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饑荒
二五。這名字挺上頭的。
凡間的窮人們連飯都吃不起，自然也不會重視名字叫什麽，除卻以數字代替外，甚至多有叫狗子、鐵蛋、二驢這樣的名字，越是賤氣的名字，越是好養活。
況且大家也沒什麽文化，取個名字當代號，朗朗上口好記，在村子間互相知道誰是誰就得了。
畢竟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出來的人，也不可能有誰能走得出去村子外生活，幾乎是生在哪就紮根在哪，到老了埋在哪，變成一把黃土與村子裏山川大河融為一起。
淩羅知道，自己是下凡到了一戶窮人家，具體窮到什麽地步還未可知，隻知道眼下麵臨的境況，好像有些棘手。
最慘的是，淩羅下凡後沒能順利繼承原主的記憶，所以她屬實有些茫然。
麵前的老漢怔忪的立在地上，見淩羅醒來，十分詫異的揉了揉幹癟的眼眶，為表示這一切不是幻覺，還猛勁的嘬了一口煙袋。
站在老漢身邊的肥壯二逼青年倒是撿了個樂，伸手指了指清醒的淩羅，將腦袋晃晃悠悠的轉了一圈後嘎嘎笑道“娘子醒了！”
“三狗子！閉嘴！”老漢伸手啪的打在了名為三狗子的青年手指上，又將煙嘴從口中自左到右的挪了個位置，十分排斥的瞪了三狗子一眼，示意他閉嘴。
淩羅算是看出來了，合著被三狗子叫了一聲娘子，她還沒什麽，老漢先不樂意了，自己還配不上這三狗子還不成？
卻見剛剛還哭喊的婦人見淩羅醒來，頓時喜極而泣哭的更凶，拉住淩羅的手忙問著“二五，你好了，身上還疼不疼，冷不冷，認不認識娘，這是幾？”
隨即，便見婦人淚流滿麵的對著身側兩個孩子招呼“二六、二七，你二姐醒了，快看，你們二姐這次真的醒了！”
幹瘦的兩孩子瞬間平淩羅身上，連哭帶嚎的喚著“二姐！二姐！”
淩羅此番被貶下凡，不知上麵有多少雙眼睛正盯著她看笑話，要是她還表現出一副驚慌失措或者無所適從的模樣，豈不是要被上頭那些仙君笑掉大牙。
尤其是寧玉與楚斷，若是見到她在凡界表現出哀痛無奈的模樣，怕是日後回歸庭，還要被這兩貨嘲笑個千八百年的。
楚斷慣會記住淩羅出醜的事，好似這樣特有成就福
所以淩羅定了定神，得知自己下凡到了一戶極其清苦的人家後，既不反抗，也不莽撞，甚至沒有表現出任何悲愴，默默的接受，就很棒。
回到現實，淩羅一時間被問題衝擊的有點暈頭轉向，隻按住婦人晃在自己眼前的幾根手指道“娘，我沒事。”
婦人一見淩羅不僅醒過來了，還開口話了，喜不自勝，馬上轉身看向老漢，哭到“他三叔，您看，二五醒了，蒼有眼二五真的醒了！這二五與三狗子的婚事是不是……”
自己與三狗子的婚事？淩羅倚在牆上朝著地上的三狗子又看了一眼，三狗子正摳出一塊鼻屎試圖往他爹的嘴裏塞，被他爹怒氣衝衝的一巴掌打了下去。
這三狗子一眼就能看出智商不高，自己一個好好的姑娘，為啥要嫁給這麽個玩意。
還不等淩羅開口拒絕，卻見老漢一口濃痰淬在地麵，佝僂著腰罵道“呸！真是癩蛤蟆想吃鵝肉！虎子咋能娶犬女！今個俺一大早連飯都沒吃的趕過來，就是要老早的告訴你，死了心吧，沒門！”
嘖，你瞅瞅，這年頭你嫌別人是叫花子，人家叫花子還嫌棄你飯餿。
“他三叔，您就行行好，叫二五嫁給你家三狗子吧，二五會幹活，會縫衣裳，會做飯，她啥都會，隻要你能娶了她，給她一口飯吃就成。”婦人嗚咽了，咬了咬牙繼續道“二五打下生就許給你們家，如今已經16年了，你們突然不要她，叫她再嫁給誰去啊！”婦人著，將懷裏的弟弟妹妹緊緊攬住，嗚嗚的痛哭起來。
這哭訴的婦人，就是原主的娘——馮蘭。
馮蘭身邊的兩個孩子就是原主的弟弟二六、妹妹二七。
淩羅能夠理解，凡間的女人沒有地位，窮女人更是沒有自我可言，如果真的到了一定年齡嫁不出去，況且還是一直與其它男子定著親的，恐是這一輩子都別想在十裏八鄉的找到婆家了。
至於再遠的距離，也走不出去了。所以難怪馮蘭會如此激動，抓住三狗子這種貨色都不放。
隻見那老漢將眉頭皺成了大疙瘩，將旱煙的聲音吧嗒的更響，煙熏火燎裏他淡定的將煙袋鍋磕在鞋底，滿臉嚴肅道“要不就嫁給二賴子吧，二賴子死過兩個老婆，興許能要她。”
卻這時，在窸窣聲的窗外，隻聽見一個男饒聲音響起嚷嚷“老子才不要她呢！”
馮蘭聽聞這話哭的更凶了，兩個眼珠子紅腫的如同爛桃一樣。
淩羅就奇了怪了，看兩個弟妹與娘的樣貌也不醜，自己宿原主身後，雖還沒照鏡子，卻也覺得樣貌上差不多不嚇人，聽眾人三言兩語的口氣自己也是黃花大閨女，又不吃人，為啥就成了狗不理了呢？
老漢原地清了清喉嚨淬了口痰，抬腳用鞋底在地上抿了抿，後義正言辭的道“這個，俺也沒法子，你家欠了多少饑荒你不是不清楚，光是欠俺們家的就得這個數。”完張開五指在婦人麵前晃了晃，一瞪眼道“五錢銀子！”
五錢銀子，擱在窮苦的村裏來，就是一筆巨款。
“去年又是個爛年頭，莊稼收成又不好，誰娶了你家二五，就是娶了個討債鬼啊！自己的飯都吃不上，誰還能管她，給她還債？”
難怪。
難怪連死了兩個老婆的鰥夫都不要她，感情這村裏的老少爺們還挺務實，知道娶親娶賢，別娶沒錢。
“錢，俺可以賺俺可以還，不需要二五來扛這債，俺就是想要閨女嫁出去，別被人戳破了脊梁骨……”馮蘭哭的嗓子嘶啞，聲音逐漸了下去。
“俺的話也到這份上了，不想再多啥，意思就是這個意思，反正，俺家三狗子已經跟上村的四妞定親了，近期就辦喜事。至於你們欠的錢，可以慢慢還，不著急。總之今的話就撂在這，跟你家二五的婚事就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