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摸龍奶奶盯著我,眼神飄忽不定,剛要開口,我忽然覺得心口一陣劇痛,撲的吐出了一口血。
那個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扎進心裡去了……
程星河爬過來看見了,陰了臉,抓起了地上的石頭就要去砸摸龍奶奶。
我趕緊拽住了程星河:「不是她……」
程星河反應過來,扔下石頭就把我襯衫拽起來了,一瞅我胸前,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那個紅線蔓延到了胃的位置,馬上就要逼到了心口了。
程星河掏出電話要找白藿香,可手機一直沒反應,不由罵了一句:「她不是要給你想辦法嗎?辦法呢?」
她已經儘力了,還能怎麼樣?
而這個時候,摸龍奶奶望著那個紅線,忽然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來:「引靈針?」
那個笑容讓人渾身不舒服,我忍不住就問道:「怎麼,你認識?」
摸龍奶奶沒回答我,自言自語的就說道:「海老頭子那個金睛獸老婆死了,這下再攤上倒霉事兒,誰也救不了他了……」
倒霉事兒?不是,被扎針的不是我嗎?怎麼成了海老頭子倒霉了?
這話前言不搭后語的,我也聽不大明白,只覺得那個笑容,說不出的讓人瘮得慌。
而那個小孫子反應過來,連蹦帶跳的撒潑:「死老婆子,你為什麼怕他,為什麼怕他?」
摸龍奶奶連忙拉住了小孫子,一雙發黃的眼睛斜睨著我:「你們……也是來這裡找人的?」
眼看著摸龍奶奶不像是會對我們怎麼樣,我就點了點頭。
摸龍奶奶似乎正中下懷:「既然此如,我老婆子就跟你們搭個伴。」
這老太太態度變化的太快,剛才還喊打喊殺的,這麼一會兒又要搭伴,搞得人無所適從的。
我跟程星河對看了一眼,只好答應了——這個貔貅山裡卧虎藏龍的,能搭伴倒也不是壞事,最多留點心眼——多一個心眼兒多一年壽。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晚下來了,月色皎潔如水,山裡信號不好,我們跟烏雞他們斷了聯繫,也不知道他們跑到哪兒去了。
轉悠了一圈,還是沒什麼收穫,我跟程星河對看了一眼,心裡都有點緊張——白藿香他們到底上哪兒去了,總不能……也跟杜蘅芷他們一樣失蹤了吧?
那個抓人的白玉貔貅,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等我們想出來,那個熊孩子已經不樂意了,扭來扭曲要歇著。
我一尋思,這裡又是山魅又是黑煞的,別一腳崴泥里,就爬到了樹上四下看了看,找了個山洞,準備在裡面湊合一下——再說了,山裡這麼黑,點起火光,也許白藿香他們看見了,就會找上來呢。
那個洞倒是挺寬敞的,唯一鬧心的,就是那個熊孩子一會兒不閑著,一會兒嫌棄住的不行,一會兒嫌棄吃的不好,踢踢蹬蹬罵了半天,把我們倆煩的夠嗆,摸龍奶奶跟別人凶的很,就是跟小孫子沒能耐,花白頭髮被小孫子揪下去好幾根,還在那賠笑臉。
人家都說本事大的人性格也不正常,我還一直不信,認識了海老頭子和這個摸龍奶奶,才覺得古人誠不欺我,本事大的多奇葩。
程星河在灌木叢摸了摸,頓時大喜,就讓我趕緊拾柴禾生火。
我照著做了,他提著一串蘑菇和一個山雞就過來了:「這一路跟著黑白無常算是倒了霉了,算下來還不如討點野食舒服,跟著哥混,哥都羨慕你……」
我一瞅這貨找的還挺齊全,甚至有野蔥和野花椒。
一燒起來,可以說香氣撲鼻,雖然還是有點擔心白藿香他們,不過吃上熱騰騰的烤雞,一種久違的幸福感就湧上了心頭。
這個時候,要是瀟湘能在我身邊就好了。
這麼想著,我就把逆鱗拿出來,對著火光看了看,這一看不要緊,我頓時高興了起來——瀟湘竟然比之前又大了一圈,眼瞅著,有小壁虎那種個頭了!
這是……救了張偉麗的功德?
不論如何,也不能讓引靈針這麼弄死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這時程星河瞅著我一臉嫌棄:「死到臨頭,你還吃得下去飯?」
我說去你娘的,死跟吃飯有啥關係,處斬的還有斷頭飯呢,憑啥吃不下。
程星河的眼神反倒是有點欣賞,說我這傻大膽有點他年輕時的風範,被我踹了兩腳。
熊孩子在那吃壓縮餅乾,本來就在鬧脾氣,一聞見這裡的香氣,踢蹬著就要吃雞,程星河早看那個熊孩子不順眼,故意把雞咬的嘎吱咯吱響,火光照在他臉上,嘴邊的油亮閃閃的。
可摸龍奶奶卻像是很忌憚我,拉著熊孩子沒讓過來,我一尋思大老爺們跟熊孩子置什麼氣,就給了他一個雞腿。
那小孩兒接過去,燙了一下,甩手把雞腿掉地下了,也不心疼,嚎叫著要吃程星河那個乾淨的,程星河一聽瞬間就把雞腿塞嘴裡了,熊孩子氣的就衝程星河扔石頭,程星河扭來扭去表示「打不著」,把小孩兒氣蒙了。
摸龍奶奶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一張手,一個雞翅膀就掉在了她手裡:「乖孫聽話,那個髒了,這個給你吃。」
程星河一低頭,這才發現他留著打算最後吃的雞翅沒了。
小孩兒這下高興了,拿著雞翅就抖了起來,吃的這叫一個香。
程星河有個習慣——最好吃的總要留在最後,這下失了算,氣的夠嗆,我就勸他,誰讓你不快吃完了,對方是天階,性格又喜怒無常的,忍一時風平浪靜,算了。
程星河挺不高興,嘀咕著:「好東西留在最後,那才有點希望——否則越到後面,越沒意思。」
你特么吃個飯哪兒這麼多人生哲學。
這個時候程星河拿手機試有沒有信號,不小心滑到了一個頁面,全是轉賬記錄——他轉給別人的。
卧槽,這貨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竟然能給別人轉這麼多賬?
