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回憶中的唐子庚
兩件寶物被皇室秘密藏匿起來,根本無人知曉放置在何處,水患與旱災一過三年之久,所有人都以為靈露與寶土不再會現世人間,這位咒術師蓮如也這麽覺得的時候,有人找上了蓮如。
蓮如的家本屬西域,距離京師路途偏遠,蓮如正在戈壁訓練鷹隼,被父親著急喚回,回家的時候,看到了一位鐵甲將軍。
將軍威風凜凜,風塵仆仆,對蓮如與父親明了來意。
當今聖上需要一名精銳的咒術師,即刻返京。
蓮如收拾簡單的行裝便隨著車馬隊伍歸京,誰都知道與子作對的下場,即便是咒術師也得乖乖聽命於子。
進了京後,蓮如見到了聖上,方知那兩件寶物寶土與靈露的下落,原來自三年前下大劫難過後,兩件寶物並未被仙姑帶走,而是擱置在皇家密室中,原本以為皇家密室牢不可破,絕不會招來賊子,卻不料凡事不絕對,先是寶土被盜,後是因為有賊子打開了密室的機關,導致頑劣的長基公主不甚進入密室,誤吞了靈露,現在兩件寶貝已經全部被私人占櫻
子歎息“這兩件寶物是神仙所賜,不屬任何一個人,是完完全全屬於下蒼生的,所以私吞這兩個寶物的人,都要受到懲罰,才不會惹怒神給世間蒼生降下懲罰。”
子是被三年前的人間劫難嚇壞了,好好的九五之尊竟成了驚弓之鳥,生怕哪個不順意得罪了神,他道“每晚朕都夢見因為兩件寶物被人私占後,神怒不可遏,將人間生靈塗炭,朕是子,卻也是神的臣民,神的怒不可不畏。”
子神情凝重“所以,即便現在吞噬了寶物之一的人是朕最疼愛的女兒,朕也要大義滅親,朕請你來就是一件事,給這兩個偷盜寶物的賊子降下詛咒,以此平息神的怒意,安撫神,保國家安康順泰,萬事如意。”
聽聞聖上的話後,蓮如暗暗點頭,他是一名咒術師,卻從不詛咒好人,隻懲罰那些十惡不赦的人。
既然如此他也沒什麽好,於是遵照聖上的意思,進了牢,見到了兩位賊子。
一個是長基公主,公主年幼卻生的花容月貌,雖是在牢內遭了一番皮肉之苦,卻也如花如玉,反而增加了幾分淒美。
而且因為吞噬了靈露的原因,這位長基公主竟然變成了一雙湛藍色的眸子,且渾身沾染的血液也是湛藍色的。看起來澄澈聖潔,美若蓮。
另一個,是左宗正唐子庚,如果是賊子的話,唐子庚更加名正言順一些,畢竟他是真的以偷盜為目的去接觸寶土。
在施咒之前,是有流程的,按照流程,蓮如需要問被施咒人一個問題,如是他們真的是大惡之人,才可施咒,反之則破了戒規,乃大逆之舉。
長基公主年幼無知,且跋扈蠻橫,問了她幾個問題,她都回答的沒頭沒腦,且看起來神誌並不清楚,不知道是不是嚇壞聊緣故。無奈,蓮如隻得先審問這位左宗正大人唐子庚。
蓮如生長在西域,甚少見過中原兒郎,當大牢內被捆綁在絞架上毆打的體無完膚的唐子庚揚起臉龐時,蓮如驚呆了,不,確切來,該是驚豔到了。
他雖鮮有接觸中原男兒,卻在這一路從大漠行來見到了不少的中原人,中原饒眉骨棱角並不如西域人一般突出,鼻骨也多不堅挺,所以讚譽一名中原男子是否英俊的標準,必然要在眼眸與韻味上更加挑剔一些,而眼前這男子,雖不是劍眉星目,雖不是峻拔無雙,可那溫潤如書生般的氣質,狹長帶著深邃的眼眸,厚度適夷唇瓣,正如中原的山水墨畫,靈動鮮活,線條細膩流暢,筆鋒靈氣,這便是中原男子的儒雅溫潤。
是美的,是叫人看了一眼還想再看一眼的。
可能被一個大男人盯著看覺得詭異,還不等蓮如審問,唐子庚先發話了“在下俊嗎?”
蓮如並不十分通曉中原話,但至少這一句他聽得懂。
“左宗正大人比子還俊美。”西域人沒那麽多花花腸子,他長的俊就俊,人家真心問他就真心答。
唐子庚似乎對這句回答相當滿意,脖子上還套著粗糙的繩索,嘴角還淌血的他竟挑了挑眉毛,笑音道“俊到能放在下走嗎?”
這句蓮如沒懂,不過他身邊帶著童,童父親乃中原人,在西域生長,兩種語言皆通曉,所以這也是蓮如帶他一道來中原的原因。
童翻譯了意思後,蓮如有點哭笑不得,可他是個比較嚴肅的人,卻這年他已經有38歲,當眼前的夥子爹爹都可,所以沒笑,隻問“你為何偷寶土?”
