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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神秘的陵水

  柳彪與韓喜山都變了臉色。


  柳彪不知前因,不解鄧健的理直氣壯,也不明白徒三的退讓。


  陵水縣是滁州治下不假,可是卻是亳州軍先占下,是韓將軍帶著亳州白衫軍打下來地盤。


  如今,就這樣輕飄飄一句話,陵水縣這樣歸滁州了?


  陵水縣如今有五千亳州軍,徒三麾下兩個千戶與柳、韓兩姓族親留守,就算對上柳二,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未必就要出動滁州軍,才能對抗柳二。


  隻是再質疑,他也沒有話。


  自柳元帥病故,亳州軍就姓徒,不再姓柳。


  或者更早,在柳元帥丟了亳州,龜縮陵水,徒三卻選擇打盱眙時,亳州軍就有了新的主事人。


  韓喜山則是不甘中帶了無奈。


  韓家選擇依附徒三,就是將陵水縣雙手奉上,哪裏有質疑的餘地?


  他望向地上狼狽不堪的韓坤,這就是他的親堂侄,殺死韓城的凶手。


  很是無力。


  這算什麽?

  韓家人自相殘殺?

  還是韓、柳兩家真的不死不休?


  沒有不死不休了!

  柳元帥隻剩一子柳虢,在徒三、滁州軍眼中,已經是必死之人。


  水進聽著大家話,迫不及待,道:“鄧爺,屬下請戰!”


  鄧健輕哼一聲,倒是沒有拒絕。


  六千步卒,一百弩車,五十騎,呼嘯而來,呼嘯而去。


  新增的,除了水進,還有徒三,與鄭季率領的幾十親兵,還有幾架完好的炮車。


  剩下馬寨主、霍寶,帶了六千疲兵就地休整。


  柳元帥還沒營葬,他們還需觀禮。


  另外就是,徒三臨行前,將女眷暫時托給馬寨主,等柳元帥下葬,馬寨主要帶柳氏等人去滁州暫做安置。


  柳彪主喪,則是帶了幾個族人、族兄弟,為柳元帥點穴營葬。


  南坡數百坑穴,已經填平,埋葬了兩千多屍骸,已經是凶地,不能用。


  北坡之前選定的地方,被火炮炸得坑坑窪窪。


  反而是唐光墓離山林遠,在火炮射程外,周遭土地得已保全。


  柳彪很是知趣了,知會過馬寨主後,才在唐光墓五丈外點穴。


  三千多亳州軍,先是被炮轟,後見識了滁州軍的強弩與悍卒,一個個安靜如雞,很是乖巧老實的挖坑。


  除了挖坑還能幹什麽?

  有滁州軍做對比,他們都不好意思自己是白衫軍了。


  這些工具,還是滁州臨時送來。


  數千兵卒輪流,一刻不停。


  日暮時分,一個長一丈,寬六尺,深一丈的墓穴就挖成。


  在這墓穴右手邊,是一個略些的墓穴,是給柳虓準備的。


  柳虓未成丁,又是橫死,不宜治喪。


  柳彪就安排人往滁州去,置辦了兩口棺材,一口給堂弟,一口是給韓城的。


  至於韓城後事,自是韓喜山這個親叔叔做主。


  韓喜山想起癱在床上的兄長,橫死屍骨未寒的大侄兒,恨不得今死的是自己。


  好好的孩子帶出來,就這樣沒了,如何麵對胞兄?

  柳虓能簡喪,喪在其父身邊,也算合適,韓城卻不能如此。

  他父母還在陵水,怎麽也得見兒最後一麵。


  兩人隻有兩子,長子已喪,這唯一的骨肉又沒了

  之前昏厥的韓夫人已醒,她直接奔到韓喜山麵前:“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動的手?我過,我身邊隻有這一子,誰若有人傷他,我滅他滿門,韓家亦不例外!”到最後,已是歇斯底裏。


  韓喜山冷笑:“滅呀!凶手就在那裏!你盡管滅他滿門,別他娘的話不算話!”


  他是指著韓坤的。


  韓夫人看著韓坤怔住。


  韓坤眼淚都出來,帶了哀求:“姑母,侄兒不知呀,誰想會傷了三表弟,是表哥讓侄兒放的炮!”


