瘴氣之處不知道好多少倍!」
南楓笑道「院長是知道我會打道回府的?」
院長道「你的脾氣性格不適合那裡。不過有了功名也是好事,你休息一陣子,可以來書院教書,我正打算在書院里開蒙學,你就從蒙學教起。」
南楓感謝了院長,又去拜訪了一些鄰居好友,她開始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過了兩個多月,天氣已經很炎熱了,南楓收到了魯小胖,趙望聲還有洛書的信,他們都在北疆,離的比較近,所以來往密切,知道了南楓的事,洛書一力邀請南楓到北疆去,說是將軍得知南楓有才華,很是佩服,希望南楓能去軍中效力。不是去帶兵打仗,是去管理器械。
這是怎麼回事呢,要從南楓打磨兵器說起,她把自己庫里的兵器修整了一通,正好北疆過來一批破損兵器,需要朝廷調撥新的兵器過去。
北疆的將軍也知道朝廷不會給新兵器,多半怎麼來怎麼去,多年來都是這樣,哪知道這批兵器到手,不要說是新的,最起碼拾掇的可以用一用。
將軍甚是好奇,一度以為兵部換了尚書,朝廷這是要振作?後來謀士分析道「要是朝廷想要振作,那必定鍛造新兵器,而不會只是打磨收拾一通,估計是來了什麼小吏,想做出一番成績以悅上司?」
將軍從沒忽略過京里消息,一打聽就知道了南楓這麼個人,當時將軍還很遺憾,這種做實事的人要是到了自己麾下就好了,現在已經進了兵部,就不適合接觸,他也就放下了。
恰好洛書就在他手下當兵,已經是個中層將領,南楓辭官的事只告訴了魯小胖和趙望聲,他們三人接上頭后,南楓的事洛書也知道了。
他知道南楓就是那個打磨兵器的小吏,現在又丟了官,試著去向大將軍推薦,大將軍一聽,這不錯啊,那就來我這裡,聽說這小吏還能打造更鋒利的兵器,來了不是更添軍威么,所以欣然同意。
於是洛書也寫了信給南楓,南楓收信后很是為難,要說管理器械她倒是不怕,但是軍營,難道自己非得學一下花木蘭。
如今她十九歲,正是花樣年華,體態上看,誰也不能說她是女子,不是說南楓膀大腰圓看起來不像女子,而是這麼多年女扮男裝下來,她沒有女子的柔弱感,舉手投足反而有些風度翩翩的公子狀。所以當初馮郎中才相中她啊。
再說了,京里塗脂抹粉的公子哥兒多了去,南楓和他們在一處,顯得她更像一個男子,何況除了每月不方便那幾天,她的行為思想上也絕不同於時下的女子。
她的個頭不低,如今已經一米七五,哪怕以後不長,也不比一些男子矮,加上她一直注意鍛煉,胳膊上有肌肉,力氣也不小,就是胸部吧,因為她不在意,還刻意勒,反而一點都不明顯。
她所顧慮的是,京里上下班無所謂,反正回家她就自由了。去軍營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一天二十四小時泡在男人堆里,這不被發現身份的幾率太低了。軍營不比當時的男生宿舍,那時候南楓還沒發育呢。
如今每月的大姨媽到了軍營就不好掩蓋,一旦被發現,就怕申訴都來不及,咔嚓就掉了腦袋。南楓雖然有理想,也建立在活著的情況下。
她仔細看了洛書的來信,信上說讓自己去管理器械,那就不會和士兵混在一起吧,那麼自己要求單獨居住能行嗎?
拿不準注意的南楓去問王秀才和院長,院長覺得很合適,鼓勵南楓去看看,「要是不滿意,你回來好了,我這裡一個教書的位置總是有的。」
王秀才道「唐將軍鎮守邊疆,是位難得的好將軍,唐家一直都是國之肱骨,幾代人都為國捐軀,如今唐家就剩唐將軍一人,你去那裡也能一展抱負,趁著年輕,不可辜負了。」
兩位尊敬的長輩都這麼說,南楓就決定啟程了,反正在雲州也只是釣魚教孩子,這種生活老了也能過,就是恩師的那句話,趁著年輕,不可辜負了。
南楓開始整理行囊,這次決定去北疆,她連信也不寫了,反正信件往來也麻煩,都動身了,寫什麼信啊。
她又開始收拾,溫地主他們就送來路儀,南楓非常不好意思的收下,她還真是身無長物,俗話說窮家富路,路上沒有足夠銀子傍身,討飯都不一定能討到北疆去。
而溫地主他們對南楓的觀感也極好,這位進士老爺從來沒有無故上門打過秋風,那種隔三差五討要錢財的行為更是從來也沒有過。靠著她才省下不少稅銀,現在主家要出門,總歸要表示表示。
南楓又託付了父母的墳塋給別人,留下些銀子。告別雲州,開始往北走。
她還是跟著商隊行走,一來她也不認識路,二來還是安全問題。
往京城方向走是乞丐多,往北走是土匪多,一路上只聽商隊的人在講誰誰誰被搶了,誰誰誰連命都丟了……南楓聽了心下發虛,這還能好好走到北疆嗎?