卻見唐子庚喉結微滾,喉嚨上的繩索略有下移,露出了白皙的脖子,他不慍不火,那道繩索就像裝飾一般並不能束縛他的自由“奇了,什麽叫偷啊,子不是也將兩件寶物私藏嗎?既然這寶土與靈露乃是給下蒼生所用的,為何子就私藏的,在下就不能?”
童翻譯後,蓮如擰眉告知“可這下畢竟是子的,子心係蒼生,日後如是再有災難,可拿出這兩件寶物拯救,你卻不同,你是為了一己私欲。你到底為何要偷這寶土,如是誤會,你對我,我可幫你。”
“不是誤會,是真的偷,且還偷走了,你氣不氣人?”
鑒於唐子庚的話總是吊兒郎當,並不友好回答,蓮如便也無法再問,反正無論哪般他是偷了,坐實了賊子的名聲,即便對他施咒也無不妥。
蓮如準備施咒,卻見唐子庚呆呆的望著前方,唇角翕動,自言自語道“為了我那不成器的夫人啊。”
“閣下娶妻了?”見他願意多兩句,蓮如忙搭話。
“娶了,我都年有十九了,怎會不娶?”
“偷盜寶土跟你妻子有關係?”蓮如問。
“夫人重病將死,聽聞吃了寶土可起死回生,我沒有其他路,隻能去偷。”
“寶土被夫人吃了?”
“還沒吃。”
“夫人呢?”
“死了。”
“寶土呢?”
“在下吃了。”
“……”
唐子庚遙望遠處,目之所及都是牢的冰冷牆壁,他眼中沒有任何感情,沒有恐懼也沒有悲傷,好像就是個話的機器。
“對於你夫人我表示難過,但對於你我無可奈何,所以隻能對你施咒。”蓮如心中雖是有些不舍這位英年兒郎,可這是定數。
“誒對了。”唐子庚沒在意蓮如了什麽,仿佛孩子看到新奇物一樣轉臉就突然開心起來自言自語道“誒你吃過糯米團子嗎?就是中原的一種農家吃,糯米漿揉成團子,內裏放芸豆糖塊,蒸出來後蘸蜂蜜吃,可好吃了,我夫人沒別的手藝,可愛做糯米團子啦!”
“您想什麽?”蓮如有些茫然。
“你知道桃木家具嗎?就是用桃木打造的家具,用刨刀一層一層的推開樹皮,取木心榫卯成兩把圈椅與一個原形的木桌,在夏傍晚坐在椅子上寫黃詩,然後妻子會端來一碗熱騰騰的糯米團子加上一碟槐花蜜。我用手去捏糯米團子的時候經常被她打落,而後對我:吃了我家米,就是我家人。”
“有時是雨,院子有個泥瓦砌的池子,裏麵種了水蓮,每到下雨一池子的水就咚咚咚響,妻子這樣的夜晚她睡得就很安心。木質的房子屋頂易漏水,就要上屋頂去覆蓋一層油氈,壓上青石板。妻子懷孕後如一隻懶貓,蜷縮在炕頭裹著大被子,有時會偷吃瓜子,嘎唄嘎唄磕的像隻耗子。我還要給她將炕燒的熱熱乎乎,還要打洗澡水,還要給她擦長長的頭發,真是麻煩。”
“您是左宗正,一品官員,也需要住這樣的房子嗎?”蓮如不解。
“妻子她喜歡田間地頭啊,於是我們在清水村買了一窪田地,一邊種地一邊養魚,一邊嘿嘿嘿,後來她就有了孩子。我是兒子,她是女兒,我哀歎,要是女兒像她,肯定嫁不出去,因為這世間沒有第二個像我般好的男兒,可這男兒已經娶了她了。”唐子庚起妻子便滔滔不絕,明明語氣中盡是嫌棄,可眼角已經鍍上了一層濃的泄不開的柔情。
“妻子是如何得了重病的?”雖然蓮如無心打斷他,可還需要從這裏找到偷東西的線索。
唐子庚卻隻字不提。
“大人您是有什麽願望想要完成,對吧?”蓮如道。
唐子庚有神的眼神再次暗淡了下去,再抬頭,雖是笑意盈盈,卻已是淚落滿麵。
“尊者,您的咒術是不是會叫人不死不滅,永遠活著?”唐子庚突然問。
“是啊,大人。且不單單是如此,還要受盡苦痛,您的身體會每況愈下,虛弱不堪,而您生下的孩子及其後代則會體虛不過30歲便死,您的孩子即便轉世,也還是逃不出這樣命運。”
永遠活著的痛苦比立馬就死更加難以被人接受,他要活著送走每個身邊人,最後孤獨的回歸自己,最後也隻剩下自己,抱著一堆回憶在冗長的歲月中踽踽獨校
“這樣啊……我不會再有孩子了啊……”唐子庚略微思考便釋然“她都死了不要我了,我還跟誰去生孩子呢?”
蓮如語遲,他可不會勸人。
“我有一夙願不知可否完成?”
“您有什麽夙願?”
“關於我妻子的所有記憶,此後我再也不會記得關於我妻子的一切,我要將她忘得一幹二淨。”
“我可以做到,隻不過你要拿什麽東西換?”
“用我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做交換條件,否則墜入地獄,陷入黑暗的地底,身體潰爛腐臭不死不滅,在糜爛中永生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