  韓喜山“哈哈”大笑:“滅呀!你滅那畜生滿門呀!他滿門就剩下你、你閨女、你孫女,你一個也別剩下,都滅了吧!”


  韓夫人神色猙獰,瞪著韓坤道:“真是柳虢?你發誓,若是扯謊,刀斧加身,不得好死!”


  韓坤帶了哭腔道:“侄兒發誓,真真是二表哥下的令!這領頭的都是二表哥的心腹,不是二表哥下令,他們怎麽敢對著營地放炮!”


  這不是尋常隊伍,這是送殯隊伍,裏麵有柳元帥的家人,柳二的至親。


  火炮伏擊的後果,誰都曉得。


  韓夫人的腰彎了下去。


  柳二娘在旁,已經花容失色:“娘,娘,兒怕,兒怕”


  她躲在韓夫人身後,臉上帶了驚懼:“他們,他們都不是好的徒三領了滁州軍去陵水殺二哥去了!”


  韓夫人之前昏厥,不知前情,柳二娘卻是看在眼中。


  是不是殺了二哥,就該來害她?

  韓夫人後知後覺,才發現徒三確實不在,望向柳氏,動了動嘴,沒有什麽。


  柳氏顧不上嫡母,神色帶了擔心,四下眺望:“元娘呢?”


  韓氏在旁,指了不遠處:“在那呢!”


  身影,哆哆嗦嗦,在屍體中探看。


  柳氏麵上帶了憐憫,走了過去:“元娘!”


  柳元娘站在一處,身體搖搖欲墜。


  一個孝服女子,被幾個兵卒壓在身下,腿腳怪異的扭著,身下紅彤彤一片。


  柳氏捂著嘴巴,眼淚洶湧而出

  柳元帥的墓穴附近,又添了新坑。


  柳大的墓地在亳州,日後少不得也要遷葬回來。


  卑不動尊,本該柳大之妻停靈,然後移靈過去與丈夫安葬。


  眼前又不同,柳元帥埋身之處,算是柳家新的福地。


  柳大遷墳,依父而喪,也是應當。


  可眼前沒有富裕的棺木,等到往返滁州城再買棺木,不知耽擱到什麽時候。


  實在是眾人心神俱疲,沒有力氣熬到第二日再下葬。


  最後還是韓喜山讓出侄兒的棺木,先讓柳大之妻安葬。


  不然能如何?

  那也是他的堂侄女。


  這一日下來,柳、韓兩家折損三人,韓喜山已是怕了。


  就這般,色盡黑,火把點起。


  柳彪主喪,安葬了柳家三人。


  既是女眷往滁州城去,柳彪就請韓喜山帶了幾十族親同往。


  至於三千兵卒,不好去滁州,也不好折返陵水,隻能就地休整。

  霍寶欣賞柳彪的穩重豁達,眼見他不容易,就與馬寨主商量道:“六叔,陵水消息總要兩三才能傳過來,總不好讓柳將軍他們就在滁山等著,要不然讓他們往滁州大營歇幾日?”


  滁州大營五月操練新兵,擴建過,別是三千多人馬,就是再多幾倍也安置的下。


  另外就是那些亳州潰兵:“得派人下去清剿,要不然潰兵為禍鄉裏,滁州百姓就要遭殃!”


  霍寶見識過潰兵凶殘,至今已經是心有餘悸。


  馬寨主道:“潰兵之事,王都尉已經想在頭裏,下午就傳話回滁州安排兵馬下去”


  到這裏,他沉吟一下道:“不算外人,容留亳州軍幾日也好隻是柳彪為人行事還算妥當,那個韓喜山得叫人盯緊柳虓的事,怕是與他脫不得幹係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行這種手段,未免太不磊落,何況柳虓此人,雖不討喜,也不見大惡”


  馬寨主這人,看人最是通透。


  霍寶點點頭,讚成馬寨主的看法。


  就算柳韓兩家結仇在前,也沒有這樣報仇的。


  按照韓喜山之前的“教子無方”,那韓家人懟上的也給是柳元帥夫婦。


  這樣遷怒,歸根到底是欺軟怕硬罷了。


  依舊是馬寨主出麵,邀請柳彪帶亳州軍到滁州大營駐紮。


  並不是馬寨主搶風頭或如何,而是滁州軍幾位元勳都是如此。


  自己人時沒有什麽遮掩,對外都不約而同將霍寶掩在後頭。


  如今世道這麽亂,幾方勢力不得什麽時候就交手,可不是出風頭的時候。


  柳彪性子很是直爽了。


  他可以帶幾千兵卒露宿幾日,可因當初是打算著今日入土就折返陵水,所以隻帶了三日軍糧。


  如今除了死傷,潰散千餘人,剩下的口糧緊緊能用三日。


  可三日後呢?

