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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死裡逃生

  一腳深一腳淺的穿梭在密林中,樹枝橫七豎八的擋在身前,身後的槍聲還在不斷的響起,看來那群人是不會放過他們的,帶著鈴鐺不僅逃不掉,還會將鈴鐺陷入危險之中。


  沈君山為了掩護他們,已經和她們跑散了。


  謝襄當機立斷,將鈴鐺藏在枯枝後面,又折了許多樹枝加以掩蓋,隨後囑咐道:「鈴鐺,就在這裡等我,哪裡都不要去,記住了嗎?」


  鈴鐺抱著小狗,眼神懵懂,一句話也不說。


  謝襄心裡一酸,竟有了種悲愴的感覺,顧不得再說別的,轉身飛速的跑開。


  估摸著離鈴鐺藏身的地方有一段距離了,她朝天開了一槍,果不其然,不一會兒日本殺手就追了過來,絲毫沒有發現藏匿在樹叢里的鈴鐺。


  彈火密集的襲來,大多數只打在謝襄腳邊,很顯然,他們要抓活的。謝襄不敢拿自己的小命當兒戲,仍然迅速的朝前跑,樹林里坎坷難行,她被枯枝絆得一個踉蹌,一枚子彈登時射穿了她的左腿,腿上的灼痛讓她無法支撐,謝襄跪倒在地上,幾名日本人大呼小叫的沖了過來,七手八腳的將她捆住。


  「我自己走!」謝襄從地上爬起來,才邁了一步就倒吸了一口涼氣,她蹙起眉,還想掙扎,那些日本人已經粗魯的扯著她往山下去,謝襄緊緊咬著牙支撐下來,終於被塞進了山腳下的車子里。


  卡車搖搖晃晃的行駛在盤山公路上,嘴被塞住了布條,謝襄被綁在了後座上。腿上一抽一抽痛得幾乎麻木,不知道留了多少血,也不知道傷沒傷到骨頭,更不知道自己的小命還能不能保住。她現在只能暗自慶幸,剛才匆忙跑路間,將背包放在了鈴鐺的身上,日本人沒有找到金印,以為那東西被沈君山帶在身上,於是暫時留著她的小命,將卡車又駛回了木屋。


  正琢磨著如何脫困,在這種急切之中,透過車窗,謝襄看見一個身影從蟄伏的角落向前移動,迅速的跑下了山坡,速度很快,他的身影在雪地上留下了一圈圈的印子,那分明是沈君山!

  她咬住舌頭,阻止了自己發出聲音,瞪大了眼睛望著沈君山,看著他在坎坷不平的山上用盡全力地奔跑,渾身都跟著緊繃起來。面前的日本人似乎是要探頭向外望,謝襄猛地將膝蓋了撞在座位上,發出嗚嗚的大叫聲,果然,前座那人被他吸引了,轉過頭來用日語罵著什麼,僅僅就是這一瞬間,沈君山用槍托將車窗打出了兩條裂痕,他竟然借著山坡的高度,一躍上了車頂。


  司機大驚失色,使盡渾身解數地將車開得搖搖晃晃,妄圖將他摔下來,沈君山又揮舞槍托,幾下打碎了車窗玻璃,像是一尾游魚般滑進了車廂。


  ——他幾乎是如天神一般降臨的,那濃黑的眉毛帶了銳利角度的蹙著,嘴唇緊緊的綳著,卻給人一種威嚴和堅韌的感覺。


  從他進入車廂起,戰鬥局勢就發生了巨大的轉變,他利落的幾槍殺掉後座撲上來的人後,順勢推動司機手臂,方向盤一轉,車就撞上了山上,司機急忙踩了剎車,卻還是一頭撞在了玻璃上,沈君山補上一槍后,司機便沒了氣息。


  謝襄松出一口氣,愣愣的伸出手腳,讓沈君山幫她解開繩索。沈君山動作很快,順勢翻了一下車上的醫藥箱,取出繃帶為她進行了簡單的包紮,包紮的時候,他的手微微發著抖,謝襄看到他手臂上的傷口,皺眉說:「你的傷口也要包紮。」


  沈君山置若罔聞,「我不礙事,先去找鈴鐺吧。」


  謝襄想到鈴鐺,也實在是放心不下,推下了副駕駛的屍體坐了過去。車子速度很快,不一會兒,沈君山下了車,謝襄的心一直提著,直到她看到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從樹林中走了出來。