我想看看,但他馬上就滑回去了。
我立馬就問他:「媽的,我說你小子整天這麼見錢眼開,你給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給女主播打賞了?」
上次他冒死去大山魅那偷東西,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他平時雖然貪財,但更厲害的還是怕死,上次他可好險沒把命給搭進去。
我那會兒就覺得這個做派不像他,肯定有貓膩,這會兒可算是找到原因了。
前些日子還看見新聞,有些人平時節衣縮食,看見女主播擺幾個動作,什麼火箭大炮哐哐的砸。
我就勸他,趁早回頭是岸,愛情不是你想買,想買就能買。
程星河臉都綠了,憋了半天,憋出個你懂個屁。
我說我當然不懂了,要不你給我講講這裡的套路,我回商店街開個網路防損講座,給社會帶來點正能量。
程星河被我纏的沒辦法,這才把手機遞給了我,說你看你看,就你這樣還講座,最多是個馬桶座。
我一邊罵他一邊拿過了手機,這才一愣。
他轉賬的對象,是「豁嘴子小學」。
那個豁嘴子小學位置很偏,在那上學的小孩兒,都得翻山越嶺才能過去。
那個地方——原來就是程星河被海迎春追殺,逃竄的那個山。
那個山的來歷也挺有意思,說有個人在山上見了鬼,那鬼對著他吹陰氣,他一著急,心說怕什麼,贏了沒什麼可怕,輸了最多跟他一樣,所以心一橫,對著鬼也吹起了氣。
那鬼吹不過他,落荒而逃,他樂的大笑,結果嘴上有陰氣,一下笑成了豁嘴子。
程星河就告訴我,他也是倒霉,上山的時候趕上了冬天,雪埋到了人膝蓋上,走一步跟拔一次蘿蔔一樣,到了半山腰,連凍帶餓,倒下了,幸虧是山上的山民把他給救了,要不他早也成了一具骷髏了。
這些野外謀生的技能,也是豁嘴子山的居民教給他的。
他長大了之後,偶然回去了一次,發現豁嘴子山裡的娃過的特別苦,冬天上山,走的都是羊腸小路,一不小心滑下去就是萬丈深淵,小手凍的都是凍瘡,進了屋裡就要發癢,但那些孩子們拼了命,也要去念書,就是因為唯獨念書,才能走出大山。
程星河眼睛很酸,當時就覺得這些小孩兒太特么慘了,很有他年輕時的風範,所以賺了錢,就會把錢捐給豁嘴子小學——十塊錢對咱們來說可能是一個煎餅,但是對豁嘴子小學來說,那是兩雙手套,半袋大米,夠三個小孩兒吃一頓的飽飯。
我心裡不禁一動——所以,他這麼看重錢?
程星河把雞骨頭上的每一絲雞肉都小心的剔了下來:「那個窮,你沒見過,知道不了——這不是,今年小學被洪水沖塌了,但是他們沒肯跟我說,怕給我添麻煩,我也是看一個鄉親的朋友圈才知道的——你說巧不巧,咱們正好就到了朱雀局了,多賺一份錢,小學就能蓋的更大一點,再多賺一份,那小學說不定就能有暖氣,吊扇,甚至微波爐,這樣的話,他們冬天也能吃上熱飯了。」
我瞅著他,忽然覺得,我好像一點也不了解他。
搞得我有點不好意思再叫他傻嗶。
他接著說道:「而且……不是我說不吉利的,萬一四相局真的破不了,我沒多長時間活頭兒了,我就想著,死之前,留下點什麼東西——表示我這二十多年,活過。」
這話說的的心裡一顫。
火光閃耀下,我看見程星河修長的手上也有一些很不顯眼的疤痕,像是也長過凍瘡。
一直以為,我的童年就挺苦的,但就跟總有人比你更強一樣,也總有人比你更苦。
程星河把雞骨頭吮的徹底沒味兒了,這才戀戀不捨的扔進了火了:「七星,你可不能死,你死了,四相局破不了,我也得跟你陪葬……我要是不死,我還得讓我兒子當富二代呢!」
他是再也不想讓下一代,過這種日子了。
我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胸口的紅線:「行,我不死。」
能活著,咱們就都別死。
這個時候,我忽然覺得這裡安靜了許多,一回頭,那個熊孩子已經睡著了。
難怪呢,我剛鬆了一口氣,忽然發現摸龍奶奶的表情不對。
她一邊抱著熊孩子,眼神卻警覺的盯著外面。
我正想讓程星河看看呢,程星河忽然一把抓住了我,一根食指就豎在了嘴邊,跟我往外使眼色。
我看得出來,這個意思是——外面有東西?
果然,一陣腳步聲在外面窸窸窣窣的響了起來——像是想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