  不管大家是往楚州安置,還是往就近的盱眙去,總不能空著肚子上路。


  到時候,不得還要求到滁州軍頭上。


  左右都要承情,柳彪就謝過馬寨主,受了他的邀請,傳令兵卒收拾拔營。


  待韓喜山知曉,兵卒們已經收拾完畢,跟在滁州軍身後,一起往滁州走了。


  韓喜山坐在馬車上,半響無語。


  與滁州軍交情甚好的除了徒三,還有柳彪麽?

  就因為上次定遠解圍?

  要不然的話,柳彪怎麽敢帶三千多人往滁州去?

  這樣一來,不僅柳元帥的遺屬與徒三的發妻進了滁州,這幾千人馬也進了滁州,要是滁州軍不善,那豈不是有去無回?

  可是隊伍已經開拔,他也沒有阻攔的理由,隻能歎息,暗中戒備。


  卻不想想,要是滁州軍真的不善,哪裏用對付這些女眷,直接將徒三滅了,不就一了百了。


  徒三跟著鄧健軍走時,可就帶了幾十親衛。


  無邊無際的火把,一萬來號人馬順著官道,往滁州而去。


  在亳州軍的馬車上,陳翼神色木然,久久無語。


  陳大誌坐在對麵,很是無奈:“叔父喚我過來,又不話?”


  陳翼苦笑道:“大誌,叔父後悔了!”


  陳大誌緘默。


  論起來,他是濱江縣尉出身,曾經八品武官,並非不通兵事。

  今日下午這一戰,他雖是旁觀,亦是熱血沸騰。


  滁州軍的軍勢之強,鄧健這將領之威猛,都讓他心馳神往。


  隱隱的,有身為滁州人的自豪。


  可是卻不悔,因為他曉得悔不得。


  為人屬下,能力不,忠心第一。


  徒三之前回陵水縣,叫的是鄭季,而不是他,那是因為他最信任不是自己這半路來的,而是身邊最早的那一批鄉勇。


  陳大誌不是不失落,卻也理解。


  陳翼歎氣道:“我該往滁州去的,然後尋個由子喚你回去,以徒三爺與滁州的淵源,不會強留人!”


  之前他擔心霍五會因同族的緣故,偏袒霍滿,遷怒自家,結果是霍滿身亡,子孫充入苦役營。


  霍五的格局,比他想象的大,才使得眾猛將歸心,有了今日這樣的滁州軍。


  “過去之事叔父就不要再提了跟在三爺跟前,也挺好,隨後就能打回亳州,日後也能立起來”陳大誌道:“況且三爺待咱們叔侄,確實不薄!”


  陳翼道:“就算亳州軍立起來,與滁州軍可有一戰之力?”


  陳大誌無言以對。


  他不想承認亳州軍弱,可也不能自欺欺人。


  “以後不得會好的三爺這邊,也是跟霍五爺學的練兵就是時日短罷了!以後好了,三爺了算,亳州軍也會更強的!”


  陳大誌對叔父,亦是告訴自己。


  陳翼苦笑,沒有再什麽。


  滁州軍的林師爺三異其主,依舊是霍五爺的謀主,他卻是沒有那個機會。


  叔侄兩人都沉默下來。


  滁州軍軍勢之威,已經深深印刻在叔侄心中。


  柳氏的馬車中。


  柳氏摟著侄女,輕輕拍著,神情很是沮喪。


  柳元娘哭了一下午,哭得累了,昏昏睡去。


  韓氏的視線在柳元娘身上落了落,看著女兒,輕聲道:“看明白了?”


  柳氏苦笑道:“阿姨,她還是孩子!”


  “十一,隻比二娘兩歲!”


  韓氏道。


  女兒是她身上肉,她決不允許有人傷害女兒。


  十一歲的柳元娘還沒有城府,心中的遷怒與怨憤就露在出來。


  韓夫人正沉於喪子之痛,哪裏會理睬這個不乖順的孫女?