一路行來,面黃肌瘦的百姓也見怪不怪了,更是有些村落糾結了人打劫過往客商的,大商隊付出些糧食就能順利通過,並沒有發生流血事件。
聽說小商隊把命留下的也不少。所以現在往北走的都是大商隊,有著鏢師同行,小商隊幾乎絕跡了。
南楓坐在車裡看的心驚膽戰,這已經是亂世的苗頭,京里的人還在歌舞昇平,哪天百姓造反到了皇帝門前,怕他還在醉酒呢。
景色也從秀美變得粗獷,山巒疊起,有別樣的風姿。
走了一個多月,商隊到達一個叫野狼坳的地方,山勢奇雄,路途崎嶇,南楓在車裡顛的坐不住,下車步行。看著如同細繩一樣的隊伍,也是頗為有趣。
轉過一處山路,大家停下休息,只聽幾聲鑼鼓響,百來個大漢跳了出來,手裡揮舞的東西各種各樣,刀劍有之,棍棒有之,連鋤頭都有。
一出來就圍了商隊,領頭的大漢大叫道「打劫,放下武器者生,反抗者死!」
南楓身邊有一把柴刀防身,她悄悄握在刀柄上,靠在馬車旁,警惕的看著眼前的場景。
商隊有人上前交涉,只見一番爭執之下,匪首把交涉的人一推,把手一揮「都帶走!一個人一隻箱子也別掉下!」
南楓正要拔刀,旁邊的馬車夫偷偷道「鐵老爺,這伙強人是野狼坳虎嘯山寨的,他們一般不殺無辜,你別反抗,好好跟他么走,等商隊的東家和岳寨主談攏了,我們就能安全離開。」
南楓聽了車夫的話,眼看著幾個鏢師也是束手就擒的樣子,只得放下柴刀,跟著一起做了俘虜。她可不想逞英雄,看這個架勢也逞不起來,乖乖的隨著大流。看樣子商隊打劫都被劫出經驗來了,一看就知道匪徒屬於那一夥。
整個商隊都上了山,南楓一邊走一邊觀察,結果就是此地山勢險峻,貌似都是原始森林,一個人逃了,迷失在山裡就只能做個死人。
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商隊里的女眷走的哭哭啼啼,南楓體能好,沒覺得怎麼樣,反而不時拉扯一下別人。
她心裡也很不安,雖說目前匪徒沒露出要殺人的樣子,但畢竟是被打劫,後面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往上爬了好大一會兒,才見到一個山寨,哨卡林立,不時有人出沒其間,走進原木搭建的山寨大門,一群漢子圍上來,對著商隊指指點點,不時爆發出一陣陣大笑。
南楓混在商隊的人群中,她心裡除了我靠,已經沒有別的詞可以形容了,自己投胎過來到底是幹什麼來了?工作被打壓,走路被打劫,點還能再背一些嗎?
商隊的人和貨物有人來接手,男的關一起,女的關一起,貨物另外存放。
南楓和商隊的男性被一起關在一個大房間里,領隊被叫去見寨主。南楓盤腿坐在角落,一聲不吭。
半天后,門被打開,一個漢子進來喊道「叫到名字的出來!」接著就開始報名。有人行禮問道「這位大哥,報到名字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漢子點點頭不耐煩道「是的,快一些,老子可不耐煩伺候你們!」
隨著名字報出來,人一個個離開,南楓越來越焦急,因為始終沒報到她的名字。等人走光就剩下她一個,她急了,「大哥,這位大哥,為什麼沒有我的名字?」
那漢子瞪她一眼道「我怎麼知道,你叫啥?」
「南楓,鐵南楓!」南楓急著道。
那漢子翻看了一下手裡的名冊,乾脆道「沒有!」
南楓急出了一腦門子汗,「不可能啊,那我能走嗎?您是不是看漏了?」
那漢子翻個白眼「沒有就是沒有,你沒報到名字當然不能離開!」
南楓一下子拉著那漢子的衣擺「為什麼啊?」
那漢子不耐煩道「報到名字的都付了贖身銀子,你沒名字就是沒人給你贖身,你能走個屁!」把衣擺從南楓手裡拉出來,把門關上,就要轉身離開。
南楓拍著門道「大哥,大哥,我可以自己贖身的,把我的包裹還給我啊!」
那漢子理都不理她。
南楓絕望的坐在空空蕩蕩的地上,她的大部分財產都在包裹里,現在包裹還不知道在哪兒。由於她只是依附商隊而行,所以商隊領隊在付贖金時很自然就忘了她。
南楓聽著外面一片吵嚷聲,估計商隊要離開了,她拚命拍門,一點反應都沒有,直到外頭聲音漸熄,她這裡也沒來人看一眼。
南楓坐回角落,真是死心一片,剛來時還覺得已經夠背的了,生活馬上讓她知道沒有最背只有更背。
天色漸漸黑了,這屋子什麼也沒有,也沒人再來。她又渴又餓,拍門拍的筋疲力盡,她嗓子都啞了。愣是沒人理會她。
眼看四下一片漆黑,她抱著身子縮在角落,面無表情的瞪著門的方向,檢討自己究竟造了什麼孽,為什麼淪落至此。迷迷糊糊間她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