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9章 千枚紙鶴
這把程星河給氣的:「這十二天階也一樣——就不能把傳聲符弄長點?每次都說一半,買不起紙是怎麼著?」
都被困住了,這點紙,說不定也是很不容易才湊起來的。
可這個時候,程星河的聲音,在我耳朵里,已經逐漸變成了濃重的重音。
我還想說話,一張嘴,又是一串血,眼前就發黑。
這種一種幾乎讓人窒息的感覺,硬要形容,好像被關在密不透氣的船艙里,隨波逐流,讓人只想逃出去。
迷迷糊糊之中,覺出有人在推我有人在拽我,重音越來越吵鬧,心裡極其煩躁,想掙扎,可是手腳用不上力氣。
但是我聞到了一個味道,讓人十分安心。
是藥草氣息,苦澀又溫暖。
我沒有意識了。
一片黑暗之中,隱約聽到了一個聲音。
像是兩塊石頭在互相碰撞。
那個穿黃袍的。
他利用手裡的東西拋上接下,像是完某種打發時間的遊戲。
我認出來了——這是擲筊。
利用兩片東西的形狀,來占卜自己想知道的結果,往往是下不定決心的時候,把選擇權交給上天。
他,也會對選擇猶豫?
「人總有選擇,」穿黃袍的似乎知道我再想什麼:「上一次,我選錯了。這一次,希望你能選對。」
這麼說,我會遇上某種選擇?
「一個至關重要的選擇。」他緩緩說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你希望我怎麼選?」
「聽你自己的心。」那個穿黃袍的答道:「就跟你之前做的一樣。」
我注視著他,感覺十分玄妙。
在傳言之中,他幾乎是一個被神化了的人物。
仁慈並著暴戾,結交天下,也四面樹敵。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是一個天生的領導者,天生的英雄。
可我呢?
都說我是他的轉世,可我——跟他似乎有很大的差距。
哪一個是真正的他,哪一個,是真正的我?
「嘩啦啦……」
鳥振翅的聲音掠過,我睜開眼睛,看見一片明凈的藍色天空,開著的窗戶上,掛著一串藍色的紙鶴。
這東西,是祈禱病人儘快康復的?
這是,到了厭勝門了。
「你醒了?」
白藿香站在我床頭,別提多高興了,我吸了口氣,覺出身體好多了,跟她道謝,她把我摁下來:「多躺一會兒。」
果然,那個葯香的味道,是她身上的。
我睡過去之後,他們花了很大功夫把我從那片黑水域裡帶了回去,大章魚立下大功。
不過這一回來,杜蘅芷又被天師府叫走了,夏捲毛也一起離開,說是有事兒。
「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設了那麼個缺德陣。」程星河的聲音也在門口響了起來:「知道是誰,打他個斷子絕孫。」
他跟烏雞一起蹲在了地上,不知道在看什麼,可能是手機版的花花公子。
「說的是啊!」烏雞立馬義正辭嚴:「給我師父下套,我把他們家祖墳刨了去。」
我一樂:「那你還真辦的到。」
烏雞一愣,大腿一拍:「師父,你知道設誅龍陣的是誰?我現在就去。」
「是十二天階設的,說不定,還是你爺爺。」
烏雞的臉一下僵住了,但馬上說道:「不是,我爺爺怎麼可能……」
他們是為我好——之所以設陣,為的就是攔住我。
怕我一意孤行,非進去不可。
要是那些想害我的人——十二天階都說了,他們是引我的誘餌,那些人,巴不得我進去。
這個誅龍陣,是良藥苦口,逼著我懸崖勒馬。
「真要是這樣,那是好意,」烏雞有些尷尬,而程星河立馬說道:「那也不能下那麼厲害,把人往死里整啊!七星但凡走的晚點,直接先讓誅龍陣給害死了。」
一直悶不吭聲觀察綠植罐子的蘇尋終於回過了頭來:「我覺得,他們不是故意的。」
「什麼意思?」