  韓喜山因柳二遷怒韓夫人,韓夫人也因幼子之死的,遷怒這個流著韓家血脈的孫女。


  她是上了年歲,卻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幼子是死於箭傷,還是死於火器之傷,她看得真真切切。


  凶手是哪個?

  想要報仇的韓家人?


  想要趁機斬草除根的徒三?

  還是故意攪渾水的滁州軍?

  韓夫人心痛如絞,卻也隻能裝聽信韓喜山的話,將幼子之殤當成是火炮轟炸所致。


  要不然能如何?


  她一個老婦,真要與眾人撕破臉,那女兒怎麽辦?

  韓夫人選擇了苟且,卻沒有容忍孫女臉色的道理。


  前頭兵荒馬亂,情況危急,誰能顧得上誰?


  柳元娘自己都選擇跑了,扔下生母,這般不孝順,哪裏還有臉來責怪旁人沒有伸手?

  韓夫人既不搭理孫女,那柳氏這個當姑母的隻好接手。


  隻是對於侄女的怨恨,柳氏有些心累。


  下午那樣情形,徒三答應柳大之妻,扶了元娘上馬是厚道;柳氏這個姑姑,樂意護著侄女也是情分。


  可是即便再來一次,元娘再哀求她,韓氏沒有催馬疾馳,她也不可能自己下馬換大嫂上來。


  就算是侄女怨她,她也做不到舍己為人。


  霍寶與馬寨主坐在馬車裏,叔侄倆人都是哈欠連。


  今早二更啟程,初更就醒了,誰都沒歇好。


  “鄧爺,有玲瓏心肝!”


  馬寨主真心讚道。


  霍寶點頭,深以為然。


  就算霍寶、馬寨主經過今一事,都想奪回陵水縣,可是兩人的立場,都不好這些話。


  霍寶是晚輩,沒有與長輩討價還價的餘地;馬寨主與徒三交好,有些話反而不好開口。


  滁州軍諸人中,鄧健與徒三往來最少,交情最薄,他的話,徒三反而要思量思量。


  “按照路程,明中午能到陵水”


  霍寶著,也有些擔憂。


  弩車與火炮的射程差不多,可威力還是不同。


  馬寨主道:“就算是神兵,也要看握在誰的手裏!這柳二是不是大傻子?兵有了,火炮有了,惦記什麽縣城?要是集中火力,二十尊炮都留下,亳州那六千人馬都剩多少?隨後走盱眙,奪楚州,作甚與陵水縣死磕?”


  到後來,馬寨主也覺得不對:“除非陵水有什麽好東西?”


  霍寶聽著,也不由思量:“這樣看來,亳州軍對陵水縣確實不同”


  亳州軍三月占的陵水縣。


  當時柳元帥與其他四元帥共居亳州,下頭四縣中占了定遠縣。


  韓將軍是柳元帥麾下第一戰將,當初帶來的亳州白衫,也是柳元帥麾下半數兵卒。


  這般經營後路,未免太早。


  要真是後路,怎麽後頭反而沒了動靜?

  亳州白衫占完陵水占曲陽,被鄧健組織人手驅逐出曲陽後就沒了動靜。


  以當時柳元帥的人馬,要是真有得滁州的心思,完全有能力再增兵來打曲陽,而不是打發徒三帶了幾個鄉勇赤手空拳下來“收複”曲陽。


  霍寶與馬寨主對視一眼,臉上都多了興趣。


  “礦?”


  叔侄兩人異口同聲。


  “鐵礦?”


  馬寨主摸著下巴道。


  如今這時候,糧食與鐵就是資本。


  “或許是銀礦!”


  霍寶道。


  有了銀子,自然就什麽都有了。


  亳州軍的供給,也有了法。


  倒是覷了韓將軍,隻當他是莽夫,可如今仔細想想,陵水縣那邊這幾個月得到的情報,都是雞毛蒜皮,並沒有什麽實質的東西。


  韓將軍看似借著姻親的光,得了陵水,對於滁州軍的挑釁也束手無策,可實際上要真是無能之輩,也不會幫柳元帥打下這一片基業。


  之前就聽聞陵水縣征兵,可實際上陵水縣兵的人數並沒有增加多少,那人都哪裏去了?

  有礦,這一切就解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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