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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8章 海中郎君

  怎麼也是個人命,這麼說話顯得也太冷血了。


  不過,沒經歷過人家的事兒,最好不要替人家大度,我剛要說話,程星河先開了口:「怎麼,他揍過你?」


  小孩兒咧著嘴,奔著自己嘴角指了指。


  他嘴角上,有個疤痕。


  他對著那個少年一甩下巴:「我小時候在沙灘上挖蟶子,他從後面一腳把我踹在了沙灘上,說他爹是我害死的,要弄我。」


  小孩兒之前就說過,他身上還長著尾巴的時候,只要是對著海笑,海上一定會出現大風波。


  有一次他又笑了,笑的周邊的人毛骨悚然,都暗暗商量不出海了。


  可是少年他爹急著給少年交學費,又看著天氣明明是晴好,雲也正常,還是去了,說這是魚期,以往打滿就回來。


  他和滿滿當當的漁網是回來了,卻是被海嘯沖回來的,入殮的時候,他的手還死死攥著漁網,好像那時他唯一掙扎的希望,到最後漁網也沒從他手裡抻出來,是被少年他媽剪下來的。


  下葬的時候,他媽死死盯著海生,說他是妖怪的雜種。


  少年就認定了,小孩兒——忘了說,小孩兒的名字叫海生——是水怪的孩子,那些災禍,都是他帶來的,他爹,也是海生給害死的。


  那天海生醉生夢死的爹睡在屋裡不起,海生自己去挖蟶子,少年臨時起意,認定自己怎麼也該報復一下——就跟電視里的英雄為父報仇一樣。


  少年一腳踩在了海生的臉上,拿海蠣子鋒銳的殼子割他的嘴。


  你這個嘴引得災,我把你嘴割了!


  海生那天把嗓子都給哭啞了,可他爹還是一點反應沒有,呼嚕震天響。


  要不是三奶奶及時出現,怕海生的嘴也保不住了。


  小孩兒往往是最殘忍的,因為那個時候,他們還不知道什麼是憐憫。


  欺凌別人的,早晚會被反噬。


  果然,少年他媽哭的凄凄慘慘:「你爹就讓海給吞了,你不長記性——你讓你媽怎麼辦?」


  說著,一轉臉看見了海生,忽然跟想起來了什麼似得,隨手抓起了海邊一把石頭子,對著海生就扔了過去:「都是你,都是你——自從你這個妖雜種到了這,死了多少人了?你滾,你滾回海里找你媽!」


  但很快就被身邊的人給拉住了,她還不斷踢蹬,讓海生換他兒子的命。


  白藿香護住了海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海生神色木然,像是這事兒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似得,看出來,是習慣了。


  而他接著撇著嘴:「不過,我這話可不單單是因為他欺負過我。」


  「那是……」


  「李北斗!」話還沒說完,一隻手猛地就拍在了我肩膀上:「不是讓你在家等我消息嗎?想不到你這麼擔心我,巴巴又追過來,我這該死的,無處安放的魅力。」


  就瞅著程星河牙磣的表情,不用回頭也知道,夏明遠。


  夏明遠一抬眼,又看到了白藿香,一甩蓬頭更來勁了:「你有沒有覺得,我今天長得特別像你們家一個親戚。」


  他一張嘴大家都能看到他的嗓子眼兒,可這話又勾人好奇,白藿香皺起了眉頭:「誰啊?」


  他頓時洋洋自得:「你媽的女婿。」


  這要是在相聲界抖包袱,那當時就得跟一句「我可去你的吧」。


  我就瞅著夏明遠:「你也找到這裡來了,有消息沒有?」


  夏明遠很不愛聽:「你這話不咸不淡的,什麼態度,這不是抹殺我的努力嗎?我能找到這,已經花費了數不清的人力物力,很了不起了。」


  啥?

  我能來,是趕巧了,還是……冥冥之中有註定?