蘇尋答道:「那個誅龍陣的鎮物,不是特別厲害的伏龍木,按理說,應該只會把他攔在外面,他身體發生那麼嚴重的反應,是因為妖氣。」
是啊,誅龍陣除了能防龍,也能保平安,抵抗妖氣。
而我身上,有九尾狐的強烈妖氣。
九尾狐的尾巴,是一個雙刃劍,帶來巨大能力的同時,也會帶來很大的反噬。
我覺得出來,身體已經被侵蝕的更厲害了。
程星河立馬問道:「正氣水,有什麼法子給七星把妖氣壓住嗎?」
白藿香說道:「要想壓制,要麼是取出來,要麼,就一個法子,讓自己,比九尾狐的尾巴更強,也就是——長全真龍骨。」
哪怕幹了紅姑娘,鐵蟾仙,三水仙官幾件事情,真龍骨雖然成長了不少,可還是沒達到以前的程度。
看來,其他的事情只能暫緩,把重心放在真龍骨上了。
程星河也是這麼想的:「你先休息,休息好了,咱們去找那個萬盆仙。」
烏雞來了精神:「程狗,你知道那個萬盆仙?」
「我是不知道。」程星河奔著一個房間抬了抬下巴,有些不懷好意:「有知道的。」
一隻眼睛在牆壁上暴睜,接著,轉瞬消失,像是逃走了。
「你先休息。」程星河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休息好了,那玩意兒隨時待命。」
你問過它意見了嗎?
不過,四相局的真相就在眼前,找謎底的速度,越快越好。
瀟湘,老頭兒,都還在等著我。
「我休息好了。」
我要起來,白藿香伸手扶我,我一看她指尖,就皺起了眉頭:「你手怎麼了?」
她的指尖發紅,甚至有細小的傷痕,像是磨損的。
她慌忙把手藏起來:「天干氣燥,有點脫皮。」
不像。
出了門,我才看到,很多地方,都掛著淡藍色的紙鶴。
回過頭,才從窗戶里看到,白藿香以為我們走了,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疊藍色的紙,一張一張細細的疊了起來。
程星河也注意到了:「也不知道正氣水這兩天怎麼了,也不睡覺,天天疊那破玩意兒,掛的到處都是,我說她實在閑得慌,要不就疊疊紙元寶,還能賣點錢呢,我是為了她好,你猜她怎麼著,她說請我吃伸腿瞪眼丸!你說女人心海底針,誰也猜不著。」
烏雞盯著那些紙鶴,一雙泛粉的桃花眼卻有點失神。同時,也夾雜著羨慕。
我忽然想起來,小學的時候,班裡的女孩子也疊過。
她們說,只要能疊一千個,就能讓喜歡的人,一輩子平安。
我的心忽然跟針扎了一樣,一陣子銳痛。
她一個做醫生的,用這種虛無縹緲的方式求平安?
她的指尖,就是這麼磨的?
風一過,把四下里的紙鶴都吹了起來,她的眼神,明亮,認真,又堅定。
「師父。」烏雞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你說有些事情,是不是再怎麼努力,也不會有結果?」
烏雞的聲音,帶著幾分寂寥。
「也許。」我心裡發苦:「有些事情,沒人能說得准。」
程星河似乎沒聽明白:「那還努力個屁,努力不會成功,放棄一定輕鬆。」
可烏雞卻回過頭,金色的陽光打在了他澄澈的桃花眼裡:「即使是這樣,我也還是想努力——哪怕不會成功,我不想自己後悔一輩子。」
我第一次看見烏雞這麼堅定,幾乎跟疊紙鶴的白藿香,一樣堅定。
程星河兩隻手枕在了腦後,哼唱了起來:「愛真的需要勇氣,來面對流言蜚語,只要你一個眼神肯定,我的愛就有意義……」
跑調跑到南山坡了,可這個歌詞,讓人心裡發酸。
到了千眼玄武的房間,一瞬間的功夫,所有的眼睛都給閉上了。
程星河大大咧咧往它眼睛上戳:「剃頭的關門——不理?」
千眼玄武瓮聲瓮氣的說道:「老夫這點眼珠子修鍊的不容易……」
「我們不白來,」程星河說道:「給你帶了伴手禮了。」
千眼玄武的眼珠子睜大,好奇的轉動了幾圈:「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