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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4章 二十年前

  樓家女知道的,是這個故事的另一個角度。


  十八阿鼻劉名聲確實差的不像話,行當里沒人願意跟他來往——更別說他野狐禪出身,沒一個拿的出手的家族和師父撐腰,再厲害,人們只會畏懼,不會臣服。


  傳統行當,都看門第。


  所以,姨婆跟他好上之後,樓家大怒,非要姨婆跟他斷了來往——別人還好,就是姨婆不行。


  為什麼,因為那個姨婆,是內定的下一任當家。


  這樓家雖然是武先生,這些年來,卻素來都是女人做主,不外嫁,只招上門女婿。


  而且,繼任人認賢不認長。


  三姨婆歲數雖然在三姐妹里最小,但是行事狠辣,聰明機敏,被上一任家主點了名要她挑大樑。


  那她的夫婿,就更是關乎家運,至關重要。


  樓家已經選了好人選了,那個年代,包辦婚姻再正常不過了。


  姨婆不聽。


  她非十八阿鼻劉不可。


  樓家雖然女人主事兒,可比男人還要殺伐決斷,當時就設了一個計——不是非十八阿鼻劉不可嗎?


  弄死他就行了。


  別家是難做到,可她們家是專門對付先生的賞金獵人,靠著無極鐲,不在話下。


  等有人把消息透露給姨婆的時候,就來不及了。


  包圍圈就在十八阿鼻劉常出沒的野庵。


  姨婆送了傳聲符,可十八阿鼻劉睡著了,沒接到,她擔心不下,就親自找過去了。


  她對那個「圍獵」陷阱十分熟悉,知道那叫「紫氣東來」,沒人扛得住,三千根秘符針藏著邪魄,扎進經絡,當場就得見閻王,見不得閻王,也得終身癱瘓,再厲害的鬼醫都搶救不了。


  等她趕到的時候,因為對這個陷阱的熟悉,她在最後一刻,擋在了十八阿鼻劉前面。


  她的經絡全斷了。


  不光如此,邪魄是從走屍,四十九人油,死人蛟等東西裡面提煉出來的,不光經絡斷,肌膚也開始腐爛,這是破釜沉舟的法子,就是為了讓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所以根本沒藥可醫。


  十八阿鼻劉眼看著她倒在自己懷裡,那感覺倒不是心如刀絞——他連疼都感覺不出,只怕已經木了。


  是個男人,就一定要給自己的女人報仇。


  可三姨婆說,我就一個願望,你別傷咱們家的人。


  十八阿鼻劉僵住了。


  三姨婆還說,我人都不成了,你們也不要刁難劉充,事情到此為止吧。


  已經造成一個悲劇了,誰還忍心把悲劇繼續擴大?


  三姨婆對著十八阿鼻劉笑,說以後我不在了,你幫我護著咱們家人。


  紫氣東來的痛苦,沒有人扛得住,更別說,這東西毒發了之後,人面貌大變。


  三姨婆跟樓家其他女人一樣愛美,說什麼也不肯讓十八阿鼻劉看她中毒之後的樣子。


  那天,是十八阿鼻劉最後一次見她。


  從此以後,十八阿鼻劉就開始沉迷毒蘑菇。


  他不敢死,因為他答應了,只要有一口氣,就要替她護著樓家。


  他只能一次一次的穿過奈何橋,去看那個身影。


  他等著壽終正寢。


  本來,這個悲劇一直延續到了最後,也就算了。


  可誰知道,又出了那件事兒——那件導致十八阿鼻劉被抓進銀河大院的事兒。


  樓家新姑爺跟那七八十個高階先生一起離奇失蹤。


  除了十八阿鼻劉,別人就沒這麼個本事,樓家大怒,認定了,是十八阿鼻劉背信棄義,為了三姨婆之死,跟樓家報仇,也撕毀了對三姨婆的承諾,要殺了他。


  十八阿鼻劉就這麼進了銀河大院,躲了半輩子。


  樓家女盯著十八阿鼻劉的表情,微微一變,那雙眼睛,猶如死水微瀾。


  我嘆了口氣,看著樓家女:「現在,大家都知道怎麼回事了。」


  樓家女微微咬了咬牙:「你為什麼不早說?」


  這個問題,跟我剛才問的一樣。


  確實是草率,可這是人之常情。


  十八阿鼻劉咧嘴一笑:「我說了,你們不信——嘴皮子磨破不管用,造孽喲,我也就不想說了。」


  樓家女抿了抿嘴。


  那是自然,當年所有證據全指向了十八阿鼻劉,他說沒有,誰信?


  動機,能力俱全,要不是他本事大,說不定已經被判處極刑了。


  冤案從來都不少,竇娥也一代一代沒缺過。


  樓家女厲聲說得對:「如果不是你——那害死我姨夫的,到底是誰?」


  這就說到了點上了。


  我立刻問道:「現在,你是不是能說了,二十年前,那個包括你姨夫在內的七八十個人,到底是為了什麼聚集在一起的?」


  十八阿鼻劉嘆了口氣:「這件事兒,造孽喲,我看你還是別……」


  「四相局。」


  樓家女盯著我,聲音凜冽又堅決:「我姨媽說過,他們是為了一個叫四相局的事情去的。」


  跟我猜的一樣。


  那他們的死因,必然也跟四相局有關係!

