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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3章 有人等你

  心裡,像是崩了一座山。


  可我抬起頭,對他一笑:「多謝。」


  「不敢。」


  生離死別,誰也躲不過。


  尤其,是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我。


  我以後,會比三界的壽命更長,可時間總是流逝的,只要流逝,就總會帶走什麼東西。


  杜蘅芷說,我心裡有太多東西,很難進去。


  可到了現在,心像是被蟲子蛀了,開始虧空了。


  只要是路,一步一步走過去,再長,也會走到盡頭。


  到了商店街,我遠遠就聽見裡面一片喧鬧。


  有人笑,有人大叫,水泄不通,跟兩側早早拉上了防盜門的鋪子,是個鮮明的對比。


  門臉也亮著燈,跟街上的積水交相輝映,竟然還挺好看的,而且——我一愣。


  一個身影,撐著傘,站在了門外。


  看見了我,踩著滿街的水,奔著我就跑了過來,一把傘偏在了我頭上:「冷不冷?」


  白藿香。


  「你可算是回來了,」她低著頭,從懷裡拿出了一個保溫杯:「薑絲驅寒茶——快喝。」


  水杯里的熱氣蓬的一下籠罩出來,裡面是滿滿的湯水,她自己的臉和嘴唇,卻已經發了白,唯獨鼻尖是紅的。


  「你怎麼在外頭?」


  她仰著臉對我一笑:「我——我沒什麼事兒,也是剛出來,就是透口氣,裡頭太鬧了。」


  不對,她身上的衣服,料子不厚,已經全被水汽浸透,劉海也幾乎滴下水來,沒幾個小時,不會到這種程度。


  而且——透氣,帶著一整杯的薑茶?

  「今天來了好多人,」白藿香故意把聲音提高,笑眯眯的,裝出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咱們兩層樓都裝不下,程星河把古玩店老闆趕出去了,在他的店裡,也待客,古玩店老闆從姑爺那弄了一捆青甘蔗,程星河自作主張,給大家分了,古玩店老闆回來,八成要找咱們哭。」


  可我看得出來,她眼裡,只有擔心和不安。


  我給她帶來的,似乎,也總是擔心和不安。


  「多謝你。」


  很久以前,她就在天河後面望著我了。


  可我一直不知道。


  白藿香一愣。


  她厚重的睫毛上,因為水汽,凝結出了細碎的水滴,一眨眼,就跌下去了,她歪著頭:「謝我——什麼?我……」


  她眼裡有了愧色:「這一路上,有能力幫你的實在是太多了,為你付出一切的,也太多了……我,我什麼都沒幫上,承擔不起。」


  我搖搖頭:「你做的,我都知道……」


  她打了個噴嚏。


  我把傘重新推到了她頭上,碰到了她的手,冷的幾乎沒了人氣。


  我推著她,加快了腳步:「裡頭暖和。」


  白藿香有些受寵若驚,蒼白的臉上,微微染上了一絲紅暈。


  我一進門,就看見了許多熟悉的面孔。


  厭勝門的熙熙攘攘佔據了冰箱那一片,十二天階的熟朋友擠在了櫃檯附近,跟罐頭裡的筍絲一樣,交錯縱橫,插腳不下。


  師父和何有深正在打小牌,烏雞夏明遠他們都在後頭看著,個個眼珠子都沒抬一下。


  師父摸牌,跟拉鋸一樣,何有深鏡片後面的眼睛,一眨不眨。


  終於,師父把牌一甩:「你們天師府的,還是差點。」


  師父的牌,比何有深的,不多不少,就大一個點。


  何有深鋥亮的皮鞋往下一跺:「哎呀!」


  後頭有叫好的,有噓的。


  白藿香低聲說道:「杜大先生來了信兒——哪怕知道杜蘅芷的事情,也請大家萬萬不要難過,她若是知道,心裡一定不安,算是違背遺願,真想送她,那就給她慶賀,終於進了你家門的喜事。」


  喜事兒……


  他們抬起頭看著我,頓時鴉雀無聲。


  師父第一個站了起來,但馬上又是一聲呻吟:「哎呦,壞了,起急了——抽筋兒了,補鈣,我得補鈣……」


  老四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好歹您還能起來,要跟我大哥一樣……」


  坐在輪椅上的大宗家射過一道視線,老四的笑一下凝固住了。


  「爹!」


  一個身影撲過來,抱住了我的脖頸:「你回來啦?哎呀,你身上好香——是不是去買糖了,給我帶了沒有?」


  赤玲。


  我揉了揉她的頭髮,把糖拿出來。


  赤玲一聲歡呼,回頭看向了琉璃眼的半夏。


  她們兩個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這兩個小姑娘,似乎處成了朋友。


  可一個小手飛快的抓了過來,搶了就跑。


  這是摸龍奶奶那個小孫子,四大家族魏家的。


  我一直不知道他叫什麼,程星河直接跟那個小孩兒叫「魏什麼」。


  摸龍奶奶也還是不管,笑吟吟的看著赤玲和半夏追他。


  老黃開了口:「你這樣不行,他媽的慣來慣去慣成仇……」


  摸龍奶奶一瞪眼:「你要不服,就動手——我先不慣著你!」


  後頭,還有幾個探過來的腦袋,老亓帶來,那幾個灰百倉的孩子,不過,他們不敢過去拿。


  Maria姐上去就搶了一把,丟給了那幾個小孩兒,聲音揚起來:「看什麼,有喜歡的,搶哇!你那個短命爹沒教給你們,臉皮厚,吃個夠,臉皮薄,吃不著?」


  糖分完了,她們一讓開,後頭是個大桌子,跟上次一樣,擺滿了各種東西,夠曲藝愛好者來報菜名。


  程星河也站了起來,一張毛巾蓋在了我頭上:「趕緊擦乾淨——就等你來了,開硬菜!」


  這是——他第一次來門臉的時候,我給他蓋過的擦腳毯子。


  啞巴蘭把我摁在了座位上:「哥,外頭冷吧?我早就給你準備了熱湯——一喝了,那能幸福的重獲新生。」


  「不會說話你就少說一句,」皇甫球跳起來推啞巴蘭的腦袋:「他還要什麼新生?」


  蘭建國咳嗽了一聲:「哪怕是這樣——您小點勁兒。」


  他們的視線都看了過來,盯著我和那碗湯,跟白藿香一樣,也有擔心和不安。


  可跟約定好了一樣,他們都對我笑了起來。


  大家心照不宣,誰也沒問我到底上哪兒去了,為什麼這個時候才回來。


  熱氣氤氳,這是家,家裡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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