  不過,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江辰和司馬長老,還有夏家仙師的線索。


  而夏明遠接著說道:「我打聽了不少人——據說,他們倆是想上某個島上去,我這不是正想著等找到線索,想給你個驚喜嘛!你看你這小急脾氣。」


  「我又不是你老婆,要個屁的驚喜。」


  夏明遠皺眉:「你老婆真是上輩子缺德,找你這麼個沒情調的。」


  這句話,倒是讓白藿香深以為然。


  程星河也跟了一句:「這話倒是沒錯——萬物皆有靈性,除了李北斗。」


  我沒接那茬:「長樂島,你知道嗎?」


  夏明遠眼神頓時就是一凝:「長樂島,你沒弄錯吧?」


  「那地方沒有仙船,上不去?」


  夏明遠點了點頭。


  誰有辦法呢?沒準兒,江辰上頭有人。


  而夏明遠盯著那個被淹死的少年,皺起了眉頭:「海郎君?」


  什麼意思?

  這個時候,那個少年已經被抬了起來,紅背心也歪了,死白死白的皮膚上,露出了幾道子勒痕。


  愣一看——我皺起了眉頭,很像是舊時代的新郎官,在結婚的時候,胸口被紅綢系成了大紅花的痕迹。


  夏明遠低聲說道:「我過來這幾天就打聽出來了——這地方在龍王巡水的月份,沒成婚的男人是不能下水的,否則的話,就要被拉下去送給水妃神當郎君了,你看那個痕迹,嘖嘖嘖,可惜可惜。」


  難怪,剛才海生口口聲聲說什麼活該,又說不是為了少年欺負過他。


  是為了那個少年在禁忌的時候下海。


  夏明遠奔著遠處一指點:「那邊一片新墳,都是些不信邪的海浪君的。」


  果然,那地方一片白幡——說是做了海郎君,就是水妃神的人,不許葬在自家祖墳,不然要倒霉的。


  死了這麼多?

  而海生已經忍不住了,說道:「你們要是幫我找到了我三奶奶,我就告訴你們,那倆人跟什麼人見了面,在哪裡上的船!」


  程星河拉住了我:「你也聽見了——上次那個大轎子里的主兒!那個排場……你都做了水神姑爺,山神姑爺了,恭喜恭喜,這次,又能當這種新款姑爺了。」


  新你個頭的款。


  眼瞅著小孩兒眼巴巴的看著我,這裡又死了這麼多人,我納悶起來,那位水妃神名聲其實是很好的——據說保護過出使蓬裴國的官員,可現在怎麼又亂拉人下水了?

  而且,水裡真有東西,拉小孩兒的拾荒奶奶又為什麼?

  那句「可算找到你了」,又是怎麼回事,一個拾荒老太,跟水裡的東西是老相識?

  我就看向了程星河。


  程星河算得上是我肚子里的蛔蟲,癟了癟嘴,拿了一根貢香在水裡一招,又扔了一把酸梅,果然影影綽綽上來了幾個人影。


  不過,都是一些衣衫破爛的女人,沒有少年。


  程星河就問她們,有沒有見到那個三奶奶和那些少年。


  那幾個女人蹲下,一邊瘋狂的往嘴裡塞酸梅,一邊爭先恐後的點頭,跟程星河呶呶的說了些什麼。


  程星河挑起眉頭看著我:「說是看見了——老太太和這些少年,是被同一批人給抓下去的,那些人凶得很,其他的東西,都不敢跟那些人靠近,也就只有水妃神的人能管得了他們。」


  這個時候,其中有個女人,又說了些什麼,程星河一聽清楚了,這就皺起了眉頭,忽然看向了海生:「那天,你三奶奶,是不是戴了什麼東西?」


  海生一愣,跟想起來了什麼似得,說道:「三奶奶瞅見人家的金耳環,可羨慕的很,跟我比劃說自己土入了,要是有個金器就好咯,我就把一個金鎖打了,給她做耳環了。就戴了這個。」


  是入土。


  我看向了程星河:「怎麼,問題出在這?」


  「這些女人說,聽見那些東西議論,說老太太既然身上有這個東西,那就沒錯。」


  這麼說——那些東西一開始的目標,是海生?

  但是,海生的東西掛在了三奶奶身上,三奶奶成了替罪羊。


  海生跟瘋了似得抓住我:「他們要抓的是我?為什麼是我?」


  「你先說,那個金鎖是哪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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