  一時間,謝襄差一點又要淚盈於睫,她連忙使勁眨眼,要是在魏大哥出事後,連鈴鐺也跟著出了事,她怕是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過自己這一關了。


  夕陽已經落入了山後,夜色降臨,風雪依舊,謝襄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感覺連胃都跟著抽動了幾下。


  鈴鐺被抱上了車子,卡車對她來說完全是個新奇事物,因此她緊緊摟著小狗,小心翼翼的縮在謝襄的身旁。


  沈君山將包還給她,謝襄接過來,一隻手伸過去輕輕碰了一下他的手臂,鄭重說道:「沈君山,你又救了我一次。」


  面前那人似是因為她的認真愕然,搖了搖頭,眉目間一片柔和。


  他們沒有再說話,危險暫時遠離,但並不意味著可以就此放鬆。


  車子又開了起來,鈴鐺很快就睡去了,她軟軟的小身子依靠著謝襄,懷裡的小狗不喊也不叫。謝襄腿上的傷口很痛,看著窗外的夜色轉移注意力,一些星星點點的光依次閃過,像是黑夜中的星子。


  她似乎在中途就睡著了,昏昏沉沉間聽到有人在說話,可她太疲憊了,連眼皮都抬不起來,只能任由自己再度沉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她的眉尖即使在睡夢中,也因為疼痛和擔憂而簇在一起,又被一人輕輕抹平。


  沈君山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近乎溫柔的笑容,這表情緩解了夜的冰冷,使駕駛室內有了某種溫馨的氛圍。


  謝襄陷入了夢中,再次醒來時,自己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病房內外都黑忽忽的,十分安靜。


  沈君山呢!鈴鐺呢!


  她有些慌亂的側頭,偌大的病房被一張白色的床簾分割開來,她想下床尋找,卻發現自己的腿被包紮著吊了起來。


  這是什麼時候……怎麼連包紮都沒有醒過來。謝襄盯著自己的腿,隱約有種無語的感覺,她仍然保持著警惕,環顧了一下四周。


  艱難地伸出手,努力的向床簾夠去,拉開床簾,沈君山正安安靜靜的躺在旁邊的病床上,蒼白的臉色更顯得他清高冷漠,他的肩膀處打了一層厚厚的繃帶,一看便知道傷的不輕。


  鈴鐺就窩在他的腳邊,正在呼呼大睡。


  沈君山睡得很沉,謝襄熱切的上下看他,過了一會兒才放下心來,儘管這樣子讓她有些像是偷窺狂,她還是這樣保持著望著他的姿勢,安靜的睡了過去。


  謝襄睡著后,沈君山睜開了眼,他早就醒了。


  看著謝襄安睡的模樣,清秀中透著文氣,實在和她的個性有些反差。眯起眼睛,沈君山挑起了嘴角,也靜靜看著她,望了許久。


  第二天一早,學校及時派了車來將二人接回了順遠的醫院,這一回,謝襄和沈君山被分在兩個病房裡。


  譚小珺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時間跑來探病。


  她坐在病床旁,一邊削著蘋果,一邊碎碎念,對於謝襄做了這麼危險的事她表示很不滿,說著說著竟八卦了起來。


  譚小珺擠眉弄眼,「喂,聽說這次又是沈君山救了你,你們這也算是共患難,同生死了,怎麼樣?有沒有愛上他?」


  腦中回放般閃過顧燕幀的臉,緊接著還有沈君山的臉,謝襄心神動搖,懊惱的搖了搖頭,「別亂說!」


  譚小珺撇撇嘴,將削好的蘋果放在桌子上,起身道:「我先回家給你取午飯,我媽聽說你病了,給你準備了豪華午餐,你再沒胃口也得吃下去。還有你帶回來的那個小女孩,打從進我家門就一句話不說,太有個性了。」


  她絮絮叨叨,嘰嘰喳喳,謝襄憂心忡忡的懷疑自己將鈴鐺交給她照顧的決定是否是做錯了,不放心交待道:「那孩子從小就這樣,你們看住她,等我好點了,我再想辦法安置她。還有……你別老跟她說話,小心惹煩人家。」


  譚小珺哼了一聲,惡聲惡氣,「我跟她說話,她有什麼好煩的?總之你先養好身體,別的不用你操心。」走到門口又退了回來,「對了,今天早上玉姐還問起你了,說下午要來看你,你可別睡死過去。」


  「哦?」


  謝襄有些疑惑,她和霍小玉雖算朋友,但也沒熟到這個地步,還想細問,譚小珺已經關上門離開了。


  謝襄拿過書包,翻出裡面的金印看了看,馬上又將它塞了回去,放著這種東西在身邊,她總覺得提心弔膽,這麼重要的東西,必須趕緊交給教官才行。


  一會兒就打電話去!要不然就找沈君山!