  十八阿鼻劉表情一凝。


  「還有別的嗎?」我立刻說道:「什麼都行!」


  我隱隱約約,覺得自己似乎是觸及到了,最想知道的事情了。


  厭勝門主,我家老頭兒,江瘸子,馬元秋……


  樓家女這才說道:「我聽說,是因為二十年前,有一個人,找到了四相局的入口,而那個四相局,事關重大,所以風水行里頂尖的人物,是為這件事兒聚集起來的——因為,絕不能讓那個人進到四相局。」


  我盯著她:「找到四相局入口的那個人——是不是厭勝門的門主?」


  樓家女看著我的眼神,又是微微一變:「你怎麼知道?」


  這就全聯繫上了。


  從頭開始捋——第一,景朝國君那個二百五封自己為神君,給自己修了四相局來保持江山永固——這件事兒,有可能跟臭名昭著的江仲離有關。


  江仲離作為總策劃,四相局開始啟動,負責點穴的四大家族隨葬,夏家仙師是監工,厭勝門負責修建,豢龍氏抓了瀟湘鎮青龍局。


  按理說四相局成功,可這其中,出了某種差錯,江仲離和自封神君的景朝國君失蹤,景朝覆滅,天師府和厭勝門反目成仇,厭勝門幾乎滅門。


  但四相局成了,開始保周圍風水平安。


  就這樣一直延續到了二十年前。


  江瘸子進入擺渡門,拿到了夏家仙師放在擺渡門,跟四相局有關的東西。


  與此同時,門主二宗家為了找天師府報當年的滅門之仇,四處尋訪四相局的真相,要一洗沉冤,結果遇上了花奶奶,找到了四相局的入口。


  可這件事兒被人發現,捅給了我家老頭兒馬連生那幫黑先生。


  我家老頭兒立刻帶了人去找二宗家,就是為了逼問出真龍穴的下落,想分一杯羹。


  與此同時,天師府也不是吃乾飯的,也參與了進來,一起圍剿二宗家,我家老頭兒為了從二宗家那獨吞線索,跟二宗家一起沉進了那個河裡。


  二宗家不識水性,死了。再也沒回過厭勝門。


  不久之後,我就出生了,我們家老頭兒可能當年受了某種刺激,從行當之中急流勇退,金盆洗手,當了「奶姥爺」,撫養我長大。


  而樓家姑爺失蹤案,就發生在這一條時間線上的某個節點上。


  江瘸子和馬元秋,肯定也跟這件事兒有關係。


  而這件事兒在二十年前的開端——我忽然有了一個懷疑。


  二宗家是怎麼找到四相局入口的?

  會不會——是江瘸子給他了某種指點?


  二宗家為了報仇,立刻開始尋找四相局,結果被天師府,黑先生,還有樓家姑爺為首的七八十個高階先生盯上,腹背受敵。


  那這七八十個高階先生之死,可能就跟那個背後謀划的真兇有關!


  我忍不住看向了樓家女:「害了你姨夫那幫人的真兇——會不會就是那個江瘸子?」


  不論如何,這件事兒,江瘸子是最大的關鍵,他把這一池水攪渾了之後,自己倒是銷聲匿跡,玩兒得一手好失蹤。


  樓家女皺起眉頭:「那是誰?」


  我還想知道呢!


  思來想去:「他不會白白姓江。」


  樓家女到底是行內人,反應極快:「十二天階江藏水?」


  還有——那個江真龍。


  乃至於,始作俑者,江仲離。


  我立馬看向了那個十八阿鼻劉:「這可是沉冤昭雪的好機會,你還知道點什麼?」


  十八阿鼻劉卻皺起了眉頭,像是在考慮什麼:「造孽喲——跟四相局有關係,不是咱們這些土裡鑽的能攀扯的……」


  我說道:「我明白你為什麼不想攀扯——你怕樓家跟著卷進來,也跟著倒霉,可你想過沒有,樹欲靜而風不止,這事兒也許一開始,就是一個局。」


  十八阿鼻劉抬頭看著我:「局?」


  我答道:「那七八十個先生,肯定是知道了四相局某種秘密,才被滅口的。可真兇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兒的蛛絲馬跡,才特地推在你身上的。你不想攀扯,可這由不得你。」


  十八阿鼻劉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他是個什麼人,不會不明白。


  「你答應了三姨婆保護樓家人的。」我繼續說道:「可她們為了那個姑爺查下去,也只會越陷越深,還不如把話說開,能做明白人,總比做糊塗鬼強一些。」


  樓家女盯著十八阿鼻劉,顯然也是這個意思。


  終於,十八阿鼻劉咬了咬牙:「造孽喲——那我就告訴你,這真龍穴,其實,在二十年前,就被打開過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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