  門外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聲音近了,是高跟鞋跟敲在地面上的噠噠聲響。謝襄手忙腳亂地將書包往枕頭邊上塞,門打開了,一雙笑吟吟的桃花眼映入她的眸中,霍小玉比譚小珺說的時間,來的要早許多。


  霍小玉今日穿了一身修身的湖藍旗袍,外面披著一件大衣,越發襯得她嬌小可人,她的半張臉都隱在了捧著的花束里,花是一大束百合,馨香濃郁。


  謝襄抽了抽鼻子,看著她將花擺放在窗台上,霍小玉回過身,自然而然的就坐在謝襄床邊。


  「怎麼傷成這樣?」她漂亮的眉眼帶著顯而易見的關懷,一雙充滿古典韻味的大眼裡帶著淺淺的埋怨,親近又不刻意。


  被這樣一個美人凝視著,謝襄略微緊張,她看了一眼自己動彈不得的腿,隱隱有些自卑,小聲地嘆了口氣,「流年不利,玉姐你這麼忙還來看我,真是不好意思。」


  她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為了霍小玉的好意而感到溫暖。


  霍小玉笑,「跟我客氣什麼,這幾天我給小珺放了假,讓她留在這裡照顧你。」


  謝襄聽她這麼為自己和小珺著想,心裡更加熨帖,忙道謝說,「謝謝玉姐。」


  霍小玉轉頭看了眼她自己一直過分在意的,吊起來的那條腿,貼心道:「你看看你,沒人照顧怎麼能行呢?這樣坐著是不是很累?來,我扶你躺下吧。」


  謝襄眨了眨眼睛,推辭了一下,不是因為不好意思,而是因為她根本就沒有覺得不舒服,可是霍小玉堅持如此,她也沒有辦法,總覺得不能拒絕霍小玉的好意,傷了她的心,只能任由她調整自己的枕頭高度。


  霍小玉的動作十分輕巧,小心的扶著她往後躺了一些,不得不說,被大美人殷勤的照顧著,就好像霍小玉真的是自己的親姐姐一樣,謝襄心裡是很舒服的,而且很感激。


  的確,要是哥哥還在,應當也會這樣小心翼翼的待她,全心全意為自己好。


  謝襄心情低落的想起謝良辰,一時間感慨非常,略微失神。


  「好了。」霍小玉拍拍手,似乎對謝襄的配合十分滿意,她又和謝襄聊了一陣,見謝襄似乎有些乏了,才告辭道,「我就是來看你一眼,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


  霍小玉的語氣溫和,她和人相處,總是這樣有張有弛,不突兀,也沒有壓力。


  謝襄感慨非常,不知自己要到什麼年紀才能向她一樣,一舉一動都這般恰到好處。


  客氣的送走了霍小玉,謝襄伸手去夠桌子上的水,一番寒暄的話,說的她嗓子都幹了。


  腿被牢牢固定著,她不敢有太大的動作,一旦扯到傷口,必定又是一番呲牙咧嘴的痛楚,因此夠了半天,手指都沒有碰到那水杯。


  猝不及防,門又被推開了,這次來的卻是金顯蓉。


  剛走了個惹人喜愛的人,老天爺似乎是為了報復她,將金顯蓉送過來讓她頭痛。


  她來做什麼,我和她很熟么?謝襄轉頭,看看牆上的時鐘,總覺得這個中午似乎有些過於漫長了。


  金顯蓉的穿衣風格與霍小玉截然不同,霍小玉總是喜歡穿著旗袍,風情款款,而她卻總是一襲洋裝,或高貴、或優雅,亦或如同眼前這身褲裝一般利落。


  她走了過來,將桌上的水杯遞給謝襄。


  謝襄接了過來,心不甘情不願的,她臉上的表情似乎是稍顯嚴肅了些,讓人一眼望去,就不敢親近。


  金顯蓉全不在意,「門沒關,我就沒敲門。」


  謝襄注意到,她進來時並未穿大衣,這種天氣是不可能不穿大衣出門的,大概她先去了沈君山的病房,所以把大衣也留在沈君山那裡了吧。


  她還是和沈君山那樣要好……不過是一起留學的關係罷了,怎麼日日都纏著他不放?


  金顯蓉站在她床前,也不坐下,「傷得重嗎?」


  她客客氣氣的,謝襄也就跟著一起客氣,扯出一個微笑:「不重,過幾天就好了。」


  兩人面對面的假笑,這場景若讓外人看來,一定又是滑稽,又是陰森恐怖。


  金顯蓉看了看她的腿,話題忽地一變,卻絮絮叨叨的說起了什麼槍口會落疤的話,還有如何保養,如何塗藥膏,如何忌口和去疤……謝襄一向不注意這些,況且她如今是個「男子漢」,也不知該怎麼搭話,只能由她說著,良久才找到機會岔開話題。


  「你來看沈君山啊?他的傷怎麼樣了?」


  她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語氣里似乎帶了點諷刺的味道。


  金顯蓉嘆了一口氣,這一回語氣裡帶了情真意切的關心,「跟你一樣,說的輕描淡寫的,卻不知道人家有多擔心,哎,你們男人吶,就是這樣。」


  謝襄尷尬的笑笑,話題每次扯到男人女人,她就覺得心虛,不知道這人到底知道了多少,她擔心地瞅了金顯蓉一眼。


  屋內沒了聲音,金顯蓉明明是這麼健談的人,自己怎麼就是和她聊不來呢,謝襄盯著手裡的水杯,不安的轉動著那個杯子,裡面的小半杯水搖搖晃晃。


  金顯蓉指了指水杯,冷冷清清,「還喝嗎?」


  謝襄搖搖頭,乾巴巴地,「不喝了。」


  金顯蓉接過水,不知怎地手一滑,半杯水潑灑下來,弄濕了被子,謝襄急忙去拂被子上的水,可水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滲了進去。


  她沉默下來,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金顯蓉此舉是故意的。


  金顯蓉吐了吐舌頭,表情倒是真誠,「對不起,你別弄了,我去叫護士過來換一床被子。」說著,就跑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護士進來換掉了被子,金顯蓉卻再也沒回來。


  她沒回來,謝襄反而鬆了一口氣,剛剛那股不自在也消失了,往後一靠,閉上眼睛,這一中午神經緊繃,比在學校還要累。她恍恍惚惚地覺得腿疼,呲牙咧嘴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又睡了一小覺。


  譚小珺送了飯過來將她叫醒,果真如她所言,滿滿一盒子的豪華午餐,謝襄一看到就來了食慾,眼睛放光的催著她趕緊把飯盒遞給自己。


  狼吞虎咽……從上次吃飯到現在,都不知道過了多久了。吞掉最後一粒米,謝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邊的油,抹了抹嘴,開始感嘆生活的美好,譚小珺鄙視的看了她一眼,認命的拿著飯盒去刷。


  揉了揉撐的鼓鼓的肚子,謝襄感到一陣口渴,剛剛那道涼拌菜里的鹽放得有點多,轉頭看向水杯,已經被金顯蓉弄灑了,裡面一滴水都沒有。謝襄只能伸著胳膊去夠桌子下面的暖瓶,手指一掃,暖瓶倒地,發出咣的一聲。


  謝襄有些惆悵,恨恨的看著自己被吊起來的腿。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暖瓶雖然倒了,卻並沒有摔碎。現在她連動一下都難……知道自己不該在意這些,只是心裡總是悲愁大過別的情緒,不知怎的,一直懨懨的,打不起精神。


  若是顧燕幀在,他會因為自己受傷,而感到同樣的……


  不,她不該想這些。


  將思緒收回來,謝襄歪過身子,努力地去夠水瓶,順勢深深嘆了一口氣。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結束,對了,自己被這麼吊著,衛生間怎麼上?

  正思考這個嚴肅的問題,沈君山推門進來,他在門外就聽到屋子裡的聲響,一臉的緊張,等到目光放在倒在地上的暖瓶上,這才鬆了口氣,快步走過來扶起暖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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